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宓认同天骄的判断,同时对于天骄没有直接点破萧珽对她的觊觎,她心里略略舒服了些。她叹了口气并摆摆手,“这事太突然,本王需要好生静一静。至于府衙那边你只管派人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禀报。”
“是,属下告退,大王早点休息。”天骄明白此刻安静对于萧宓的重要。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虽然令人难以接受,但利用好了,说不定会转变成为新的契机。
这一夜天骄辗转反侧。次日,府衙传来消息,那位“四姑娘”在牢中自尽了。萧珽下令赦免了四姑娘亲属的连带之罪,或许,这也算对十年的感情作了一些补偿。
得知四姑娘的死讯,萧宓什么话也没说。萧珽对于萧宓的觊觎之心已经可以确定,剩下的事情只有如何加以利用这段不伦之恋,为萧宓顺利离开幽州作铺垫。
因此,在萧珽接二连三过府探望被拒之门外后,第四次,萧宓终于肯与这位三皇姐再次见面。
萧珽离开时神色是欢喜的,或许一向对她不假辞色的四皇妹终于肯在她面前笑了,那也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如此又过了半个多月,天骄这一日大清早出南院王府,刚走下台阶,忽然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冲到她面前,将一个布片包裹着的硬邦邦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王府的门房瞧见,以为那乞丐要讨饭,于是高声喝骂,“哪里来的叫化子!滚远点!别脏了总管大人的衣裳!”
那乞丐闻言撒腿就跑。天骄想追,可那乞丐跑得极快,一转眼就拐进了错综复杂的窄巷。
门房几步赶过来,口气很是谄媚,“总管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事有蹊跷,天骄回想那乞丐的身形,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她转身大步回府,进了房间,梅素歆正在指挥小侍们收拾打扫。天骄沉着脸,“闲杂人等都出去!”她的样子有些可怕,小侍们从没见她如此,都吓得不敢出声,乖乖退了下去。
梅素歆关好房门,拉着天骄的手,只觉得那指尖冰凉且微微颤抖。他关心地问,“天骄,出什么事了?莫非大王那边。。。。。。?”
“素歆,你看这个。。。。。。”天骄将手中之物摊开,布片之间包裹的竟是一块白玉云纹龙佩,质地上乘,做工精湛,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梅素歆不解,“这玉佩是。。。。。。?”
“这是我的玉佩,自小贴身之物。当初我被下狱时,这玉佩已经上缴。”
“那它又怎么到了你手中?”梅素歆惊异万分,“你肯定你没有认错?”
天骄笃定道:“这玉佩自我出生便跟着我二十年了,我怎么会认错!方才有个乞丐模样的人将它塞进我手里,我都没来得及问,那乞丐就给门房吓跑了。不过我看她的身形倒想起一个人。”
桃花节那一瞬间的错觉,马车被人跟踪的疑惑,如今都仿佛不再是自己单方的疑神疑鬼。
天骄心里顿时生出种种猜疑,可她很快就否定了来人意图不轨的想法。那人必定不是来害她的,否则,这些天都是机会,又为什么只跟着她而不动手呢?
倘若不是对她不利,又亲手将玉佩送给她,那就是一定有所暗示。是想告诉她她的行踪已经泄露?还是来给她传递什么其他的消息?
一连几天,天骄四处寻找那乞丐都毫无头绪。
这日清早,夏殷煦前来拜访。二话不说,先将一封信递给天骄。
天骄不可则以,一看之下,万箭穿心。
一百四十二 穿心(二)
信里的笔迹天骄认得,她自小出入安恬郡府,安恬长郡君的笔迹她是十分熟悉的。
在她印象里,安恬长郡君对她极好,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都超过了陆赫嵘。之前她一直以为安恬长郡君喜欢她爱护她主要是因为父亲薛崇璟的缘故,如今看了这封信,才明白另有内情。
只是这内情实在大大超乎她的预料,也是令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自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受到父亲和家人万般疼爱的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原来是薛崇璟从安恬郡府杂院里抱回来的野种。
母亲纪宛平每每看到她都好像看到仇人,她曾经为纪宛平的举动找过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却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纪家的根苗啊!难怪呢!难怪纪宛平就是看她不顺眼,她的身体里根本就流淌着最低贱的血,所以才会被纪宛平所不喜。
他的生父原来是安恬长郡君的贴身侍从,只因受到奸人勾引产下她这个连母亲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生父羞愤自尽了,安恬长郡君可怜她是条无辜的小生命,不忍将她一生下来就沉塘。恰巧薛崇璟滑胎,两人合谋之下偷梁换柱,她摇身一变才得以用纪家小姐的身份安身立命。
若不是当年安恬长郡君和薛崇璟的好心与权宜之计,她是不是自一出生就会被弄死或者丢弃街头饿死冻死?又或者被当作孤儿收养,成为安恬郡府里面最乖顺的一个奴仆。
天骄周身的血液都不甘的沸腾,一个绝望的声音在她心底嘶吼,“不是这样的!事情原本绝不会是这样子的!”
曾经因为纪家而与生俱来的骄傲就这样被两页黄纸无情地摧毁了。更加悔恨莫及的是,此生受尽纪家恩惠,却成为毁灭纪家的罪魁祸首,她,当真是无可救药的千古罪人!
夏殷煦的声音悠悠传来,“英雄莫问出身,马总管如今可以追随大王侍奉左右,就是上天保佑,又何必去在乎前尘往事呢!”听她话中的意思,她对信的内容应该了如指掌。
天骄咬了咬嘴唇,猛地抬起泛红的眼,竭力按压着内心的波涛翻滚,“敢问大都督如何得到这封信的?”
“怎么,难道马总管不相信这信是真的?” 天骄的怀疑在所难免,夏殷煦于是微微一笑,“碰巧昨天发现个乞丐在王府门外徘徊,当时觉得十分可疑,便派人捉住她,一搜就搜出这封信。”
天骄惊声,“那人现在何处!”
夏殷煦看似毫不在意地回答,“那乞丐声称是马总管的故人,此次只为送信而来。本都督答应她会代为转交,于是她选择自行离去了。”
“我不信!她为什么要走?既然千里迢迢来了,为什么不说句话再走!”天骄情绪激动且充满疑惑,但此时她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定下心神去判断夏殷煦话语中的真假。
夏殷煦喝了口茶,换作天骄习以为常的讥讽语调,“马总管,你稍安勿躁。你仔细想想,毕竟送来的又不是什么好消息,若换作我是那人,我也不会愿意和马总管你当面锣对面鼓的,因为很多话羞于启齿呀!”
“赫嵘不会的,我和她相交了二十年。”天骄使劲儿摇着头。
夏殷煦嗤笑,“你们姐妹间的事情本都督就不晓得了,咱们都是给大王办事的人,说起来为的都是一个目的,本都督想不出有任何理由哄骗你呀!还是那句老话,英雄莫问出身,市井之徒也有封侯拜相的,你何必为那些不能改变的事情烦心呢!只要马总管你一心效忠大王,将来大王大业达成,还能没你个好前程吗?当然,马总管也不必担心身世泄密,这封信只有本都督看过,旁人一概不知情。本都督猜想,那乞丐既然是马总管的故友,想必也不会到处散播对你不利的言论。”
夏殷煦说完不等天骄答话,便起身告辞。屋门当啷一声紧闭时,天骄颤抖的手捧着书信,眼泪止不住流淌下来。
女子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此刻,天骄感到从未有过的迷惘与伤痛。这样低贱的她,还有资格为纪家申冤雪耻吗?还有资格再管薛崇璟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