“去吧。”
基塞也适时推了他一把。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回头看了基塞一眼,毅然出木屋。
柯吉塔迎风而立,面朝着东方。他似乎可以听到隆隆的海潮声,从大陆的另一边传来……还有,人鱼之间彼此传唱的动听歌谣──
“这是我小的时候,你唱过的歌。”伊缓缓走到柯吉塔身旁,近乎一摸一样的碧色眼睛,凝视着对方。
“我还记得小时候被困在浅溪中,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时候,是你的歌声陪伴我度过了很长一段岁月……”
“我以为你死了。很多个日子里,我都是靠着有你的回忆才能支撑下去。直到遇上了基塞,我才真正摆脱了孤独无依的生活。”
伊顿了下,想起基塞和孩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而柯吉塔,却早已泣不成声。
“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一直期望着你没有死,可是……”伊垂下眼,声音近乎嘶吼──
“可是我情愿你只是记忆中保护我的母亲!而不是分开我和孩子、破坏我和基塞幸福的那个人!”
“伊……”柯吉塔沉痛地闭上眼,晶莹的泪水不断涌出眼底。人鱼的泪,一滴、两滴……落在地上,渗进泥土之中──
“对不起、对不起……”柯吉塔痛苦的低喃,下一刻,他却忽然猛抬头,一把拉住伊的手。
“可是你不要怪卡修!他是迫不得已的,他并不想伤害你!他一直没有放弃找你!”
十六年前鱼人突然暴动,他和伊意外之下与族人失散。虽然后来卡修即使救回了他,但是伊却从此下落不明……卡修一怒之下灭了暴乱的鱼人,虽然报了仇,但失去伊的伤痛一直徘徊在他心底。
卡修是爱着伊的,他一直都知道。卡修严酷的神情,只有在见到族中新出生的小人鱼时,才会稍稍软化。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伊的时候,他的心情根本无法用‘激动’两字来形容!没想到再见面,他们和伊之间,却面临的是这种局面……
找到伊的时候,他多想不顾一切去和伊相见!但是卡修阻止了他。卡修身上背负的使命感超过了他想见孩子的渴望。他甚至愿意从此不再和伊相认,只是为了能让他和基塞在一起……卡修的苦心,又有谁能明白……
“真的不要怪卡修,真的……他甚至为了宝宝……”柯吉塔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紧紧握住伊的手,全身止不住颤抖。
“柯吉塔……”伊轻轻搂住他。
虽然柯吉塔和卡修造成了他的不幸和痛苦,他也一度怨恨他的父母,但他从来不曾真正恨过柯吉塔和卡修。尤其是在和宝宝团聚之后,他稍稍能明白一些了……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放开也不一定……
“和我说说卡修吧……我的父亲,他是个怎样的人。”
150 菲利斯
“菲利斯大人……”人鱼小心翼翼地靠近。族长坐在那一动不动好久了,是有什么烦恼吗?
菲利斯闻声睁开眼,冰蓝色的眸中涌动着复杂的光芒。凯恩的话,不由得令他想起了200年前、同样一脸愤怒指责他的兰迪斯……
“你以为这是为了人鱼一族吗?”
“你会毁了他们!也会毁了你自己!”
“菲利斯!”
血光中,悲切大喊的人影逐渐模糊……
200年前的愤怒之火,仿佛仍在这片海域中燃烧……
菲利斯低头直视自己的双手。
太久了……漫长的岁月中,他和基地一起沈、,一起苏醒,看着人鱼逐渐成长……这片海就是他的全部……
温暖的海水中,小小的卵渐渐孵化,成为一个个灵动的生命……每一条人鱼,都可以说是他精心培育的孩子……渐渐地,他不再甘于只能默默注视人鱼。他多么想亲手碰触自己的孩子,和他们嬉戏、畅游在广阔的大海之中!
