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在嘴里细细地咀嚼后,慢慢地滑过喉咙,下咽。
他们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冷漠而诡异的相处方式。
吃完最后一口,阳夕舞拿起桌上的餐巾,优雅地擦了一下嘴。端起右手边的玻璃杯,浅抿一口杯子里的清水,随即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隐紧紧地跟在身后。
一直低着头的阳洛尘忽然抬起头,颤抖的目光,看着那个一步步离他而去的女孩。
“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哪怕,只有一句也好。”他的语气近乎乞求。
不自觉的,阳夕舞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头看他。
她觉得,那是一个很奢侈的动作。
“我吃饱了。”淡漠地说完,她的脚步已踏上了楼梯。
手里的餐叉无力地应声落地。
阳洛尘颤抖着,跌跌撞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无意识地挪动脚步离开。
为什么,她总是对他这么冷漠呢?
他是她的亲哥哥,是在父母死后,她唯一的亲人啊。
他知道,爸爸不该把妈妈的死怪罪到她的身上,更不应该把刚出生的她,残忍地扔在孤儿院的门口。
那个时候,她还只个刚出生的婴儿,心脏脆弱得随时都可能窒息。
在那漫长的四年里,他无数次求过父亲,去把妹妹接回来。可是,直到四年后,父亲因病去世,他才有机会通过自己的能力,千方百计,终于把妹妹找回来。
那一年,她四岁,单薄的身子,苍白的脸,像个破碎的洋娃娃。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想要抱住她冰凉的身子,却被她倔强地推开。
她看着他,眼神中,是冷漠,是疏离。
他发誓,一定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呵护她,疼爱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他错过的这四年。
可是,十二年过去了。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不管是什么东西,他都会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甚至在自己最繁忙的时候,也会拼命抽出时间来陪她。
可是,她却始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甚至,连一声哥哥,都没有叫过他。
谁来告诉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他做的还不够好吗?
长长的走廊上,摇摇欲坠的身影,显得落寞而忧伤。
次日。
初晨的阳光,带着惺忪的味道,穿破湛蓝的天空,幽雅地洒落下来。
阳夕舞坐在黑色宾士车里,熟练而固执地将一缕缕发丝绕到手指上。
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的,她喜欢上这个单调而好玩的动作。
记忆里,隐约有一个人,曾经也这样抚摸着她的发,将一卷又一卷的发丝绕到手指上。
可是,她却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可能,只是错觉吧。
走进教室,课桌上一束鲜艳的红色蔷薇花突兀地闯进她的视线。
娇艳欲滴的颜色,粉嫩干净的花瓣,华美精致的包装。
是女孩,都会怦然心动的花招。
隐冰冷的目光射向那个曾经对阳夕舞示好,却挨了他一拳的男生。男生瑟瑟发抖地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
她缓缓走近——
拿起课桌上的花——
然后——
碎步走向教室的后面——
花脱离了她的手——
扔进了垃圾桶——
一气呵成的动作,不假思索地完成。
教室里,又陷入了沸腾。
阳夕舞,果然是个比叶千瑰更有潜力的风云人物啊。
这来才几天啊,就有仰慕者屁颠屁颠地跑来匿名送花了。
那叫一个浪漫啊。
可是,她却不屑一顾。
消息传播得很快,一整天,帝英的每个人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八卦的速度,永远都快得惊人。
二年一班。
蓝诺用手托住下巴,懒洋洋地看着坐在右手边的艾夜离。
“听说了吗,她把你送她的花给扔了,当着全班人的面。”
“可能,是因为她不喜欢蔷薇吧。”艾夜离笨拙地替自己解释道。
“难得啊,终于有个长眼睛的,没有掉进你的陷阱。”蓝诺嘲弄地笑着,艾夜离坐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黑。
一整天,叶千瑰都不见踪影。
一整天,阳夕舞都趴在课桌上睡觉。
一整天,艾夜离的脸都很臭。
不堪回首的童年
阳夕舞踩着散漫的步子,走在走廊上。
隐跟在后面。
深紫色发丝和纯白色的发丝,被风轻轻地吹起,迷离的色彩诱惑着每一个人挑剔的眼睛。
这时,四五个打扮怪异的男生说说笑笑地朝他们迎面走来。其中有几个还痞痞地看了阳夕舞好几眼。
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阳夕舞看到走在最后的那个男生,右边的眼角下,有一颗黑色的痣。
妖娆而帅气。
几乎是下意识的,阳夕舞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那个男孩单薄的背影。
很熟悉的感觉。
尤其是他眼角下的那颗痣。
“苏流希。”她喃喃地叫道。
男孩的身影颤动了一下,接着,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看向她。
他的同伴仿佛没察觉到什么,有说有笑地继续往前走。
那是一张很精致的脸。
亚麻色的头发,瘦瘦的脸。
浓黑的眉毛像修饰过一般,带着女人味的细长,纤长浓密的眼睫下,明澈水亮的眼瞳如黑玉白晶,直挺的鼻秀气温润,薄薄的唇如玫瑰花般娇艳,闪着动人的光泽。
右边眼角下,一颗漆黑的小痣,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
如果不是他脸上有些流氓的表情,她甚至会认为他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一边懒懒地说着,一边缓慢地走近她。“难道,小学妹你暗恋我?”他看着她,嘴角邪邪地弯起。
“想不到,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讨人厌。”她不以为然地说着,神色淡淡的。“怎么,认不出我了?把我错认成暗恋你的小学妹了?”
“你。。。。。。”他忽然疑惑地打量起她来,脑子里有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谁。
阳夕舞无聊地挑出一缕发丝,绕到手指上。“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跟人打架,还被人打掉了一颗牙,是为了谁?”
“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跟人打架,还被人打掉了一颗牙?!难道你是,你是。。。。。。”他惊讶地看着她,忽然结巴起来。
阳夕舞看着他浅浅地笑,温柔而善良。
“你是丫,丫头?”苏流希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她轻笑着,没有否认。
“天呐!”他兴奋地跳起来,一边绕着她转,一边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
“原来,灰姑娘真的能变成公主的啊!”看了半天,他得出了这么一句精僻而庸俗的结论。
阳夕舞理了理头发,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唇角。
樱花树下,阳光灿烂而温暖,美丽的樱花绽放在枝头,迷人的芬芳在空气中萦绕。
阳夕舞和苏流希懒洋洋地靠住树干坐在地上。
隐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既不敢偷听他们讲话,也不敢擅自离开。
“还记得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被那帮可恶的孩子欺负得要死,我实在气不过,就冲上去把你拉到我身后,一脸英雄地对他们吼道‘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娃娃,你们还要不要脸了’,结果就是,我被那帮人狠狠地揍了一顿,还掉了一颗牙,害得我疼了好几天。”苏流希轻轻地把玩着飞落在手心里的樱花,眼伸很亮,很黑。
“那个时候,我还真以为自己碰到英雄了呢,谁知道,你居然比我还不经打,人家几拳下去,你就瘫倒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阳夕舞慢条斯理地说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我那是让他们的好不好?要是真把我惹火了,他们就算再多十个八个,也照样不是我的对手!”说到小时候的狼狈事,苏流希忽然不满地解释起来。
阳夕舞温柔地扫落掉在肩头的花瓣,并没有对他的辩解多做评论。
隐时而悄悄地朝他们看上几眼,时而慵懒地将目光转向别处,没有焦点。
风,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