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沙克终于出现在别院,脱靴子爬上了床,将一个温热的小怀炉塞进被中,贴到李月支脚上曾经受伤的地方。他拥住他,轻轻地亲吻。
李月支从昏死中苏醒后没多久,阿尔沙克曾经问他为什么要放走北雍太子。
李月支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追问,因为毫无意义。
一开始,他确实是被妒火完全占据了。先前,北雍太子来袭,李月支却护着阿尔沙克,阿尔沙克胸中突突猛跳:莫非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我,只是害羞嘴硬罢了?但是结果李月支却在自己放心睡下后偷偷去救北雍太子,阿尔沙克顿时觉得被欺骗了!原来他不过是想让我放心而已!在想到两人见面,少不得“情话绵绵”,不禁更是妒火中烧:你对我冷若冰霜,百般抗拒,在他面前却乖得像只小绵羊?!
李月支是汉人,如果说他是忠心于大彭皇朝的话,正在与大彭征战的北雍的太子应该是敌人,如果换了自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消灭敌人的好机会。但是李月支却放了他,为什么?似乎只有一个答案,就是李月支爱的是那北雍太子。一怒之下,他挑断了他右边的脚筋。冷静下来后,虽然心痛,但是他不后悔,反而觉得放心,试问一个连正常走路都有问题的人要如何从他身边逃走?
阿尔沙克觉得自己不明白李月支在想什么,如果说他是为北雍帮忙,他本能地觉着似乎不对。为西宛着想?阿尔沙克自嘲地否定这个答案。其实他不需要去了解李月支在想什么,他也不能听信李月支说的每一个字,那只会让他产生迷惑。李月支憎恨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复的机会。
“你为什么不干脆点,把我两只脚一起废了?”李月支面无表情地问。
阿尔沙克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怒气。又来了,为什么他总是千方百计地要激怒自己?
李月支不需要脚,因为他会照顾他,他会带他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希望李月支成为一个瘫子!他只是希望能留住他而已。他不想和他斗,更不想伤害他,他只想把李月支留在自己身边,坐着,看着,不说一个字,只是这样的相处,阿尔沙克就觉得很幸福。
阿尔沙克紧紧地吻住他,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都没碰他,因为顾虑到他的身体,一直忍耐着。现在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他是他的,不是吗?
《天马歌》第四章(下)
羁金络月照皇都,逸气棱棱凌九区,白璧如山谁敢沽?回头笑紫燕,但觉尔辈愚。
——【天马歌】
阿尔沙克紧紧地吻住他,这一个多月来,他一直都没碰他,因为顾虑到他的身体,一直忍耐着。现在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他是他的,不是吗?
李月支被吻的喘不过气来,想要推开他,手刚抬起就被抓了个正着,跟着身体被压陷进床褥中。越过阿尔沙克的肩膀,他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在体力上他根本不是阿尔沙克的对手,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只会带来更大的伤害。一旦受伤,流血的是他,疼痛的是他,对阿尔沙克来说根本没有影响,血的颜色和味道甚至会让他更兴奋,动作更流畅更狂暴。除了尽量放松自己,他别无选择。
阿尔沙克抬起他的双腿,握住他右边脚踝,在那道疤痕上亲吻。他知道李月支根本就没将注意力集中在情事上。身下的身体是那样冰冷,虽然此时他就在自己手中,为何还是有种他随时会消失在远方的感觉?
不可能的。大彭皇朝已经舍弃了李月支,李月支是什么心性?怎会原谅背弃自己的人?
