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落在这里从未换过主人的程家宅院,此刻上演着什么样的狂风暴雨,即便你距离一百米之外也能感受到这里的血雨腥风而感到怯懦。
我到程家的时候程胜利就告诉我,程家父子在书房谈事,而年迈的老人只是笔直的站在书房门口,紧锁着眉。
常安茹依旧安然的坐在客厅喝茶。
而我却惴惴不安。我不知道我不安的是什么。
“我不会和简沁订婚的。你不要逼我。”程亭喻双手撑在书桌前,立体的五官充满了暴怒,放在红木书桌上的手几乎都要陷入其中,腥红的双眸昭示他此刻有多生气,而良好的修养让他并没有爆发出来。
同样与他面对面站着的是程跃,显然父亲的定力是要比儿子好太多,银色边框的眼镜倒让长年生活在部队的程跃多了分儒雅之气,看着面前暴怒的儿子平和的说:“你没有选择。况且,你原来那么喜欢简沁,甚至为了她可以和我决裂,现在让你娶她,你倒不愿意了吗?”
亭喻不怒反笑,双手握拢,嘴角挂着邪肆且疼痛的笑容说:“我从来都不知道在父亲的眼里我只是你的棋子。十八岁的时候我是喜欢简沁,可当时就因为您的一句不行,我去了旧金山,当简沁尾随我而来的时候您再一次破坏,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忘记了一切,您伪装了所有给了我新的生命,我听从您的意见,回国参军,遇到祁懿,可是现在,你又让我和简沁订婚。您到底当没当我是您的儿子?”
深吸一口气,锁着眉继续问道:“是啊,就因为那个时候的简家一文不值,是个彻彻底底的商家,您看不起商家,而现在呢,现在却要你认为高贵血统的儿子来娶商家的女儿吗?”亭喻嗤笑。
“程亭喻,别忘了是我给了你一切,是我让你有机会去旧金山留学,是我让你身上流着高贵的血统,是我让你在军界平步青云,步步高升,这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而没有这一切,脱掉这华丽的外衣,你,程亭喻就什么也不是。”
“哦?那我要感谢您了,感谢您让我从来都不知道童年是什么滋味,我的生活,甚至于交友范围都是您规定好的,您生怕您高贵的儿子沾染上什么不良的习惯,禁止一切活动,您剥夺了一个年少的孩子拥有最简单梦想的权利,而我连真正畅怀的笑都做不到,这一切都是拜您所赐。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是程家人。”
“你,你这个不孝子!”
“程跃,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程胜利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威严的气势一下子熄灭了屋内的火焰。
“爷爷。”
“阿懿在下面等你。”
我来的时候就听说亭喻和程跃在书房,这么长时间过去,我看到程胜利进了书房没多会便听到关门的声音,而常安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动作依旧优雅而娴熟,紧握杯子的手有些发抖明显看出她在担心。
若不是几天前亭喻约我谈谈,我想我是不会这么快来找他的。
我看着气色如常的亭喻从楼上下来,在看到我的时候苦涩一笑。
“阿懿,我们出去走走吧。”说话的时候亭喻自然伸出的宽大手掌,目光渴求而哀恸的望着我,我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伸了出去,温度高的吓人,距离近了我才发现,我甚至感觉到他快速跳动的心脏,我不安的回握了握他的手。
这一条湘山路很长很长,道路两旁种植着昂贵的悬铃木,一直蜿蜒到了德江市的最高地。此刻正値冬末,本就清冷的地方此刻显得更加萧条,一路上偶尔只有一两辆宝马疾驰而过,除此之外连个人都没有。
“程伯伯他。”
“他让我和简沁订婚。我不愿意。”
我惊诧的抬头看他,他说的何其轻松,就好像说他让我吃饭,我不愿意一样简单自在。我停下来,放开他握着我的手,我怎就忘记了,我们已经分手了。
“阿懿,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简沁,不是别人,是你。”
那双宽大厚实的手掌紧紧抓着我的肩,我甚至觉得我的骨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我大脑空白,处于完全死机的状态。
脑中突然闪过来时祁蕊千叮咛万嘱咐的话:祁懿,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心机那么深你这个小白脑袋不适合。
“我,我。”
我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看着颓然放下手的亭喻,顿时觉得轻松多了。
“你不用说了,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或许,我爸他说对,若是脱离了程家,我便什么也不是,更不会认识你了。阿懿,我只想告诉你,我和你在一起的那两年多,是真的喜欢你的,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没有简沁,没有任何的障碍。”
