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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2 / 2)

你欺哄我,等于剥夺你的成功。

你鲜妍的时日的碎片,一层层堆积我的心头——昔日的牌楼、楼宇的基石,成了杂草丛生的荒径。

我居住在你倾圮的富丽之厦的废墟里,在泥土下的黑暗中寻觅,聚集手触到的一切。你住在吝啬的灰暗的沙漠,那里没有解渴的水,也没有诱惑干渴的海市蜃楼。

……………………

①印历十一月,公历二月至三月。

②维沙克月:印历一月,公历四月至五月。

大地的震颤溶入我的心律

下午我坐在码头最后一级石阶上,碧澄的河水漫过我的赤足,潺湲地流去。

多年生活的残羹剩饭狼藉的餐厅远远落在后面。

记得消费安排常常欠妥。手头有钱的时光,市场上生意萧条,货船泊在河边,散集的钟声可恶地敲响。

早到的春晓唤醒了杜鹃;那天调理好弦索,我弹起一支歌曲。

我的听众已梳妆停当,桔黄的纱丽边缘掖在胸前。

那是炎热的下午,乐曲分外倦乏、凄婉。

灰白的光照出现了黑色锈斑。停奏的歌曲像熄灯的小舟,沉没在一个人的心底,勾起一声叹息。

灯再没点亮。

为此我并不悔恨。

饥饿的离愁的黑洞里,日夜流出激越的乐曲之泉。白天的阳光下它舞蹈的广袖里,嬉戏着七色光带。

淙淙流淌的碧清的泉水,溶和子夜诵咒的音律。

从我灼热的正午的虚空,传来古曲的低语。

今日我说被播弄的生活富有成果——盛放死亡的供品的器皿里,凝积的痛楚已经挥发,它的奖赏置于光阴的祭坛上。

人在生活旅途上跋涉,是为寻找自己。

歌手在我心里闪现,奉献心灵的尚未露面。

我望见绿荫中,我隐藏的形象,似山脚下微波不漾的一泓碧水。

暮春池畔的鲜花凋败,孩童漂放纸船,少女用陶罐汩汩地汲水。

新雨滋润的绿原庄重、广袤、荣耀,胸前簇拥活泼的游伴。

年初的飓风猛扇巨翅,如镜的水面不安地翻腾,烦躁地撞击环围的宁谧——兴许它蓦然省悟:从山巅疯狂飞落的瀑布已在山底哑默的水中屈服——囚徒忘掉了以往的豪放——跃过巉岩,冲出自身的界限,在歧路被未知轰击得懵头懵脑,不再倾吐压抑的心声,不再急旋甩抛隐私。

我衰弱、憔悴,对从死亡的捆绑中夺回生命的叱咤风云的人物一无所知,头顶着糊涂的坏名声踽踽独行。

在险象环生的彼岸,知识的赐予者在黑暗中等待;太阳升起的路上,耸入云际的人的牢狱,高昂着黑石砌成的暴虐的尖顶;一个个世纪用受伤的剧痛的拳头,在牢门上留下血红的叛逆的印记;历史的主宰拥有的珍奇,被盗藏在魔鬼的钢铁城堡里。

长空回荡着神王的呼吁:“起来,战胜死亡者!”

擂响了鼓鼙,但安分的无所作为的生活中,未苏醒搏杀的犷悍;协助天神的战斗中,我未能突破鹿砦占领阵地。

在梦中听见战鼓咚咚,奋进的战士的脚下道路的震颤,从外面传来,溶入我的心律。

世世代代的毁灭的战场上,在焚尸场巡回进行创造的人的光环,在我的心幕上黯淡了下来;我谨向征服人心、以牺牲的代价和痛苦的光华建造人间天堂的英雄躬身施礼!

心的绿叶

心的无数无形的绿叶,千年万代一簇簇在我的周围舒展。

我隐附于林木,它们是渴饮阳光的执着的化缘僧,每日从青天舀来光的甘汁,把贮存的看不见的不燃的火焰,注入生命最深的骨髓;从繁华,从百鸟歌唱,从情人的摩挲,从深爱的承诺,从噙泪献身的急切,提炼淳香的美的结晶。

被遗忘的或被铭记的美质的众多形态,在我的条条血管里留下“不朽”的真味。

各种冲突促发的苦乐的爆风,摇撼散发我情愫的叶片,加添密集的喜颤,带来羞辱的喝斥、忐忑不安的窘迫、污染的苦恼和承受生活重压的抗议。

是非对抗的奇特的运动,澎湃了心灵的情趣的波澜,激情把一切贪婪的意念,送往奉献的祭殿。

这千古可感而不可见的绿叶的絮语,使我清醒的痴梦幻灭,在苍鹰盘旋的天边那杳无人烟、蜜蜂嗡鸣的正午的闲暇里,在泪花晶莹、握手并坐的恋人无言的缠绵上,落下它们绿荫的同情,它们轻拂着卧眠床榻的情女起伏的柔胸上的纱丽边缘。

