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礼看着钟如一吹熄了蜡烛,笑着揉了揉男人湿漉漉的头,问了一句:“许了什么愿望?”
钟如一把奶油蛋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笑眯眯地说:“这是可以说的吗?喏,说出来不灵的话可别怪我哦,我可是许了师父升官发财的愿望……”
梁文礼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自己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徒弟嘻嘻哈哈的满嘴跑火车,也在相邻的按摩椅上坐下来,目光落在男人短袖下露出的精壮手臂,雪白的纱布上隐隐还有鲜红渗出的湿意,不远处的幕布上放映的电影已近尾声,反目成仇的男女主角在狂风暴雨中静默无声的对峙。
“又通宵了?”梁文礼盯着幕布上相拥而泣的男女,荧幕透出的五光十色的光映得他总是严肃的面容线条都柔和了几分,他侧着身子掏出一个小红布袋递给钟如一,“你师娘前两天去庙里,顺便也给你求了一个。”
钟如一双手接过檀香味的平安符,笑着说,“哇,替我谢谢师娘。”
他扭着手臂动作别扭地把平安符塞到口袋里,却还是牵扯到了手臂上还未愈合的伤口,顿时痛得嘶嘶直抽冷气,不等梁文礼开口,便先发制人的宽慰道:“小伤口,不碍事,擦伤而已啦。”
梁文礼知道他一向爱逞强,不喜欢让人担心的性格,也不知道这几年远走他乡枪林弹雨的日子里经历过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完完整整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继续进行任务。
他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想掏根烟,余光瞥到墙壁上禁止吸烟的标识还是把烟盒放了回去,再开口的时候,浑厚的声音都放缓了几分,“又搭上新的线了?”
钟如一蘸了一口奶油蛋糕上寿桃粉红色的糖霜,“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正上演着生离死别的屏幕投影上,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深深浅浅的冷色调,充满磁性的嗓音被骤然响起的悲情落幕音乐所淹没,除了身侧的梁文礼,没有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
出了沐浴城,街边路角的霓虹灯已经次第接连点亮,映着漂浮着团团火烧云的深蓝色天空,漂亮得宛如一幅画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台风快来了,就连云朵都美得千奇百怪,傍晚的风带走了白日的燥热,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涌现在街头巷尾的餐馆酒吧,借着太阳落幕之后的时间来慰藉一整天的辛劳。
食物的香气,汽车鸣笛的声音,耀眼霓虹灯的招牌,交织构成繁华如梦的街头一景,就像是海明市每一个稀疏平常、欣欣向荣的傍晚。
梁文礼揣着口袋漫步在街头,心里还在思忖着钟如一传递过来的新鲜情报,贺氏跟兴荣帮勾结一起抢了福荣会的货,但是目的似乎却是后面的供货商……那个最近在海明有意崭露头角的哥伦比亚毒枭。
他琢磨着这背后的关联之余,还不忘顺路在街角那家大排长龙的老字号烧腊店带了一只烧鸡,发短信告诉妻子晚上不用准备荤菜了。
他拎着沉甸甸香喷喷的烧鸡穿过贴满牛皮癣广告的小巷,风吹得地上的成人小卡片满地乱飞,不远处的街角行人绿灯已经开始闪烁。
梁文礼揣着烧鸡小跑起来,天边的落日残阳如血,信号灯还在闪,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听见有人喊了自己一声,他站在斑马线上回过头,下一秒,就被猛烈的撞击掀翻在了僻静无人的后街。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遥远得仿佛从天边传来,热腾腾的烧鸡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沾满了灰层骨碌碌地滚到了马路牙子的另一侧。
梁文礼只觉视野骤然颠倒,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唯独脑袋里嗡嗡的声音不绝于耳,身体沉重得仿佛压了千百斤石块,重到他想要从气味呛鼻的沥青路面上爬起来这样轻而易举的事情都做不到。
他竭尽全力地颤抖着手指想要掏出手机,刺眼的车灯扎得他看不清面前的景象,他缓慢地眨动着被血模糊的双眼,有人在空气里点燃了香烟,打火机砂轮滑动的咔嚓声宛如慢镜头卡带的在头顶响起。
最后出现在他逐渐暗下来的视野里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尖头皮鞋。
有人在他面前哼着歌蹲下身子,香烟呛鼻的烟气拂面而来,那首熟悉的曲调已经很多年不曾响起,久远到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消失的光阴散在风中
