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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穆府的当家主母的院子,虽不是特别大,但胜在齐整、贵气,雕梁画栋自是不必说了,就是那处处摆设的玉器古物,偶尔一闪而过的名人字画,院墙角落里摆放的精品花卉,就知道这里的主人不仅位高,而且也颇有些文化底蕴的。
落落不由朝身边的这个武氏看去,黑黝黝的头发只随意地挽着流云髻,发上也并没有太多的首饰,只一支南珠的凤钗,和一副红宝石的头面罢了,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既温婉又高贵,气质出众。想起那穆赫行翩翩公子的模样,也难怪这武氏有如此的相貌气度了。
武氏要将主位让给落落,被落落再三推辞了,落落让小兰奉上匣子,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叨扰贵府和穆家伯伯,昨日还去了夫人娘家府上,承蒙武太爷厚爱,帮了落落大忙,落落就次奉上一些药材,还有几张落落自己抄的养颜方子,以此聊表谢意,还望伯母笑纳。”
武氏双手接过匣子,满脸惊喜地递给身后的丫环,说道,“多谢四公主厚爱了!四公主这么说可就是见外了,想来我家老爷也是待公主如此的,这也是我们应该的,公主莫要折杀我们了。”
落落又同这武氏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带了小兰李子回到了昭阳院。小兰一边收拾着手变的东西,一边问道,“主子,那穆家老爷说正午给您接风,您可去?”
落落歪在榻上闭目养神,“去,为何不去?好酒好肉地招待着,我自然得去捧他这个场,只怕这也是最后一次好言好语地坐下来说话了。”落落说着说着不由情绪低落下去。小兰也不敢多问,只收拾好东西带了门出去了。
落落虽然闭了眼,却在想着这穆家的事,年老却不甘心就此老去的父亲,年轻又貌美娘家又财力雄厚的继室夫人,还有四个生母各自不同的年轻的儿子,呵呵,穆家的这潭水也是够深够浑的了……如果要在与穆家撕破脸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话,那就不得不打着让这水更深更浑的主意了……
不大一会儿,小兰就捧着衣裳进来,轻轻唤道,“主子,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前院赴宴去了。”
落落这才起身,由着小兰给她换衣裳,穿了件大红遍地撮花曳地金芙蓉花大袖衣,下边是一件大红色的苏缎彩云流霞挑线裙子,外边罩了一件月白色的厚实的织锦披风,素净的月白色下边隐隐露出张扬而又贵气的大红色,让很少穿红色衣裳的落落看起来顿时多了几分皇家风范。小兰又给她重新梳了头发,因衣裳穿的华丽,所以只挑了个云纹镶缨络的赤金扣簪,和一支白玉的玉兰钗在髻边,倒和身上的衣裳颜色配好,这才带着李子和阿大四人往前院去了。
走到前院,穆云风已经带着夫人武氏和穆赫哲等四人候在正厅了。落落上前与众人见礼,武氏过来牵了落落,“公主真真好颜色,不愧是我大离的公主,这气度,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子可是比不上的。”
穆云风也赞道,“难得的是公主这份忧国忧民之心,就连我们这样的人臣也是望尘莫及啊!”
落落谦道,“二位可都是缪赞了,我哪有那么好,不过是为人子女,为国之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穆家伯伯才堪称是国之栋梁,守护这一方城池,保护这一地百姓,不受外族入侵,这才是真正的忧国忧民呢!”
武氏握着嘴笑道,“好了,依妾身看呢,你们俩就不要在这互相吹捧了,来吧,都入席吧,一会儿菜品都要凉了,今儿这厨子可是妾身特意从京城聘过来的,专门为公主做的京城的美食,还请公主好好尝尝,看看是不是地道?”
落落随着众人在武氏的身边坐下,四兄弟依次坐在了落落的下首,又有小厮过来请李子和阿大四人去旁边的偏厅入席,李子和阿大四人却坚持要留下来,落落想了想道,“无妨,我和穆家伯伯和夫人都是自家人,不必这么警惕,你们且去好好用膳就是,只是不要喝酒就好了。”
李子和阿大四人这才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穆云风示意旁边的丫鬟斟酒,落落执杯先起身敬穆云风,被武氏按着坐了下来,“好了,公主刚才不爷说都是自家人吗,还讲究这些个虚礼干什么,快坐下来,坐下来一样敬酒不是?”