它们的摇曳把激动的抖颤带往情侣期待的心慌的吉日良辰。

由于心之胸上追求旨趣的绿叶的关怀,我与世界所有的财富连在一起。

它们捕捉到细微末节,捕捉到事物的往昔;把节奏赋予听不见的歌韵。

它们从女性的心里给我的心送来元古时代心灵最初奇妙的娱乐,送来一对对新人的表情中亘古如斯的甜蜜的欢愉。

它们在男子胜利的螺号中搏动;男子临凡具有一往无前的气概,以死的光辉扩展自己的不朽,在水域、陆地、天空,勇猛而坚毅地战胜艰难险阻。

我晓得今天是我的叶簇凋枯的日子。

我仰天发问:“何处是创造的乐园的主宰?生活的幽茫的深处,日日夜夜我绿叶的使者所携的不可估量的至珍的积蓄完整精细地凝成我的形象,我将古往今来大千世界上这独一无二的形象,置于何处何时哪位高超的乐师哪位鉴赏家的眼前?

谁的右手的妙影下,它被认为是不可详析的?

你往世的挚友

妙龄女郎啊,悠远的古代与当今的新时代相仿。

南风习习的时节,曾有我这样一个人。

是林花的清芬引导我沿着烟雾迷蒙的路径跨入你的新时代。

可能的话,把我当作你的良朋。

我别无他长,只能在你与心上人幽会的夜里奉献几首恋歌——杳远的无眠之夜写下的歌曲。

你会从中得到你喜爱的遥远的新奇,发现自己处于躯壳之外的昔时的河边。

今日,我携来了那时春天的竹笛、吹奏赞美恋人的古曲。

将它收藏在你微闭的媚眼和细绵的呼吸里吧!

我的情义的印迹将被遗忘,如落花的一缕残香溶入你新春的和风里。

古时的幽怨将奇怪地在你的心胸骚动,于是你便省悟,那时并非没有你,你躲在广阔的青春舞台的帷幔后面。

啊,永生的女郎,我的竹笛今日特来相告——你告别人世之后将永远生活在我的歌里。

我此行的目的,是用寻觅到的新名字呼唤我那逝去了的过去。

啊,美貌的女郎,视我为你的知音——你往世的挚友。

我的礼拜今日结束

他们是密咒驱逐的下等人,被经营礼拜的商贾拒之于神殿之外。

他们在神住的地方——一切樊篱外面质朴的虔诚的阳光下,繁星闪烁的夜空,鲜花怒放的林野,亲人离别、团圆的深沉的情感里,寻找着神。

建造高墙重门,因袭的模具浇铸的瞻仰神明的仪程不容他们掌握。

多少年我望见他们的苦修者,独自披着晨光立在莲河畔。

莲河毫不犹豫地冲毁坚固的神庙的墙基。

我望着他弹单弦琴,泛舟民谣之河,行进在寻觅心中人的幽静的路上。

我是他们中间的诗人,我不懂经咒,不遵守种姓法规,我的祭品送不进神的监狱。

拜神的信徒出庙含笑问我:“你见到了你的神?”我说:“没有。”他觉得奇怪:“你不认识路?”“是的。”他又问:“你没有种姓?”“是这样。”我答道。

一年年过去;今日我扪心自问,“谁是我的神?我膜拜了谁?”

我在别人的口中听见他的名字,我在各种语言的经典中读他的故事,我想象我皈依了他。

我之所以一直膜拜他,是因为我将证实他可以为我接受。

可我发现生活中无法证实。因为我不懂经咒,不遵守种姓法规。

行至关闭的庙门口,我的礼拜飘向地极——一切樊篱之外,繁星闪烁的夜空,鲜花怒放的林野,亲人离别、团圆的情感的崎岖道路。

孩提时我在欣喜的心中,获得地球诞生的原始经咒——

光咒。

我独坐在我花园的苔藓斑斑的残垣上,抚弄椰子树枝的缨络。

从太初生命的火泉溅起的荧荧浪花,给予我的脉管无可言喻的搏跳。

元古模糊不清的信息,暗暗撼动我的知觉,太阳古老的浩大的气体中包含我躯体放射的难以描绘的光线。

注望庄稼割尽的田野,我在我血液的流动中,听见光的无声的足音,在前世旧岁的旅途中随我而来。

当我想到在光的创造的圣地,那亿万年前我曾酣睡过的光焰中,我如今清醒地生存着,我的心惊喜地扩向无限时空,在那苏醒的喜悦中日日自行完成我的祭拜。

我不懂经咒,我不遵守种姓法规,我不晓得礼仪之外,自然而然遗忘的祭拜对着哪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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