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人的眼睛里能够空无一物,如果有,也只能是死人——我立刻否决掉了片刻之前的论断——面前这个人自然不会是死人,他只是太能隐藏自己了吧。
可是很可惜,当我想要仔细研究他的眼神的时候,他却微微侧了一下脸,镜片的反光挡掉了他的眼神。
只剩下那微微勾着的嘴角,带着一成不变的微笑。
我皱起了眉,忽然间全无兴致。将短刃插回刀鞘,我垂下双手,径自朝露琪亚三人的位置走去。
人群似乎因为那个棕色头发的男人而冷却了下来,自动分到了两边让出了一条路来。却正好让我通过。
我听见有人压抑着声音却抑制不了激动地低声喊着“蓝染队长”“市丸副队长”,忍不住露出个嘲讽的表情,嗤笑起来。
如果每个队长都像刚刚那个人那样的话,护庭十三队就太不像话了。
“织!你……你没事吧?”露琪亚以担忧的眼神望着我,声音轻柔的问,“我听见有人说刚刚那个人是队长……你跟他没发生什么事吧?”
应该是被看到了吧,我挣脱开那个人时候的场景。被误以为是冲突了吗?我如此想着,心下却是无所谓的。
于是我直接越过了他们三人,朝测试报名点走去。
“快点,不是要报名吗,你们三个?”
他们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跑了过来。于是,趁着所有人都还愣在原地或者相互议论着的时候,我们进入了测试。
入学测试的结果第三天就公布了,静灵庭特意在高高的外墙上贴榜公布,所有人挤来挤去地想要看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在上边。
而讨厌人群的我,则是在一大早被阿散井叫醒之后,爬到了距离静灵庭最近的楼房房顶。如果说这里有什么让我喜欢的,大概是这里的空气了。看起来还处于原始社会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尾气污染,春日里和煦的风吹在脸上,也不会有东京那种让人厌恶的化工品的味道。
“啊,织,你在这里。”
我转过头,看到露琪亚从房檐出露出个脑袋,惊喜的看着我。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露琪亚小心的从梯子爬上房顶,走到我身旁坐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往过去,是极为壮观的静灵庭。
尽管距离流魂街只有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可是从空中到地下,杀气石组成的屏障却将这两百米距离划成了两个世界。高墙之内,是整洁辉煌,高墙之外,是破败萧索。
简直让我想起古代的王城。
而露琪亚却以一种十分平静而柔和的目光从高墙之外注视着高墙之内,没有卑微,没有羞愧,好像这彼此之间,本就平等一样。
“织。”
露琪亚忽然说。
“你为什么要当死神?”
没有等我回答,她便伸出手指向那高墙之内。
“你看,所有人都想进到里面去。财富、荣耀、权利……只要进去,什么都有可能得到。可是一旦得到了,我们还是自己吗?”
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目光仍然坚定,神情仍然平静,可是在那坚定之下,平静之中,却出现了茫然。
我不知道该如何抹去那丝茫然。要说安慰人,我还从来没做过相似的事情。式是不需要我安慰的,我们之间虽然是两个人,却好像一个人那样能清楚的知道对方,明白对方,不需解释。
而除了式之外,我所认识的人就再没有可以达到相互安慰的程度的人了。
也许……黑桐干也?
我将跑题的思绪扭回,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你不去看榜吗,露琪亚君?”露琪亚笑了一下,将下边被人群挤得来回打转的两人指给我看。
“有他们去看就够了。反正最后会知道结果的。”
她忽然对我感激的笑,说,“谢谢你,织。是我自寻烦恼了。既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成为死神的话,其他想法都是不必要的。”
她低下头,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又好像在对着某个不知名的存在发誓一样,说,“我只需要一直记着最初的目的就好。”
“……喂,露琪亚……”下方传来阿散井遥远的喊声。露琪亚站起身,朝木梯所在的地方跑去,下去之前,还对我点了点头。
——谢谢。她以口型如此说。
我望着她消失的地方,愣愣的抬起手放在头上,不明白她到底感谢我什么。
7我讨厌草鞋
结果很幸运,或者说很不幸地,他们三人,连同我,都被录取了。
我拎着发下来的蓝白色制服,异常嫌恶地盯着制服下方压着的那双草鞋。就算是在东京的学校,也不会要求学生穿草鞋吧。这种古老到掉灰的东西,我还只在书上见到过。
虽然我喜欢穿宽松的和服,可是这不代表我喜欢这种松松垮垮到几乎不能走路的草鞋!
旁边的阿散井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织,你讨厌也没办法哦,灵术院规定一定要这么穿的。”
他的脸上全是幸灾乐祸,似乎要抓着这次机会,把平常被我压制的怨气全部抒发出来一样。
“阿散井……”我以冰冷的视线扫过去,那家伙立刻闭嘴了。很好,他还没有忘记被刀刃抵着喉咙的感觉。
露琪亚和吉良的表情看来异常无奈。露琪亚还悄悄用身体挡住了坐在床榻上的阿散井,似乎害怕我和他起冲突一样。
我瞥了她一眼,转身拿起那张薄薄的相当于是录取通知书一类的东西。一目三行的看下去,却是没有提到一定要穿草鞋这一项。当然,要求按规定整齐着装这一项被我忽略掉了。
吉良看样子似乎猜到了我想做什么,他讪笑着摆着手,试图给我劝告,“擅自违反规定似乎不太好吧,织君,更何况我们还是新生……”
刷——
短刃没入木桌当中,被夹在当中一同贯穿的草鞋受到冲击力向上弯折起来,看起来就如它的本质一般不坚固。
我维持着右手按在刀柄上的动作抬起头来,满意的看到吉良立刻闭嘴消声。
“谁再跟我提草鞋,”我拔…出短刀,用力朝下一挥,锋利的刀刃斩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声。他们果然一副震惊到呆愣的样子,我满意的笑了起来,将刀收好。
“嘛,就这样吧。”
我转过身,揉着饿得有些发疼的肚子走了出去。
“去吃饭吧,午饭好像没吃多少,难怪饿了……”
真央灵术院。听起来挺厉害的,实际上却与以前所上的学校没有太多差别。无论是平常的前辈与后辈之间的礼仪还是课堂上的教学,都显得冗长而繁琐,无聊透顶。
学院里所教授的白、斩、走、鬼四项,我所感兴趣的也只有斩击而已。
两仪家会对继承人进行剑道上的训练,我和式的师傅都是全国最优秀的武士,而式显麻烦,总是把这类训练交给我做。因此,我在剑道上可以说比其他人的基础都要好得多。
即使我所在的一班多是些从小接受训练的贵族也一样。
不过与斩击课的老师比起来,以前的师傅却是要差许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生在和平时代的人,无论如何努力,在剑道这种凶器的运用上也是比不上真正染过血,甚至杀过人的人的。
唯一让我不满的是,训练用的都是竹刀,不仅手感不好,还轻飘飘的,让我感觉很没劲。
我一手握着竹刀的刀柄,用力朝下挥了挥,然后盯着它,不满的皱起了眉。
“两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