于是,他创造了这个身体、创造了华美的海底宫殿。他一直相信,人鱼会幸福的生活在他一手打造的世界之中,永远不会背离他而去。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狡猾的陆地兽人潜入了这片净土!他们就如海水一样无孔不入,拐走他心爱的孩子,在人鱼纯净的种族中注入了肮脏的血统!那些只会用蛮力、野蛮狩猎的兽人,根本配不上拥有完美基因的人鱼!
可是兽人太过于狡猾,不管他如何防范,都能从他的眼皮底下拐走他最心爱的孩子。他要想办法杜绝这种情况,他不允许人鱼的血统受到丝毫污浊!
他开始尝试改变人鱼的身体构造。然而就在人鱼的血统变得浓厚的同时,族群却在逐渐变弱。人鱼甚至丧失了和兽人一搏的能力。无奈之下,他只能借助外力激发出人鱼体内潜藏的力量。但是动用矿石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完全雄化的人鱼无法再恢复原来的状态,这样和那些兽人又有什么区别……
血统太过纯正,导致了人鱼族群的繁衍力逐渐下降。尾色越浅,代表着能力越弱。相反的,深尾的人鱼在逐年减少。别说和兽人,就连人鱼之间的繁衍,也变得极其困难。
人鱼一族真的会就此灭亡吗……真的会、毁在他的手上吗……
菲利斯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上,曾经喧嚣繁华的人鱼一族早已不复存在;面对着孤寂的大海,他的心也在逐渐变冷……
他有心吗?菲利斯忍不住自嘲,200年前他对人类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当初的菲利斯了。他或许只是个怪物吧,长久的孤独之下产生的怪物。就像神话故事中一般,一个人守在奢华阴冷的城堡,等待着勇士的剑,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人鱼大殿翻涌着冰冷的海水,如同一个死寂的牢笼,静静的,矗立在幽暗的海底……
……
人鱼岛上阳光普照,一抹蓝色的小小人影,正欢快的在海中嘻戏。
“呐、卡修……”趁着齐奥外出的时候,优说出了一直埋在心中的决定。“我、我想成为厉害的人鱼!你能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找到变为雄性的矿石吗?”
“呵、你还是个孩子。”卡修笑着拍了拍优的小脑袋,“只要好好等着大人保护就够了。”
“不、不够!”优猛地抬起头,脸上坚决的神情令人动容。
“如果我有力量的话,我就能够保护哥哥了!”
“有力量又如何……”卡修身手抓住玩的正乐、咯咯笑个不停的小人鱼,长长叹了口气,“得到了力量,你失去的也会更多。”
“不会的!获得了力量我才可以去救哥哥!我才不会被欺负!我才可以──”
“可以什么?”齐奥突然出现在优的身后,眼中凶光毕露。与凶恶脸色成反差的轻柔问话,更加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
优的一切都是他的!未经他的同意,他怎么敢──
如两道寒流忽从脚底涌起,优全身一滞,下一刻,他便被齐奥牢牢抓在手中。
“你、你要做什么……”优虽然害怕的要命,但是直视齐奥的双眼,却毫不妥协。
“做什么?”齐奥低头俯视颤抖的人鱼,狂暴的神情令人战栗不已。
“我要将这个想法彻底从你脑子清除!我要让你明白、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的!”
“齐奥!”卡修刚想出声阻止,但是对方的动作更快。
齐奥拎起小人鱼架到空中,大掌牢牢扣住他的下颚。
“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你想去干什么!”
优咬住下唇,紧紧攥拳,泪在眼眶中不断打转。他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这个混蛋凭什么来管他!
“你管不着!”他不想在齐奥面前示弱哭出来,咬住下唇,将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你!”齐奥怒不可遏,刚想抬手,却被一声海鸟的长鸣打断。
灰白羽翼的海鸟飞向齐奥,落在他肩上,同时“啾啾啾”亲昵地蹭着他的脸。
齐奥一开始还满脸怒气,随着海鸟的叫声,渐渐的,他的脸色逐渐缓和,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