仿佛想不起再面对
流浪日子
你在伴随有缘再聚
天真的声音已在减退
……”
……
钟如一披着他那身饱经沧桑的皮衣外套松松垮垮地站在高级餐厅的入口,西装领带的服务生还在强颜欢笑的跟他周旋着:“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恕不接待……”
他拿着手机里贺佳辰发来的地址信息,还没来得及跟这个以貌取人的服务生讲讲道理,余光看见经理模样的女人点头哈腰的迎上了后来的另一对男女,一行人站在入口处都没有进去,目光两两相接之时,不由一怔。
“许先生,不好意思,今晚已经被人包场了,您看要不要……”女经理一边鞠躬一边道歉,眼尖的认出来许明熙身旁的女伴是前不久新鲜出炉的新一届选美冠军,更是绞尽脑汁的打起圆场想要做些弥补。
Louisa好脾气地微笑着对许明熙说,“要不换个地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许明熙有些走神的应了一声,他罕见地没了往日的礼仪风度,甚至都没有搭理不断赔罪的餐厅经理,目光始终落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披着皮衣外套的男人身上,年轻的服务生还在喋喋不休的劝阻着什么,就差没有拿出“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告示。
钟如一刚当着墨守成规的服务生的面拨通了贺佳辰的电话,就听见身边陡然出现了另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服务生的长篇大论,“这位先生跟我一起的,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他甚至都不用掏出象征最高等级会员身份的卡证,因为女经理毕恭毕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钟如一肩膀夹着没有挂断的电话,只是冲上前解围的许明熙微微颔首也算打过了招呼。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许明熙,海明市实在是太小了,不对,应该是像他这样穷困潦倒的平民百姓压根就不会也不应该出现在这种人均几千起步的高级餐厅。
他又扫了一眼西装笔挺的许明熙,还有男人身边晚礼服打扮的年轻女人,再对比自己这一身喋血街头的古惑仔装扮,顿时明白也不怪人家服务生用有色眼镜看人了。
电话里的贺佳辰似乎听到了这边的争执,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等着我出来接你。”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选在这么麻烦,吃个饭都还要“全副武装”、“悉心装扮”的地方?
钟如一头大的挂了电话,没有跟许明熙寒暄的任何意思,偏偏男人硬是站在他身边就等着他挂电话。
Louisa看出来他们之间沉默到有几分诡异的气氛,上前一步明眸善睐地冲钟如一点了点头,对表情复杂的许明熙说:“许先生,你朋友啊?今天时机好像不大对,要么我们改天再约好了,你们慢慢叙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小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
钟如一压根就没想到女人会主动提出来这个节外生枝的发展,他摆着手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从餐厅里走出来的贺佳辰。
女经理总算搞明白了今天的主角是谁,立马给傻乎乎的服务生打了一个眼神,若无其事地讪笑着迎上前去解释道:“贺先生,您的客人既然到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安排后厨……”
贺佳辰抬手制止了她试图转移话题的声音,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入口处宛如璧人的年轻男女,凉薄的目光最终落在唯唯诺诺的服务生上,说:“我不需要你道歉,但是我今晚,还有以后都不想再在这儿看到你了。”
女经理满头大汗的不敢再做无畏的挣扎,只能点头许诺今晚就结了服务生的工资。
贺佳辰今晚也特意打扮了一番,他本就生得矜贵俊美,稍微穿戴得正式一点都耀眼得不逊于任何靠脸吃饭的明星模特,更别提为了今晚的约会可是足足下了几个小时的功夫捣腾他那发型跟穿搭,力求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惊艳亮相。
然而钟如一好像一个审美疲劳的睁眼瞎,只是心不在焉的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贺佳辰的目光看向门口另一个颀长瘦削的身影,那张漂亮矜贵的脸孔与那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很相称,只是那双剔透眼眸里看向钟如一的时候,所透出的情绪莫名让人很不愉快,他又瞥了一眼男人身边打扮得体、美丽动人的年轻女人,忽然翘起了淡色薄唇。
