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期停在水池边,池面波光粼粼的水面空无一物,只映着他的影子,赵涉果然要比他想的心思深沉的多。
他打小与元容一起长大,纵然自己有些心思不纯,可莫说当年只是个年少的孩子,便是成人,日夜的朝夕相处,也难免会付出几分真心。
只是这份真心与自己的责任相比,占据的分量就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忽略。
他走着自己该走的路,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
元容也曾在他最艰难时候悄悄入过梦,可那都是许久之前了。
他把去南晋那次当成了两人最后的相见,坐在凤位上的元容让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当年他走的时候,那个女子还是圆圆的脸庞,天天哭的像个包子的模样,如今,却已经这般大了。
疏离的微笑,恰当的举止。他也曾想过,若他当初真的娶了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可这想法,片刻就烟消云散。
元容小时候是多聪明的孩子啊,生生让姜夫人给养的平庸至极。有时候,人不能不信命,不是被隐藏起来就都是好的,明珠变沙砾,固然不会招人惦记,可也没了价值。
所以当知道赵涉要杀元容的时候,他虽然有着片刻的失神,可理智告诉他,是要赞同的。元容毕竟是姜承畴的女儿,他们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能要姜家有一点的动摇。
至于赵涉,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算计到死的男人,他能善良到那里去。
“三娘。”密室里,明亮的随珠布满了整间屋子,照的恍若白昼,赵涉坐在榻上,几案上摆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他正对面放着一座牌位,牌位似乎天天被人擦拭,木头格外的光滑。
今天顾子期的一段话,无疑戳到了赵涉最难以启齿的伤疤。
“你当初为何要救他?”赵涉举头把一杯酒灌入喉中,这酒是边塞来的,烈的很,杀的他喉咙生疼,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心里的那个被剜开的窟窿,寒风不停的灌进去,怎么都闭不上,暖不热。
夜越来越深,赵涉一杯接一杯,似有说不完的话。
“我似乎有些醉了。”赵涉侧卧在榻上,摩挲着怀中的牌位,缓缓地闭上眼睛,声音含着浓浓的眷恋,“三娘,你来梦里看我一眼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家里的体重器坏了,拒绝相信那个悲伤地数字QAQ
肉肉为什么不能放过我,跌倒垂墙哭泣~~
☆、鸿鹄游记
元容如今就住在郊外的小别院里,整座院子除了葛诺偶尔进出,就只有一个负责打扫做饭的老妈妈,赵衷再三叮嘱她千万不要出门,元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便一口应了下来。
赵衷偶尔来一次与她说道一下外面的情况,其中就有九王穆在燕国被杀一事。
元容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顾子期,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八成与顾子期脱不了干系,她小心地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赵衷。
换来的却是赵衷开怀的笑,他笑起来眉目舒展,眼睛里碎着点点的光,周身被阳光照得暖暖的,好看极了。
元容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一时间忘了回神。
她知道赵衷出来一趟不容易,需要瞒过多少人的眼睛,便更加沉寂在房间里,丝毫不需要他费神,反倒更惹得赵衷有些心疼,他拍着元容的脑袋叹气,“再等等,若是江山真守不住,朕便脱了这龙袍,陪你过民间的小日子去。”
元容不知道自己和赵衷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她只知道有赵衷在她便能心安,赵衷的处境似乎很不好,她极少才能看他笑一回,她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皇城极有可能要易主。
赵衷是个好的帝王,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先帝留下的摊子太烂了,而他的敌人又太过优秀。
有天半夜赵衷偷偷来看她,元容借着月光问了他这个问题,赵衷一开始的沉默让她很不安,后来,他才叹着气,用头轻轻低着她的额头,“我从来未想过会当皇帝,等我被迫坐上这个位置时,朝堂之上都是各家王爷公侯的姻亲;身边是狼子野心欲取而代之的兄弟;边塞是虎视眈眈妄想吞并我南晋的蜀国和大燕,我知道的太晚了,部署的也太晚了。”
元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赵衷的肩膀,他身上药香味在周边萦绕,长久的相处,哪怕不说,元容也知道他有多么不容易。
“你说。”空气有些沉默,忽然赵衷撑开身子,和元容双目相对,似有些俏皮的眨了下眼睛,睫毛划出了一条漂亮的弧线,“我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从狼窝里活了小十年,甚至有能力把你也带出来,是不是还挺厉害的?”
