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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启荣比较满意四川太平军的前期工作,特别是李士棻主政四川之后,马上开始实行太平天国在江南的改革政策,鼓励工商,惩办罪大恶极的地方恶霸富商,推行土地赎买和减租减息政策,改编地方部队和义军部队,组织地方乡兵系统,推行乡官制度。经过数月经营,四川已经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今四川太平军将以两个新军野战师为主力,辅以整编后的义军和原来的四川绿营兵共计十万人出川东进,四川各界军民百姓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今早是大军开始开拔的第一天,朝天门码头便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太平军士兵在码头集结准备上船,两岸夹道都是送行的百姓,数千名码头工人忙着给大小船只搬运粮草物资,整个江面上被船只塞得满满当当的,但往来船只皆有引导船指挥,一只船装满物资之后,马上离开,另一艘船跟上,整个场面虽然纷忙却丝毫不乱。
林启荣看了之后回头满意的说道:“今日大军出川作战,后勤调度如此井井有条,李郡守功不可没啊。”
李士棻诗人出身说话自然是文绉绉的:“天国大业即将得成,我等新朝开疆拓土,自当戮力向前,士棻手无傅鸡之力,只是这人员、物资调度还尚有些章法,自然只能在这上面出力报效了。”
李永和与蓝朝壁、蓝朝柱等人都笑了起来,李永和道:“李大人,从前我老李最恨满清的官,只是想不到你老哥原来也是满清的官儿。但你主政四川这几个月,咱们老哥们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官儿!”
李士棻也笑了笑,回想起开始的时候李永和等人的确对自己有些成见,但后来相处下来,他以一颗公心办事,久而久之也得到了这些人的支持,自然是皆大欢喜,当下道:“从前满清官场风气如此,十官九贪,如今天国新朝新气象,自然另有一番作为,我等既然能被天国任命为一方大员,自然是要合乎天国要求的,否则在下也不敢出任此地,更何况都是家乡父老的,落了颜面便不好看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李将军、蓝将军,天国光复四川了,向袍哥会这样的民间组织还是要取缔了,于地方安靖没有好处啊。”
听闻此言之后,李永和等人面色微变,他们早先也有耳闻说天国将会取缔袍哥会这些带着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只是想不到李士棻如今公然宣诸于口。
林启荣见状笑着说道:“那也不叫取缔,这袍哥会我们都知道,起初都是这江面上贫苦纤夫、船工组成的,大家抱团成会,目的就是不想受官府和恶霸富商们的欺负,只不过后来成会之后,参与其中的人物品流复杂,很多地痞流氓也参与其中,才会有些地方的袍哥会成了地方不靖的由头。李大人的意思是按照天国在江南的做法,将袍哥会正式取缔然后改成专门为大家贫苦工人们谋福祉的工会。在江南,有船工工会、织工工会等等,也都是和从前一般为大家贫苦工人做主的。”
李永和等人闻言后面色稍松,但李永和还是摇头说道:“袍哥会原本乃是天地会的一个分支,自从明末传入四川之后,就一直留存至今,贸然取缔不好,我等都是会中老人,老乡老哥们也不会同意这样干的。”
林启荣转头对李士棻说道:“四川袍哥会之事李大人不必操之过急,就像广东天地会一样,只要他们愿意与我们合作,就不必打扰他们。就如同云贵川各处都有各族土司一般,他们在地方上威望、影响极大,也不可以一竿子都打翻的。”
李士棻看了看林启荣,这才明白林启荣的话,现在四川才平定,的确不是处理这些遗留问题的时候,现阶段太平军主要的目标还是先击败满清统一全国,于是李士棻点点头道:“属下心急了,稍后施政之中,属下一定会多多听取民间意见,方才行事。”
李永和等人也松了口气,只要天国不取缔袍哥会便好,他们几个现在是天国的将官,又是袍哥会出身,若天国真的要取缔袍哥会,他们几个夹在中间还真是不好办。同样的问题在后世新中国也遇到过,当时的贺龙等将帅也多有出身这些会党的人物,但在全国统一之后,地方上开始整肃才逐渐消亡。
