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在这里被我奚落一番之后,就狼狈地离开么?”
“你!”柳琉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真是只白眼狼。”
他把卢友章拉进怀里,两三下,攀上了小径的树,在交错的树枝间飞奔跳跃。在他怀里待着的卢友章不由地再一次感叹起柳琉的好功夫。
若是留下这个人,无论如何都是有用处的吧。
☆、武当(一)
人冠以“无双胜境”于武当山,其名奇也,其景秀也,其境灵也。
柳琉未曾到过武当山,对于武当山的认知止于他人口中所述之言。不曾来时,他隐约想象出了一个云缠雾绕的仙境,而今真当置身于武当山中,却又忽然觉得以往所想都太过小家子气了。
武当上的磅礴大气,隐于这钟灵毓秀的青山之中。碧树芜草间,大川江河,一泻千里。腾腾而去,茫茫然一片云海遮拦碧海苍穹。而另一边,高山深谷间坐落着无数红墙青瓦的庙宇楼阁,钟鸣丝竹,梵音缥缈如玉击节、金动鼓。
柳琉抱着卢友章在一株树冠上站了许久,才从武当山的玄妙神韵中回过神来。“这一生幸得有此一趟。”
“武当山天下有名,你从来不曾来过?”
柳琉低头去看卢友章,因着蔼蔼山雾,只看得那惨淡的白中一点精致的嫣红。“我这是第一次离开京师,原本是要去襄阳的。但是我在那城里惹了人,没办法再呆着了,辗转去了菱湖镇,后来便遇到了你。”他仰着头,吞吐着微寒的空气,“不过算是因祸得福吧,这武当山真当应该来一次。”
卢友章不答一语。
不一会儿,柳琉站够了,也看够了,便从那株拔地古树上一跃而下。他身上穿的是宝福楼小二送来的那件墨绿色的常服。很随意的一件衣服,穿在柳琉身上,竟然也掩不住他眼角眉梢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华。
武当山轻雾缕缕,柳琉抱着卢友章随风而下,任山风吹卷秀发,嘴角是藏不住的张狂笑意。他这一个潇洒肆意的人,难得脱了他师父的约束,更加地放纵自我。
两人此行目的地是玄天玉虚宫,柳琉不识路,只得有卢友章指点着。沿着那段陡峭山壁健走了好一段时间,两人就瞧见苍翠树木环绕着重重殿宇,朱墙高耸毗连楼台,实在是金碧交辉,令人叹为观止。柳琉抱着卢友章走近,没到那玉虚宫前,卢友章就开始挣扎。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看来这人也是看重面子,在人前实在是不愿意被人瞧见自己这般模样。
柳琉为武当山与玄天玉虚宫的壮美奢华所震慑吸引,一时半会儿也不愿与卢友章多计较。柳琉这么轻易就把人放了下来,倒是叫卢友章觉得不习惯了。他看了看柳琉,而后者还一副痴迷模样,心神向往地看着眼前的这座大庙阁。
“你想留在武当?”
柳琉一听卢友章这话里不带好口气,原本那点美滋滋的感觉一下子全被卢友章的一句混蛋话给扫空了。他瞪了眼卢友章:“你这话带刺儿啊,我真不爱听。这武当山是不错,可惜就被一群牛鼻子老道给占了。和他们抢地盘,我可不稀罕。我家小留院虽然小,但是又一大家子人和我一起乐。这个半点好处都沾不上的破道观,我不稀罕。”
卢友章笑着看他,分明就是不相信他说的。
柳琉又是横了他一眼。
两人站在这僻静的偏门前,没人过往。卢友章指使着柳琉翻墙头,柳琉是个惯偷,原本翻个墙头什么的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不过今个儿,带了个卢友章小娃娃,这事儿可能就有点麻烦。
柳琉指着自己的脖子:“来,像只小猴子抱着猴子妈妈一样,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抱紧了,别掉下去。”
卢友章听得出柳琉这是在笑话他呢,于是也牙尖嘴利地回了一句:“是像抱母的一样哦。”说完,还用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柳琉正待发作,卢友章立马窜过去,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嘴上还不停地催促:“还等什么?”