我看着他空寂萧索的背影,喉咙哽咽,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只吸进了冷空气,顿时觉得生疼肺部的难受,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023章 选择成长
“我和阿沁是高一认识的,那时候我性格特别沉闷,不喜欢说话,甚至有些呆滞,还有些冷漠,很多同学都怕,因为我有一个当司令的爷爷,当军官的父亲。而那时候的阿沁却是全班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身材高挑,性格温和,学习又好。后来因为老师布置作业讨论小组,我没想到阿沁竟会要求和我同组,那个时候我们班几乎没有人愿意和我同组。就这样,我们认识了,熟悉了,高二分科,我同简沁一样选择了理科,每天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本来我们以为我们会很平平淡淡的走到一起,高三的时候我生日请了阿沁,本来高高兴兴的生日却因为父亲暴怒而搞砸了,他看不上阿沁的家族,赶走了阿沁,那晚我大吵大闹,十八年来第一次反抗他,被甩了两个耳光,差点废了一条腿,第二天被送到了旧金山。”他说话的时候很平静,偶尔会有淡淡的笑容闪过,但多的是无奈,是哀痛,是悲伤,是多年来弥留的一些美好的希冀。
我从不知坚韧如他,竟会有这样的过往。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车开的极慢。
亭喻略带磁性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徘徊,在我心头荡漾。
在旧金山那个陌生的城市,语言不通,生活方式不同,日日酗酒,日日抽烟,流连于当地酒吧,甚至误食毒品,被拘留。若不是半年后简沁找到他,我不知道我还能认识那样意气风发的程亭喻吗?
然而当两人再次双双坠入爱河,选择同样的专业,工商管理,本来以为山高皇帝远,却不知精明如程跃,怎会不知他的所作所为,一年左右简沁不告而别,他为了找简沁,翻遍了整个旧金山,却在最后出了事故。
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醒来,却忘却了和一切,甚至连车都不敢碰。程跃告诉他,他是准备回国参军的,却在去飞机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虽然半信半疑,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就信了。
半年后痊愈,却独独忘记了和简沁之间的一切,只觉得大脑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年简沁为何要不告而别,回国后三年,便遇到了我。
想起简沁便是那次去中州执行任务在医院醒来之后,之前只是觉得简沁很熟悉,只有零碎的片段,出于好奇想要搞清楚,却没想到被我误会。
然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大脑一直处于混混沌沌的状态,总觉得亭喻肯定还有一部分隐瞒着我,或许,那些他不确定的简沁知道。还有就是越青,亭喻肯定和越青认识我在前。也许,越青也知道什么。
“呀呀,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是不是程跃那个法西斯给你气受了?我去找他算账。”祁蕊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发在我面前尖叫,血红的双唇吓我一跳,若不是了解她,我会以为她刚吸完人血。
我一把抱住祁蕊,小声说:“姐,我要怎么办?我觉得我放不下他,可是我又真的不想和他在一起。怎么办?我真的好矛盾。”
那双骨瘦如柴的手在我后背轻轻的抚摸着,调笑着说:“他或许有更适合他的人。”
我一把推开她,眨眨眼睛特鄙夷的说:“我刚才觉得我在抱着一堆骨头,还有你那双放在我手背上的手,摸的我毛骨悚然,像是在拍恐怖片,这种感觉真不好。”
“祁懿——”祁蕊尖叫的声音让我觉得房间承受不了而颤了颤,我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案发现场,生怕殃及无辜。
爱情会让你成长。当你觉得自己承受不了的时候,你能做的便是继续装作若无其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而这个时候,你从那个人的身上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却离开了。
你的成长定然是需要另外一个人的付出的。
知道亭喻和简沁订婚是在腊月二十八。
那一天的雪下的好大,我站在楼底下,抬头向上看的时候只感觉灯火阑珊,那栋楼高的让我高仰起的脖子感到微微疼痛,甚至有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进了我的眼睛里,顿时一片湿润,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原本以为会相伴到老,宠溺我一生的人竟在昨天已经订婚,而我却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