他欣然邀请道:“如一,既然都是朋友,又这么凑巧,不如邀请大家今晚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餐厅里的灯光很暗,映着落地窗外摩天大楼璀璨闪耀的灯火,宛若置身云端之上,就连深蓝色夜空里高悬的那轮明月都仿佛触手可及。
以往这家预约制的黑珍珠餐厅无论刮风下雨都座无虚席,今夜却早早地清空了全场,只预留了视野最好的那一桌空位,别出心裁的布置了一簇簇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他们四人在餐桌旁坐下,贺佳辰一边慢条斯理地叠着西餐布,一边很有东道主风范的率先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气氛。
“大家不必拘束,既然都是如一的朋友,今天难得碰到一起也是一场缘分。许先生我是知道的,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钟如一拿热毛巾擦手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就看见坐在桌对面的年轻女人落落大方地颔首微笑道:“叫我Louisa就好了。”
贺佳辰也风度翩翩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一来二去,倒是也能有来有往的相谈甚欢起来。
他们一个是新鲜出炉的选美冠军,应付起社交场合来是滴水不漏的仪态大方;另一个是早年间浪迹情场片叶不沾身的花花公子,date过的选美小姐都不少于一只手,处理起眼前这种小场面那叫一个得心应手的游刃有余,唯有他们身旁坐着的两个人始终没有说话。
钟如一脸上始终挂着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们social,同时手上也不带停的撕着热乎乎的餐前面包往嘴里塞,偶尔听到自己的名字还能咀嚼着面包点点头,但是也没有接话的意思,难得没有满嘴跑火车的话痨起来。
而靠窗而坐的许明熙时不时啜饮着手中高脚杯里冒着气泡的香槟,垂下的眼睫毛在昏暗的顶灯照耀下交织成一小片疏离的阴影,映着肤色雪白的脸孔愈发透出几分难以接近的冷淡。
服务生鱼贯而入地将一盘盘“仙气飘飘”空运过来的海鲜拼盘放到他们面前的桌上,成人手掌大小的龙虾和青龙蟹肉在黑色异形盘里堆积成了一座诱人的小山,鲜嫩软滑的生牛肉上缀满了黑珍珠一般的鱼子酱海胆,精致的摆盘与昂贵的食材组合在一起,咬一口都是人民币的味道。
钟如一拿着叉子戳了一小块面前这硕大餐盘中央一坨软绵绵的生牛肉,旁边贺佳辰还在推荐louisa品尝一下空运过来的波士顿龙虾,未料许明熙忽然招手叫来服务生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一盘热腾腾的意大利面送到了钟如一的面前。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钟如一双手举着刀叉有些哭笑不得的给服务生让开空间摆放意大利面。
贺佳辰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没有怎么动过海鲜,“不合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钟如一没有挑破自己海鲜过敏的事实,纵使他跟这个大少爷远走异国他乡三年朝夕相处,往常也是主打一个皮糙肉厚、荤素不忌的好养活人设,潦倒的时候连雨水都喝过,因而贺佳辰也不知道他这副看似刀枪不入的坚实身体实则一碰海鲜就过敏的另类缺陷。
他虽然没有明说什么,然而贺佳辰已经看出来了这一点,他轻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刀叉,黑不见底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向正对面始终一言不语的许明熙。
他明明是在笑,可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情不自禁的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有服务生推着插有细长蜡烛的布朗尼走过来,Louisa惊讶地环顾四周,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暗了下来,只有推到他们桌旁边的蛋糕烛光摇曳出一圈暧昧不明的光晕。
柔软的,温暖的,跳跃着的光镀上了男人毛茸茸的眉毛,就连那双总是透出玩世不恭意味的桃花眼里不羁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几分。
巨大的烟花忽而在他们身旁窗外的夜空中绽放,花团锦簇、转瞬即逝的焰火照亮了每一个抬头看去的脸孔。
钟如一微笑着吹熄了递到面前的蜡烛,Louisa拍着手掌唱着动听的的生日歌,许明熙也在这阵欢快的歌声里微不可闻地哼了几句,他静静地凝视着钟如一看向窗外盛大烟花的侧脸,恍惚间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往事。
“哇,谁会想到阿明你会把戒指藏到生日蛋糕里?!”
“汪汪汪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