再无耽搁,柳琉带着卢友章走近墙根。他一手托着卢友章的腰,一手往墙上一撞,借力而起。卢友章就知道这个混球又在骗自己了。看他带着自己翻过墙头,一派轻松的模样,卢友章就想踹他一脚。
不过须臾,卢友章想踹柳琉的想法就变成了想踹自己三师兄一脚了。
两人刚翻过墙头,便见银光一闪。柳琉身子灵巧,一把将卢友章推开。卢友章仓乱不知措,脚一崴,跌进了一边的草丛里,柳琉则被一个白影欺身压制住了。
“哪里来的小贼?”
“小贼?!”柳琉吃味的是那个“小”字。他眉眼一挑,活生生一个风流鬼来索命的。那制住他的人一愣,便被柳琉一脚踹乱了下盘。柳琉急中生智,就着手边一株树枝“咔吧”一折,就和来人打了起来。
卢友章立马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拦在两人中间。“住手!”这声怒吼是给柳琉的,而后那小子一转身,笑得特别灿烂,“三师兄,是我啊!”
“有章?”李玉忙收了剑,“你没事么?知道六师弟没能带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担心死了!”卢友章和李玉交代近了来发生的事,也没忘记把站着一边的柳琉也顺带介绍了。其实李玉对柳琉挺不好意思的,原来是自己师弟的恩人,自己却把人家当坏人了。卢友章又问柳琉:“你拿了银子就要走么?”
“不走留在这里被你嫌弃?”
李玉左看看卢友章,右看看柳琉,觉得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没有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友好啊。 “刚才不知公子是友章的恩人,多有得罪。唐突冒犯公子之处,还望海涵。恰逢今日大典,公子若不嫌弃,便让李玉尽地主之谊,带公子在玄天玉虚宫转转。”
“正合我意。”
柳琉听这李玉说出这一番话,打心眼里开心。他也就是对着卢友章不顺气,估计是在小留院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顺着他,加上在京师也算是混得不错,而这个卢友章第一次见面就拖他下水,什么事都斤斤计较,所以才叫他讨厌。
李玉虽说对柳琉并不抱有敌意,但是现在是敏感时期,他还是想要测测柳琉这碗水是黑是白。“公子是江湖上的人么?”
柳琉诧异地看着忽然出声询问的李玉:“算是半个江湖人士,我师父一年前才将我放出来的。”
卢友章听柳琉怪异的用词。
李玉笑得斯文:“放出来的话,是说之前一直被关着么?”
“之前啊,一直待在小留院里。我在京师玩了没几个月,师傅就把我从京师赶了出来了。”
卢友章忽然插话道:“这么听来,你师傅倒是很奇怪啊。我还以为他关你起来,是想要好好看护你,可是这会儿怎么就把你给赶出来了呢?”
柳琉笑眯眯地将手中的那根断枝对着卢友章狠狠地挥了几下。那树枝算不上粗硬,抽在空气里,嚯嚯作响。柳琉没有回答卢友章的问题,反而将手中的树枝一转,点着李玉。“柳琉请李兄弟赐教。”话音落,整个人便如一道墨绿色的惊雷一般直抢李玉而去。
李玉先是因为柳琉那迅敏的身手而看呆了,等到回过神明白柳琉是要和自己打,人已经在眼前的。李玉来不及拔剑,说实在话,要他这么一个正派的人对一个只用树枝和自己对手的人拔剑相向,李玉是做不出来的。
柳琉就是吃定了李玉不会对他拔剑,所以才更加的肆无忌惮。
在小留院的时候,无颜教的都是轻功和药理。在小怡看来,这都是逃命、救命的本事。柳琉一开始学的时候,就因为小怡这一句话闹了好几次。无颜宠他,所以就让他试着跟着宁扬练剑。不过很不幸的是,他果真不是那块料。
他不仅吃不了苦,还特笨。
无颜教了三天就把人扔给宁扬带了。那时候宁扬和柳琉都还是小孩子,宁扬根本教不了柳琉什么。更何况,宁扬这个死小子一直绷着个脸,活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经此一事,柳琉也算是晓得自己不是个使剑的料。
他在外一般不轻易与人比试身手,但是这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