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警察局怎么会来抓人?”
“都是周老板一厢情愿。”
“你没答应他什么?”
“没有。”
“这个畜牲!老色鬼!”
警察局局长办公室。
胡老太太对着和她一样肥胖的徐局长,秋颦一扫:
“徐局长,小儿的事,就这样被冤枉了?”
“我也是没办法。有人报案,我就得立案。”水桶局长似乎在卖关子。
“小儿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我们还是乡里乡亲呢!”胡老太太尽量与徐局长套近乎。其实也不用套近乎,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胡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跟水桶局长同过学。要不是娘家作主,早嫁给了胡家,说不定,如今还当上局长夫人呢!
水桶:“我也想大公子是冤枉的。可是人家周老板有人证物证。”
胡老太太:“那肯定是栽赃陷害!”
水桶:“这就不好说了。我也没办法。”他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胡老太太递过一只首饰盒,眉头一挑,嘴角一动,微微一笑,说:“办法总会是有的。”
水桶局长揭开首饰盒,眉毛眼睛动了动,仍不动声色,说:
“不过,这事不会很好办。周老板是一口咬定的。”
冬瓜婆婆对水桶局长:“你就不会动动脑筋?”
水桶:“脑筋是要动的。不过——,被周老板绘声绘色地几句话一说,我心里也痒痒的。”
冬瓜故作不解地:“痒痒什么?”
水桶:“就像当年总想见你一样,想会会你家大少奶奶。”
“无耻!”冬瓜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抓首饰盒,被水桶抢先一着,用臂肘将它划进抽屉里。
“谢谢了。”水桶不冷不热地说。
冬瓜气极,起身跺了跺脚:“一群土匪、流氓、地痞、无赖!”说罢扬长而去。
产房内。
梅影一只手臂搂着婴儿,另一只手臂拍着襁褓,嘴里哼着闽剧小调,给婴儿催眠。她端详着已经睡着的小脸蛋,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自我的安慰与满足。
婆婆怒气冲冲地进了大门,大声呼喊:
“我早就说过,这女人一定是胡家的一个祸害。”
媳妇在产房里不敢吱声。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丈夫被逮走了,因着自己天生带来的容貌。她一时听不到丈夫的安慰,体贴不到丈夫的温情,唯有婆婆的怒目和阿斥,时常展现在眼前,萦绕在耳际。她只能忍气吞声。眼下还在月子里,月子里的女人,无论身体和精神,都处在最怯懦、最虚浮的状态。经不得半点呕气,来不得一点伤怀。否则,会给后来的身体,带来终生的伤害。现在不能整衣出门,只能忍。忍吧,忍吧!满月以后再说。
好不容易挨过了三十天。
这一天一大早,梅影起身梳洗穿戴,给孩子喂饱奶,正准备将婴儿交托给王妈,动身出门。后院即传来婆婆呼喊王妈的嘶哑声。她患了感冒。
“王妈——”
“哎——,来了,来了。”
“去把少奶奶唤来。”
“噢。”
王妈走近产房,堵住梅影的去路,为难地说:
“少奶奶,奶奶唤你哩!”
“走吧!”梅影同情地说。
王妈双手接过婴儿;两人一起来到胡老太太面前。
“妈,您唤我?”梅影低声地说。
“一大早打算去哪里?”婆婆望着打扮整齐的儿媳妇,说。
“去警察局,看看孩儿他爸。”
“孩子他爸总是要看的。今天先别去吧!待会儿算命的张先生要来,给孩子定时起名。这是孩子满月后的头一件要紧事。”
“好吧!那我先回房去啦。”儿媳妇说。
“回吧!铁算张来了招呼你。”
铁算张戴一副圆圆镜片的深度老花眼镜。为了防止脱落,还在镜脚上系了一条细细的银链子。他在正厅王妈预先摆好的骨牌椅子上坐下,品着名茶,等待老奶奶、少奶奶的到来。
老奶奶来了,居中坐下,将铁算张隔在一边;另一边的空位置留给怀抱婴儿的儿媳妇梅影。
铁算张起身,靠近少奶奶,伸手去拨开襁褓的领口,意欲查看婴儿,却偷偷觊觎起少奶奶来。他从少奶奶姣好的面容顺势而下,通过粉颈,意欲再往深处探究,被少奶奶发觉,伸手扣紧领口。他不无失望地收回目光,才真正去端详婴儿稚嫩的面庞,又扯出婴儿的小手,对孩子的手纹、指纹琢磨一番。
“怎么样,这孩子的命理如何?”胡老太太急切地问。
“胡老太太,这话我不敢说。”铁算张故弄玄虚地,无非是想多敲点资费吧!