元容知道他是见不得自己跟着他心伤,也挑了下嘴角,附和道,“是啊,陛下好生厉害。”
“这里哪还有什么陛下,容儿便叫我正度吧。”看着元容绞着衣角,赵衷忍不住开玩笑,“唤夫君也是可以的。”
赵衷正暗暗发笑,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弱弱的,“正度。”
赵衷转头看向身边,元容低着头,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一头乌黑的秀发就这么松松的绾着,偶尔抬头瞟他一眼,不知怎么,赵衷浮躁的的心猛地就安宁了。
元容知道皇城会变天,只是没想到,这天会变得如此之快,如此的让她措手不及。
“陛下!末将林炜岸有军事要报。”朝堂之上,赵衷正与大臣们商议顺州之事,就见一身披铠甲的副将冲入朝堂,他身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气息非常混乱,未等殿上之人开口,他便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下,“陛下,姜、姜都尉开了牙还郡。”
“什么!”朝堂瞬间安静,赵衷眼神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都尉数天前开了牙还郡的城门,如今蜀兵已入。”副将接着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这才道,“末将当时便发觉事有不妥,立刻出了郡城,想来朝廷还不知晓。”
荒唐!赵衷有些失笑。
赵涉起兵颇为顺畅,由北及南,一路攻城略地,但是却被他生生拦在了西梅河岸,西梅河地势凶险,城墙顺流而建,易守难攻。
守城的贺将军是母亲的本家,也是赵衷的心腹,赵涉虽攻下城池甚多,却甚少为耕地,米粮定然不足,赵衷是铁了心的想要拖垮他。
至于最北的牙还郡他也早有防备,兵力不足且没有援兵,他便在牙还按了眼线,也在周围几郡添了不少兵力,若姜家不动,安然无恙继续守他的边境,他暂且可以睁一眼闭一眼。
只是赵衷没想到,姜家居然直接把蜀军请了进来。
两面夹击确实是把他逼到了瓮中,但是,姜家的声望却也被毁了个干干净净,重立新君尚可有的一说,但是通敌叛国便不一样了,这罪名必定会留入史记,想是如何也刷洗不掉的。
倘若只是为了赵涉,那姜家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元容就这么和赵衷相对而坐,勺儿进屋续了茶水,快速的打量了一下沉默的两位主子,一个眉头紧蹙,一个咬唇晃神。
自从知道姜家投诚开了牙还郡的城门,元容就彻底傻了,她再三的向赵衷求证,可赵衷眼线传回的消息都惊人的一致:姜家,反了。
“容儿,你家可与顾家有何关系。”这话,赵衷问的小心,想来是思考过许久的。
“顾家?”元容看得出赵衷的狐疑,她也不知道自家怎么就和大蜀扯上了关系,只得努力的回忆着关于顾家的点滴,“当年顾叔叔经商,船过乌江时遇上了水贼,被我父亲遇到救下,交谈方知其本家在应阳,乃是应阳首屈一指的商贾,那时又恰逢我叔父在应阳为官,一来二去,也熟了些。”
元容说的和赵衷了解的差不多,早在平林公主来中都的时候,他就把这位蜀国驸马摸了个底朝天,当然也包括他与元容的关系,说起来顾家的发家史也不怎么光彩,赚的全是国难财,但是顾家主为人玲珑,即便如此也颇得官宦人家赏识。
元容端着茶杯,里面映着自己小小的影子,她半响才开口,“事到如今,该如何。”
“我也不知,没想到姜家会开了牙还城门,那是最难攻入的城池。我当初也是防着赵涉,才把姜重明放在离他封地最远的边塞,一来是信了姜家,二来赵涉与我争的再狠,也不会动牙还,邀蜀军直入。”
赵衷说的直白,元容听得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