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拓拔郁笑:“东西不在我这里,在宫里,太后让我去,我这不是怕拿不准会出洋相么,你陪我去壮壮胆。”
李益心顿时不平静了。
隔了一天,一天的沉静,再迈进宫时,李益听到了自己隆隆的心跳,“咚、咚、咚”,随着脚步,一声一声,仿佛晴天打雷。
一切都不一样了。
见面,两个人相视都笑。
她笑柔柔说:“李大人也来了。”
李益整了衣,叩首说:“臣参见太后。”
他和拓拔郁一同请安,她赐座,话话,看起来和正常一样,但他知道不一样了。心情不一样,他的心在跳。
仿佛一朵花在徐徐开放,仿佛有生命在孕育。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里。每一句普通的对话,都像是情人的呢喃。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汇,看到笑容,心情便蓦地温柔、美丽起来。
冯凭不知道为什么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把他叫来。她想看看他,但是昨夜刚召过,又不好意思明召,怕落人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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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若是鲜花,爱情便是最好的养料。自那夜之后,冯凭明显的精神好了起来,连身上的伤都愈合得快了。杨信给她拆掉脚上的纱布,看到那伤已经结了痂,高兴笑说:“好了,这脚不会再继续化脓了。再过一个月痂掉了就好了。”
冯凭说:“真的吗?”
杨信说:“还是李大人送的这个药好使。宫里的药用了那么多都没用,这个药才用了半个月就结痂了。可惜这伤的有些深了,可能会留下疤。”
冯凭心想:留了疤,他也不会嫌弃的。
杨信又笑说:“不过幸好不是在脸上,脚上也看不到,不疼就行。”
拓拔泓来见她,看到她伤好,也很高兴,拉着她手多说了许多话,竟一改先前的态度,提出要给李益赏赐,被冯凭阻止了。冯凭笑说:“皇上先前不是说他这药来历不明,不该献进宫吗?”
拓拔泓说:“一码归一码。虽然他这做法不对,可他治好了太后的伤,解了朕的忧愁,朕也要感谢他。”
这话听着还像人话。不过拓拔泓也没赏赐,只是把李益叫过去口头嘉奖了下。
然而男女这种事情,向来是瞒不住人的。
月底时,韩林儿回宫来。
韩林儿先前任内侍省给事,伺候太后多年了,是太后身边得力的人,前阵子得了重病,在宫外休养,最近病好了便回来复职。本也是很高兴的事,太后平日没人说话,身边这几个宦官倒是极亲近的,难得回来了,便传他说话。谈笑了一会儿,韩林儿便说起李益,他一回宫就得知了这件事,便直言了:
“娘娘这样不妥。”
冯凭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感到很刺耳了。
她没生气,只是保持着笑,说:“李令品行端方,不是趋炎附势的人。”
韩林儿说:“所以娘娘便爱上他了?”
这话更刺耳了。
她感觉很尴尬,像是遭到了莫大的羞辱。
爱这个词,就像生殖的器官一样,对她来说,是耻辱的、见不得人。因为她曾全心全意地去爱过一个人,用尽心力,却只换来一场浩大的羞辱和绝望的湮灭。以至于她听到这个字眼,就生理性地不适,好像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强。奸。
她不爱李益,只是喜欢。喜欢跟他在一起,喜欢听他说话,看到他心情高兴。
“这怕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韩林儿说:“娘娘这样做,至先皇于何地。”
冯凭听到那个名字,心就一寸一寸冷了下来:“活人我都顾不得了,还顾死人吗?他若是真爱我,当不愿看到我痛苦孤单,当盼我开心才好。”
韩林儿说:“娘娘只是因为仇恨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这样做。等娘娘平静下来,就知道自己有多荒唐。”
冯凭目光冷冰冰:“你说这话是不是太过了?”
韩林儿道:“先帝死了才三月,娘娘就和大臣纠缠,娘娘有考虑过自己的名声吗?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样,宗室大臣们知道了会怎么样,娘娘真若是清醒的,就不会认为臣说的话逆耳了。臣冒着大不敬之罪也要奉劝娘娘,收回此心。”
冯凭被惹的很生气。韩林儿自知道说话不好听,得罪了她,说完也就自请退下,低头默默出去了,只盼她能想明白。
冯凭为韩林儿一句话,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情绪跌落谷底。杨信知道了,又来安慰她:“娘娘不用听他危言耸听,这种事,没人敢去乱说的。这宫里都是咱们自己人,旁人也不会知道的。”
冯凭道:“他不是危言耸听,他说的是实话。”
杨信笑说:“娘娘不用怕。有心之人么,哪里都会有的。别人要想对付你了,就算你再小心谨慎,他也能挑出你的错来。就算你没罪,他也能给你安上罪,自古便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丈夫成事不成事,不在这些小节上。娘娘大可不必理会他们。”
冯凭说:“可我不是大丈夫。到底只是个女人罢了。”
杨信笑道:“在臣心里,娘娘便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冯凭莞尔说:“大丈夫是李令那样的。”她想到他的嘴唇和**,还是更愿意雌伏,更渴望被人拥抱着进入和征服的感觉,更满足。“温良庄重。”
有原则,专情,不三心两意。做正事的时候很认真很严肃,温柔起来又特别的温柔。
“男人要像山一样。”
冯凭想到他,脸上带着一点虚迷的笑,心动缓缓说:“高大,伟岸,坚定不移。能够忍耐时间,忍受孤独,能够独自屹立,承受雷霆雨电,水击风蚀而不改苍翠,甚至越加秀拔。”
杨信笑说:“不是男人当如山,是人应当这样。女人也应当这样。”
第15章 非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拓拔泓得了一种怪病。
只要听到李益的名字,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心一咯噔,耳朵自发竖起来,精神高度集中。他面上平淡,内心却像机警的兽。他从宫人日常琐碎的汇报中捕捉着任何有关李益和太后的信息。
李益什么时候入宫,在宫中呆了多久,又什么时候出宫。太后跟他说了什么话,让他做了什么事,每一样,拓拔泓都要暗地里了解清楚,简直成了强迫症。
他被这种情绪扰的心烦意乱,练了一上午的箭,一发都没射中。
李坤不厌其烦地在耳边唆使他除掉乙浑。
拓拔泓听得有些恼了。
乙浑乙浑,天天都是乙浑,一个李益就够他烦的了,又是乙浑。拓拔泓不耐烦道:“这件事太后已经说话了,我不打算再多管。”
李坤说:“皇上指望太后杀他,太后才是他真正的靠山呢。他们不过是联起手来掣肘皇上。”
“谁不知道乙浑本就和冯常两家是一党。冯家和常家是结了姻的,冯氏是先常太后一手扶立起来的,和常氏亲如一家。乙浑又是常太后举荐的人。当年他们合谋逼死了皇上的生母,先帝一死,就滥杀无辜,将朝政大权据为己有。杨保年、陆丽五位辅政大臣之死,太后才是幕后的主谋,乙浑只不过是她的帮凶罢了。”
李坤是拓拔泓生母李氏家族人,李氏和冯氏从先帝时争斗到现在,还没个结果。太后那边么,乙浑天天撺掇太后将李家一锅端了,拓拔泓这边,李坤则天天变着花式地诋毁太后和乙浑。
拓拔泓皱眉说:“你说这种话,可有证据吗?”
李坤说:“这种事还需要证据吗?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还需要什么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