“不敢说也得说!你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说了。这孙公子天性命硬,要尅父尅母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哪一家的孩子,如果不夭折,定然要长大成人,死在父母之后。可奶奶不这么看。她非常认真地问:
“有什么依据?”
“他一出生就不言不语,保持沉默……”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铁算张已经察觉到婴儿头部的烫伤了,瞎子摸到伤疤,也会这么说的。
可胡老太太却觉得:这铁算张果然是神极了。这件事他也能知道?
铁算张故弄玄虚地翻了翻命理书,凑近冬瓜,指着书上的有关章节,说:
“你看,你看,婴儿的命运,是先天注定的,谁也无法改变。书里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不用看,不用看。你就直说吧。小孙儿今后的命运会怎么样?”胡老太太急于知道小孙子会有什么样的劫难,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他出生的时候保持沉默,是因为前世里有许多冤结,要在这世里理清楚。他虽然不出声,其实心里十分明白。如果他一出世就说话,你们非得把他当妖怪整死不可。因此,保持沉默,是保存自己的最好办法。”
铁算张的命理一套一套的,说得人不得不佩服。尤其是胡老太太和王妈,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吗?就像中毒的人可以用解药,比如被蜈蚣咬了,可以用母鸡的唾液涂抹……”胡老太太不甘心地问。
“这孩子不可久留,都是命中注定的。他五行缺金,所以一辈子富不起来。出在谁家,谁家必定遭灾。你的家境本来还算殷实,自胡老先生去世后,就一年不如一年。如果再遭一劫半难,恐怕连你自己的养老都成问题了。”铁算张越说越玄乎了,听得胡老太太惊出一身冷汗。
“这祸根究竟出在哪里?”胡老太太要与铁算张继续探讨,可铁算张却口风很紧。
“有些事是不好刨根问底的。”铁算张再次偷窥少奶奶,既是为了满足他的眼欲,又似乎在向胡老太太暗示:“俗话说‘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的。”
“是出在这妖精身上吗?”冬瓜也不能说不聪明。她早已发觉铁算张的眼神不对劲。一双色迷迷的狗眼,总往她儿媳妇的身上走神。她靠近铁算张,将嘴凑近他的耳根,向他提出上述问题。
“不好说,不好说。”铁算张含糊其词。
“好。那就谢谢张先生了。”胡老太太将一只红纸包递在他手里。
“都是街坊邻居的,何必这么客气?”铁算张虚意推辞,却伸手接了红包,塞进胸襟,装进内衣的口袋去。
“张先生走好。”胡老太太说。
铁算张回过身来:“孙公子五行缺金,我留意给他取了个名字。咱也不学一般人的俗气,缺什么喊什么。咱含蓄一点,给起个带金字偏旁的,笔划越多越好。再者,为了振兴胡家,我想就叫振铎吧!这孩子从少年到中年,恐怕多有磨难,过了中年,兴许会有转机……。你自己斟酌吧!我走了。告辞。”
“不送了。”胡老太太客气地说。她目送铁算张离去,心里似乎在沉思、盘算着什么。
铁算张出了大门,边走边掏出红包,轻轻打开,自语:
“这个抠门精!”
婆婆转身对儿媳妇说:“好了。少奶奶,准备提早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