他还记得他们的初识,同样也是在夏末秋初的阿洪图别克草原上。羊群和马群在草原上悠然徜徉,鹞鹰盘旋在蓝天白云间。为了参加“克孜库瓦尔”,远近的年轻男女都来了。“克孜库瓦尔”,汉语的意思是“姑娘追”,这是西宛人特别喜爱的一种表白爱情的特殊方式。
姑娘们上衣和坎肩边上镶着别致的图案,绣着花卉。她们聚集在一起对男人们评头论足,不时爆发出嬉笑声,笑的小花帽塔合亚上的羽毛不住抖动,笑的小伙子们面红耳赤,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终于,小伙子鼓起勇气,打马走向意中人,发出邀请。
于是一男一女向指定地点并肩慢行。一路上,小伙子可以任意向姑娘逗趣,说俏皮话,或者表白倾慕之情,姑娘则不能生气,不能有反对的表示。有的小伙子骑术好,马又快,就拦着姑娘在草原上兜圈子,不让姑娘跑到终点。姑娘则只有施展马上技术,设法摆脱驰向终点,但是一到达指定地点往回折返时,男女双方各自加鞭催马,小伙子在前面飞奔,姑娘则紧追不放,并举鞭抽打对方,以“报复”小伙子的调笑,小伙子不得还手。当然,如果是相互倾心,姑娘自然是鞭下留情,只是装装样子罢了;而那些说俏皮话过了头的,自知“在劫难逃”,只有加鞭催马,落荒而逃。此时,人们的欢呼声、口哨声、加油声混成一片,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阿尔沙克兴致也被带动起来了。他原本就是微服出来游玩凑热闹的,如果能找到一个合意的姑娘,那也不错。琥珀色的眼睛搜寻着目标,忽然注意到居然还有几个汉人。虽然他们入乡随俗穿着西宛人的衣饰,但汉人的面目身材以及举止都与西宛人完全不同,一眼就看的出来。
瞧那边一对,折返的时候姑娘刚举鞭子轻轻打了汉人男伴一下,那汉人居然怒起来,骂那姑娘简直是母老虎,身为女子竟然打男人,无法无天了,不守妇道,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那姑娘起先还不明所以,不过从那汉人的语气表情还是猜出了几分,又是伤心又是屈辱,不能用汉语骂回去,便抡起鞭子没头没脑地狠命抽将下来。那汉人逞强,不肯驱马逃跑,还在骂。两个人就僵持在那里,座下马匹在原地打着转。
人们逐渐注意到了他们的异样,那姑娘的朋友催马要上前查看究竟,这时另一个看起来似乎年纪比较小的汉人赶在他们前头过去了。他并没有劝驾,甚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拨转同伴的马头,然后在马屁股上打了一鞭。那马冲了出去,姑娘便在后面催马追赶,姑娘的朋友停下了脚步,开始为她叫好加油。欢乐的气氛恢复了。
瞧着那年轻汉人,阿尔沙克发现他一袭月牙色贴身窄衣下腰肢纤细无比。牧民的女儿需要有强健的体魄,方能抗起牛羊、承担起繁重的家务,丰满的身材能确保她们在大雪天平安产下孩儿。只有未发育的小女孩才有这样的腰肢。阿尔沙克猜测着他的年纪,十三?还是十四?因为眼前这个汉人身材和阿尔沙克十三岁的长子差不多。
那些溺爱孩子的汉人怎么舍得让他跟着长途跋涉来到西宛?好奇心起,阿尔沙克打马向那汉人跑去。来到近前,他吃惊地发现他有一张精致的面孔,而且比自己猜想的要年长一些。应该还是少年吧?阿尔沙克猜想着,不过并不确定,因为汉人看上去比实际要年轻。
阿尔沙克来到少年旁边,与他并辔而进,盯着他的脸不放。真的,他从没见过这样美丽的人。也许未必是绝色,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单是刚才,他用那样的方式来替同伴解围,就让阿尔沙克颇有兴趣。
“汉人不是最不能忍受被女人欺负吗?你怎么不帮同伴打回去?”
西宛王室常与汉人使者接触,对他们的脾性了解颇多。阿尔沙克对汉语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少年摇头:“我可不想被那个笨蛋连累。”
“你竟然称呼自己的长辈为笨蛋?”阿尔沙克讶道。刚才那汉人有四十多了,汉人不是最注重辈分礼节的吗?总是一口一个“兄”。
“我只是实话实说。把西宛男女相悦之情当成酒楼狎妓,不知自重。一不顺心,便口出无状,自持勇敢,等而下之。”少年回首,微笑,“不过,人还是好人,就是读书把脑袋读僵了,自以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一番话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阿尔沙克听的明白,大笑起来。
后来,阿尔沙克知道了他的名字——李月支。他是大彭皇帝派来求汗血宝马的使者之一,不过,他只是小跟班罢了,那四十多岁名叫王宏的汉人才是正使,和西宛姑娘起争执的便是此人。
阿尔沙克不喜欢王宏,无论大彭皇帝的书信多么言辞恳切,黄金多么诱人,他就是看王宏不顺眼。他想,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