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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物毒物,该死的毒物!
莫谦然心急如焚,他看着大厅中一抹白影抱着红衣少女拼命的躲避逃窜,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印进他的眼里,刺得莫谦然又是一番恼怒生来。
林荌荌,救也是为你,救不了也是因你!看来你的命,是留不得了!
一旦决定,莫谦然便不再犹豫。“雷厉。”他负手而立,用内力传音道:“你带他们前去接应夫人,先接过林荌荌,再一刀杀了她。”
“是。”暗卫领命而去,空气荡了荡,四道黑影一闪而逝。
疾速的狂奔,如雷鼓动的心脏,深深浅浅急促的呼吸……挽云什么也顾不上了,哪儿路宽敞她就往哪逃!
迎面刮过的疾速的风,似曾相识般在挽云耳侧呼啸。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青草香,混杂着微腥的泥土气息……
挽云愣了愣,哪来的青草泥土味儿?
一霎,簌簌激流奔腾的风声竟化作了一把开启记忆之门的钥匙,无比契合地插入那个属于它的缝隙。挽云只听得脑中咔嚓一声响,隐藏与心底的某个片段再次跃入眼前——
茫茫草原绿野遍踪,澄蓝苍穹之下,紫衣美人笑颜如玉,她的头顶赫然盘旋着一条赤金长龙!麒麟金角灿如日月华光,闪闪鳞片似是波光淋漓那一泊湖水,旋身仰头呼啸间,天地万物共振!
而金龙之下,盈盈而立一抹娇俏白影,纤足一点便是疾速前移,她右手成拳,凝聚真气于掌心,凌厉的双目紧盯着头顶的飞天金龙。
金色云龙似是感觉到白衣女子拳心灼灼真气的威胁,见她出招,慌忙右躲——谁料她居然是一招虚晃,手中真气根本没有放出!
白衣女子淡淡而笑,趁金云龙右躲的一瞬飞身而上,白色雷霆般无声无息地闪身至它的上方,右掌真气与空气剧烈摩擦,生出橘色的火光,直袭金云龙的背脊!
紫衣美人见势不妙,赶忙挥袖念咒,一招收势间,金云龙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
原来如此!
是的,她想起来了!
挽云黝黑的眸子琉璃般熠熠,嘴角微微弯起——那是属于风挽云独有的微笑,势在必得的微笑。
一梦十年中,有些场景她记得格外清楚,相对的,也有一些记忆已经模糊不清,甚至还有一大段空白的记忆,她梦到了开头与结尾,中间部分却是诡异的遗失了……
这段记忆便是模糊记忆中的一段。
若是挽云没有记错,似乎是风挽云十五岁时,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学不亚于北宫西疆克什塔卡部落神女黎若熙的巫术,而找她比试的片段。
这一招,叫做云龙吟。是由巫术凝集云雾,操纵云龙而成的风性巫术。云龙表面看似无懈可击,可风挽云显然找到了它的命门——背脊。
若不是如此,为何黎若熙一见风挽云袭击云龙的背脊,便立刻撤去巫术呢?
挽云暗暗赞叹,不得不承认,风挽云真是个牛叉的人!
普通人在地面被云龙压制得死死的,谁还会想要腾空与它跻身与同一个空间呢?可风挽云偏偏就这么做了,还在最短的时间内准确判断出云龙的命门,并迅速出手。
如此有胆有识有谋有略的女子,不愧是传唱天下的三姝之一!
挽云不由唏嘘,既然自己占了风挽云的身子,那便不要丢了她的脸。现在眼前的这条黑龙虽也属云龙,但一看便可知,它与黎若熙唤出的那条金龙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风挽云能一招搞定金光闪闪无限牛叉的高等云龙,而自己居然被一条乌起抹黑的次级云龙吹得满地跑?
呜呼哀哉!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捏?
不行,要反击!
短暂的沮丧之后,一贯行动派的挽云再次全心投入战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抱着荌荌的双臂换成单臂,左掌凝集真气,右脚蹬地直冲云霄。
赶来接应的暗卫集体傻眼了,夫人想做什么?自杀?
自杀!暗卫只呆了一秒,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也跟着跃上空去,试图挽救主子的女人。
此时此刻,挽云心里眼里只有黑云龙。她忘记了腋下夹着的林荌荌,忘记了正下方惊愕仰头凝望的莫谦然,忘记了身后紧跟的忠心暗卫,也忘记了,自己曾是那样一个逆来顺受唯唯诺诺的沐挽云。
同一具躯体,前后住进了两个灵魂,一场梦的牵引,让她们彼此的心灵相互羁绊。她们本有太多的不同,可那些磨利了棱角,却在潜移默化中逐渐褪去。
是否是风挽云改变了沐挽云?我不知。
我只知道,我,就是我。
挽云骄傲的翘起嘴角,足尖轻点大厅高吊的红结,霍然直上一个灵巧的翻身,白影飘飘已跃至黑云龙之上。
——
“啊——”
属于女人独有的尖细嗓音,将恐惧诠释得几近完美。
黎茗熙身周的蛊虫圈毫无征兆地被破解,成群的蜈蚣蜘蛛一涌而上,瞬间淹没了她的鼻她的嘴她的全身。
“太……”她惊恐地将手伸向宇文拓,修长白皙的手指痉挛着抽搐,将生的最后一丝希望寄予于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
宇文拓望着那支孤零零伸来的手,看着毒物们在她的手上不停地蠕动,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诧异,半响,微微叹息,“茗熙,你输了。”
他站起身,朝躲在大厅左侧翼的陈氏歉然而笑:“姑娘,抱歉,我放弃。”
说罢,他又优雅地朝莫谦然点了点头,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离去,挺立儒长的背影,决绝而傲然。
“太子殿下!”北宫族人们赶忙追上前去,“茗熙丫头怎么办?”
“她还活得成吗?”宇文拓头也不回,“既然已无法救回,又何必再白费功夫?”
“这……”北宫族人们面面相觑,他们回头望着身体因被毒物侵蚀而不断萎缩的黎茗熙,眼底沉的都是悲痛。
这女娃娃,一生的追求只为了超越姐姐。她没日没夜的苦苦修炼,从不愿浪费任何的时间去嬉戏玩耍。
若没记错,这一次,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然,花花世界未看尽,一生夙愿为了尝,草原上一株带刺含苞怒放的美丽玫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凋零枯萎。
太子殿下太狠心?不,不是。
北宫族人其实个个心知肚明,是对手太强大,茗熙的死既然已成定局,那么太子的离去并非无情抛弃,而是无可奈何。
一国太子危难前明哲保身,何错之有?
只是可怜了茗熙那孩子……
——
挽云刚翻身于至高点,兴致勃勃准备拉风出手,只是眨了个眼,眼一睁开就傻了。
龙类!?龙去哪里了!
“啪!”
怀中软绵绵的“布娃娃”林荌荌终于动了,一动便是惊天地泣鬼神——她甩手反拍,一巴掌挥去了挽云遮面的蓑帽。
半空中红纱飘逸,打着旋儿优美地落地,露出蓑帽之后疤痕累累的一张脸。
秋水澜澜的杏眼,小巧直挺的玉鼻,红粉如樱的唇瓣,五官很是精致。只可惜这一切的美好,只能越发凸显出她脸上疮疤的丑恶。
行至大门处的宇文拓突然停住了脚步,他仰头回望,鎏金的眸子透过宾客们诧异惊慌的表情,穿过大厅高结纵横的红穗,稳稳落于挽云的脸上。
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