落落便坐了下来,执杯敬向穆云风,“这杯酒,落落想代替父皇敬给穆家伯伯,多谢穆家伯伯谨守承诺这么多年,将荣城治理得这么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当真是文武百官的楷模!这一杯,落落先干为敬!”说罢,先举杯喝尽了杯中之酒。
穆云风一听落落是代皇上敬酒,哪里还能坐着,忙站了起来,又听了落落这一番半真半假、似真似假的话,一时又惊又恼又羞又怒的,但也不敢说些什么,直涨得老脸发红,愣着看着罗罗喝干了杯中之酒。
落落疑惑地看着穆云风,“咦,穆家伯伯还未喝酒就已经上头了,脸这么红?怎么还不喝?我只是代父皇敬酒,伯伯您不用谢恩,喝干就是了。”
穆云风这才有些赌气一般,仰头喝了杯中之酒,这才有些气呼呼地闷声坐了下来。
落落暗笑,生气?这才哪跟哪呢,后头可有的是你生气的呢。一边想着一边示意旁边的丫鬟斟酒,然后又举杯对着穆云风和武氏说道,“这杯酒,落落敬伯伯和夫人,落落自小就没了亲娘,皇后娘娘待落落也是视同己出,落落想着夫人也是个有福气的,有这样四个孝顺又能干的儿子,将来定可以光耀门楣,给夫人挣几个诰命回来的,落落就在这祝伯伯和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说罢,又自己先干了杯中酒。
这一番话说得那武氏脸皮顿时就红了起来,谁不知道这武氏是穆云风的继室夫人,而且这四个公子也不都是她生的,也只有穆赫行是她生的,前头还有嫡长子,还有两个庶出的公子,落落这话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时,让武氏有些难堪,但又不能说落落的不是,毕竟不管是嫡还是庶也都是养在正室夫人的名下的,都算是正室夫人的孩子的,因此,从大面上看,也追究不了落落的不是。
穆云风顿时也沉了脸,穆家四兄弟更是各自脸上的神情各异。穆赫哲眼神深沉又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次的眼神让落落抓了个正着,让落落不由心里一惊。这样的眼神,她在穆赫哲的眼里见过两次了。
穆赫思则是一幅沉思的样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穆赫慎有些不安有些愧疚,神情不大自然。穆赫行却是一幅没心没肝的样子,自顾自地在搛喜欢的菜吃。
穆云风和武氏咬着牙将酒喝了,武氏立马端了酒杯回敬过来,“来来,我也来敬敬公主,咱们四公主要说也是金枝玉叶,皇室的宝贝,怎么,皇上就忍心将四公主派出来做这样的差事,到底不是男儿,哪能不金娇玉贵地养着呢?唉,我是没有女儿,有女儿的话,哪里还舍得让她抛头露面、辛苦奔走,做这些男子都不愿做的事?那怎么也得宠着爱着,将来再指个好驸马,陪上厚厚的嫁妆,这才算是疼爱嘛!”说到这,武氏仿佛才想起什么,连忙捂了嘴,仿佛说错了话一般,满怀歉意地看着落落,“瞧我这张嘴,一高兴就把不住门了,我刚刚倒是忘了,皇上已经将四公主您送去那缮善和亲了……”
落落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地放下杯子,搛了一筷子炸鹌鹑,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待咽了下去,这才悠悠地说道,“夫人说的有失偏颇了,虽然落落是女儿身,但也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在家国危急存亡的时刻,像落落这样奉父皇命在外奔波也好,或者说是像二姐姐三姐姐她们那样在父亲皇祖母身边侍候尽孝也好,都是在为家国付出,也是我们作为皇室子女的一份责任,落落不认为这有什么,难道夫人认为是父皇虐待了落落不成?”落落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见长。
武氏立马脸色就白了,的确刚才那话如果深究的话,就是在指责皇上了,武氏哪有那样大的胆子,连忙说道,“是我不会说话,公主不愧是公主,说出来的话就是比我等要高深得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就是觉得可惜了公主这样的人才,公主这样的模样,这样的性情,放在哪里都是百家求的,偏偏舍了去那荒芜偏远的缮善……唉……”说着,眼角已经有泪光闪现,看上去真的挺感人。
落落笑道,“我知道夫人是疼爱我,可夫人也太过抬高落落了,落落不过一个平凡女子,哪里有夫人说的那么好,去缮善和亲也是落落应允的,既是荒芜偏远,那么落落就先去替我大离朝开疆辟土,给缮善带去繁荣和昌盛,将来也不失为大离朝的助力,岂不是也很好?”
武氏连忙道,“公主真真是比男子还要有志气呢!”
穆赫哲也站起身来,敬落落,“穆赫哲在这里也敬公主一杯,为公主的志气为公主的大义为公主的体恤,在下先干为敬!”说罢也一仰头喝尽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