林启荣并不担心李永和等人会有什么贰心,如今他们的部下都是由太平军整编之后的兵马,下级军官多是太平军老兵,武器也是太平天国供给,战后这些人也都要进入军校学习一段时间,他们的自身利益已经与天国绑在一起,满清日落西山,天国统一全国的大势已经不可逆转,没有谁会在这种大好形势下自掘坟墓。
不过太平天国在统一全国的过程中,的确还留下很多问题,比如天地会、袍哥会这些民间帮派的处理,云贵川广西等多民族聚居地方苗彝等族土司的问题,很多地方土司其实就是当地的土皇帝,他们还奴役着手下的族人,生杀予夺无人敢反抗,也就是说土司治下还是奴隶制。这些问题也只有等到天国统一全国之后,才有精力和能力去慢慢调解,到时候就算要动用武力,太平天国也才有余力去办好。
林启荣三言两语给袍哥会定了个调子之后,转头说道:“大军已经开拔,那我们几个也就准备登船了,十万大军出川,咱们一道去荆襄与翼王会师,会会那胡林翼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故人黄鹤
武昌蛇山黄鹤楼,此楼自三国时代修建以来,迎来过不知多少历史名流、文人墨客,今日却有一批特殊的客人来到了此处。时值处暑,武汉三镇各处皆炎热无比,唯独这蛇山之巅的黄鹤楼,又靠近长江,习习江风吹来,才有一丝丝的凉意。
大批身穿太平军旧式号衣的太平军将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想上山的游客被客气的劝回,守山兵士只道今日翼王在黄鹤楼有要事聚会,改日再来游玩。
游客们只得意兴阑珊的打道回府,但却没人口吐抱怨之语,翼王石达开威服武汉三镇,在此处他军政事务大小一体公处,平素对平民百姓们极为厚待,是以人皆敬服,听闻翼王在黄鹤楼有大会要开,定然便是军国大事,都无人再来滋扰。
立于黄鹤楼顶层,举目四望,视野开阔,这里高出江面近90米,大江两岸的景色,历历在望。顶层大厅外走廊上,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一身黄团马褂,头戴风帽,上绣翼王二字,却还是太平天国之前的王爷服饰,此刻他凭栏远望,目光中柔和而又悲痛。
“义父,你又在想念慧卿王娘和孩子们了吗?”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石达开的思绪,回头看时,却是自己的义女韩宝英,只见她一身英姿飒爽的天国新式军服,裤线笔直,肩头的铜质肩章耀耀生辉,胸前三枚形状各异的勋章很是抢眼。
石达开见了韩宝英微微一愕,几年不见他几乎认不出这个义女来。此时的韩宝英不只是衣着的变化,最主要的还是那份气质的转变。
“宝英。你变了很多啊。”石达开笑了起来,当年那个在汉口南岸官道上拦住自己马头。捏着拳头嚷嚷着要参加太平军为父母报仇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得让石达开认不出来了,军人的气质和女性阴柔的美感很奇怪但又毫无违和感的聚集在韩宝英身上,隐隐还带着那股子舍我其谁的傲气。
韩宝英爽朗的一笑,拉住石达开的胳膊柔声笑道:“义父,我才回来你就这样取笑我么?”
石达开见到韩宝英心情很好,笑着说道:“我们的四姑娘在上海军校修身养性,当然变了。”
韩宝英苦着小脸道:“军校很苦的,我之前也写信给你说了嘛,你不信吗?”石达开呵呵笑了起来:“信。怎么能不信?”跟着四顾看看道:“天京派来的人等都到了吗?”
韩宝英这才醒悟过来,立正站好之后朝着石达开敬了一个标准的新军礼大声说道:“启禀翼王,天京卫戍司令部参谋官韩宝英前来报到,天京兵部尚书李开芳李大人一行人等已经在楼下等候,请翼王前去接见。”
石达开被韩宝英的这个举动微微吓了一跳,想不到自己的义女在那边多时,行事举动也成了那边的模样,先前翼殿和西殿水军多有合作,像西殿内河水军提督赵顺平等将领见到自己也行过这样的礼节。但此时却是原来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也行此礼,石达开还是多少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