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必须走向和平。
美帝国主义要武装日本,
我们坚决不答应!
接着高喊口号:
美帝国主义从朝鲜滚出去!
美帝国主义从亚洲滚出去!
反对美帝!
解放台湾!
游行示威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六点左右我们回到家。上午休息,下午照常上班。
我的学校在省博物馆的南面,与博物馆相距很近。当时的博物馆都是免费开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去参观。我们在中午放学以后,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去参观。博物馆里有大型动物的标本,如老虎、狮子、驼鸟等;也有小动物,如蝴蝶、蝗虫等;还有养在生理盐水里的婴儿胚胎,从十几天到几个月的都有。各种动物、植物的标本,给我们的课本补充了实物的形象,同学们都很爱去。
我每天上学,都要经过鼓楼的城门。当时,高大的城墙还在。紧紧倚靠城墙的背面,是搭盖的大市场。城墙南是五只石刻的大狮子,中间一只最大,左右两旁各两只,略小。
我们放学时,也会去攀爬石狮的背,中间一只大狮子不容易爬上去,所以我只能爬两旁略小的狮子。爬上石狮,昂首挺胸,仿佛是已经脚踏青云,正要出征的勇士,何等威风。我们男孩子都以能爬上石狮为荣。当然,能爬上当中的大狮子则更威风。对连小狮子都爬不上去的小男孩,我们则耻笑他们。
城墙靠着石狮的两边,各开一道门,人们进进出出都要经过这两道门。至于何时拆迁市场,移走石狮,打掉城墙,因为我离开鼓楼就不得而知了。
有一天,学校在礼堂里召开全体师生、员工大会,四年级林而流同学上台,介绍他怎样机智勇敢迷惑敌人,抓住一个准备在柴火堆上放火的蒋帮特务的事迹:那一天下午,林而流同学放学回家,因为有事,时间拖晚了。当他走到一个在路边堆满松木柴片的柴炭店附近,忽然发现一个人在柴火堆旁边鬼鬼祟祟。他就紧紧跟踪,到了有人的地方大喊“抓特务”。在大人们的帮助下,抓到了这个企图放火的特务,交给了派出所。在人证物证面前,特务不得不供认了犯罪事实。市人民政府为了表彰林而流同学和我们学校,发文命名林而流同学为“模范学生”,将我们的学校改名为“模范小学”。全校师生都为我们有这样优秀的学生和同学,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会后响起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因为很长时间居无定所,我都休学在家,现在恢复上学,却不会背“乘法口诀”。这一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算术,老师点名让我和几个同学留下,背颂“乘法口诀”,待会儿老师要来复查,会背的先回家。
大约十二点多了,算术老师来了,几个同学都顺利过关,回家了。只剩下我最后一个,但是我还是不会背。老师生气了。说:
“尹振铎,你平时的作业都不错,为什么不会背‘乘法口诀’呢?”
“我背不来,也不喜欢背。”
“那好,老师给你出两道乘法题,你要是能够很快做出来,我就放你回家。”
“好吧!”
“听好了。第一道题:19×;9=?”
“171。”
“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20×;9=180;180…9=171。”
“第二道题:15×;16=?”
“240。”
“回去吧!”
“老师,再见!”
“再见。”我刚走到教室门口,听见老师在对另一个老师说,“这个同学的思路,和一般同学不一样。”
妈妈已经卧病在床几天了,大小便都拉在床上。邻居闻到臭味来看了看,有人去印刷厂通报。厂工会主席带了人来,给妈妈换洗了床单和身上的衣裳。
这几天,我仍旧拿着铝锅到郑伯伯那里去打饭。吃了饭上学,放学早早回来,陪着妈妈。可是我一个小男孩,什么都不会帮妈妈做。看着妈妈时醒时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两天,厂里联系到二舅父、二舅母,将妈妈的事情作了交代。舅母再次换洗了妈妈的床单和身上的衣裳。雇了一辆人力车,将妈妈接到她家去。
我仍然在鼓楼继续上学。
没妈的日子里,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惆怅,是失落?小孩子的感情有这么复杂吗?我只觉得,晚上一个人睡觉,总是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隔壁老奶奶描述的各种地狱酷刑,历历在目,好久好久才能入眠。
天明起来,又是打饭、吃饭、上学、回家。到了放午学,很不愿意立即回家,就漫无目的地在就近的街上徜徉。几个小孩在人行道上滚弹珠,我就驻足呆立一旁,作“业余裁判”。直到孩子们被大人一个个叫走,我才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地回家。
那时候还没有《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要是有,我一定会一天到晚地唱的。我记得有一首歌,叫作《月亮在哪里》,我在数着脚步回家的时候,就是伴着这个曲调的节奏走的。
树上小鸟啼,江畔花影移,
我的妈妈,你如今在哪里?
当然,后一句是我自己加上去的。我也知道,妈妈就在南台横街横街巷十橺角。我记得去的路,虽然妈妈只带我去过两回。但是,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有妈妈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没妈妈的时候,才想起妈妈。这就是世人的常态。我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又怎么能脱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