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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筝用思考着的口吻缓缓说:“这事情……还是有古怪。傀儡是谁放的?妖是放不出傀儡的。车妖的同伙又是谁呢?”
她没有继续深入,只说:“真的符咒结子确实被傀儡夺走了。因为只要结子在,车妖就进不来车。结子一走,车妖进到车内,再次上了霍小可的身,随后就拿出了早先准备好的假结子,替换了过去,让大家都以为结子还在,继而麻痹起来……啊,当然这最后一回,倒是咱们用一个假结子,稳住了车妖,引他再次下手。”
她又停顿片刻,“可是能仿制地如此惟妙惟肖……我真是严重怀疑车妖的同伙,就是我们玄黄世家中的某一位啊。”
凤晓白安慰性地抚摸女友俯下的后背,湛蓝筝挺直道:“无妨。我不怕。只是可怜了咱们学车的诸位。”
“啊,还有……”程澄举手报告,“车妖说,后备箱里有尸体……”
便是顾伟峰被带走后的那位新教练了。今天,实际还是应该由他来代替顾伟峰上课,而顾伟峰,依然处在停职中。
杀人的不用说,必然就是目前已经昏迷了的顾伟峰。
证据嘛……
看着两辆警车,呼啸驶入,交给条子们好了。
至于车妖,在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湛蓝筝便毫不留情地收斩了。随着最后啪啦脆响,棕色烟尘袅袅消散,湛蓝筝用尘埃落定的口吻宣布了:
没事了。调整心态,准备路考,就和这里说再见吧。
两天前那一幕还尚未褪色,可程澄此刻,只能惊惧地望着一步步走来的车妖,已说不出话来。
他没死?!
湛蓝的法力失效了吗?
“终于……找到你了……”
沙哑的声音从轱辘脸中转着飞出来,车妖抬起一条胳膊,“杀了你……小丫头……杀……”
他迟缓而稳定地避开了程澄丢过来的石头土块,忽地迈开了大步,用一种碾轧般地姿态放倒了程澄,粗壮的双手迅速就扣住了程澄的脖子,猛一下,阻截了空气的流通,程澄尚未有念头,就扬起脖子,翻开白眼。
一道宝光闪过了视野,噗哧闷响,空气滚入气管,扑入了肺。
快到刚刚飞过夜幕的麻雀还没消失。
“孙……”程澄虚弱地喘息,“孙桥……”
她勉力撑着地,孙桥踩碎了黑暗走来,他并未拔下了车妖那张轱辘脸上的宝剑——剑尖深深钉入了泥土,泛开的光芒只笼住了车妖的轱辘脸,但他的其余身体还有如沙滩鱼般跳跃着。
“晓白的剑?”程澄认了出来。
孙桥道:“他借给我的。”
过去将三张黄符贴在了车妖身旁,成了一个三角形,随后要过来手机,直接拨了个号码,“宝剑已经插稳,符咒贴好。”
他按的是免提,于是程澄听到湛蓝筝的一声熟悉的“干得漂亮,O了”。
随后噼里啪啦一阵作响,不知电话那头的湛蓝筝在干什么,似乎是念咒,似乎在施法,然后是刺啦的嘈杂,是开心的欢呼,是又一阵噼里啪啦声在耳边清晰炸开,完全糊涂的程澄就纳闷地看到宝剑控制下的车妖,发出了震天一声尖吼,轱辘脸直接散入了空气中,连着整具身体,缓慢地消失。
只留下宝剑和符咒,在小冷风,和傍晚的灯火稀落下。
程澄沉默在这片安静中,孙桥将手机丢给她,拽过那白单子,笑了一下。
“白痴。白痴拿白单。我怎么帮忙都没用,你不是白痴是什么?”孙桥讥讽着,“彻底完事了。走吧。”
程澄动了动,说:“脚扭了。”
“白——痴!”孙桥再次用珠穆朗玛峰的高度去鄙视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
他蹲下了身子,程澄关切地问:“你不舒服啊?”
尽管能见度很低,依然可分辨出,孙桥那一脸骤起的黑线。
“上来。”他生硬道,“爷今天心情好,伺候你这个白痴。”
程澄趴在孙桥的背上,他的体温暖活了她受惊的心。随着行进而颠簸,就好像躺在轻微的海浪上,只是没有阳光——幸好没有阳光,于是月色,虫鸣,稻香,蜿蜒小径,还有遥遥的,大路那头一丝丝的光,让周围变得恬静而朦胧。这就是一层纱布,蒙上了,自以为别人就看不真切了,什么事情也就敢做了。
于是程澄紧紧抱着孙桥的肩,“孙桥……”
“说。”
“我……我知道你会来……其实不是很怕……”
“是啊,我脑袋进水,喜欢救白痴!”孙桥闷闷道。
他背着白痴程,稍运轻功,继续向大路走去。
“孙桥……”
“说!”
“我……我脖子有点酸啊……”
“那就靠上来吧,这还用问?白痴!”
程澄小心地用脸蛋摩挲着孙桥的背,心底在雀跃欢呼。
“孙桥……”
“说!”
“我……我……”
程澄努力地说,“I……I……I LOVE YOU。”
这次没有动静了,天地只剩虫鸣入耳,稻香泛泛。
孙桥一言不发,默默地背着白痴程走到大路旁。
明亮的路灯逐步驱散小径的迷醉,程澄明白,光芒来了,世界是属于聪明人的,而黑暗下的愚蠢就要过去了,结束了,淡忘了,不再来了。她低下头,主动下来,扶着路灯杆子站稳,轻轻活动肿痛的脚脖子。
“白痴。”孙桥冷冷道,“一个现代人,如此简单的英文发音,居然还那么不准。”
程澄窘了,“啊——”
没听懂最好。
“还好我没你白痴。”孙桥言简意赅。
开水浇灌全身的感觉,每一寸肌肤都在嚷着滚烫滚烫,再迅速红肿。
程澄要往下倒,孙桥扳起了她的下巴。
“你可以说汉语的。”孙桥懒懒道,“不要以为这就是胆子大,不过是藏在外语后面探头探脑。带种的,就用汉语说一个,让本世子爷听听。”
程澄结结巴巴,“我……我……我爱……爱你……孙桥……”
她有些委屈而羞涩地含了几滴泪水,再如何大胆而开放,最后的最后,都会本能瑟缩。
“孙桥,我爱你。”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彼此对视刹那,种子播下。一个没有新意而必然的过程,铁树开花。
她谈过恋爱,所以早就明白了自己对这个人的心意。她不愿意束缚,因为年轻而时光短暂,明白了就去表现,能捉住就不要退缩。该放开就还个自由,独自暗伤也不会阻扰下一次的追逐。
程澄一直这样坚持着。
孙桥没有回答她,只是凑得很近,让彼此的嘴唇,不再有空隙。
白痴程依然不能领会以吻封缄的美感,但她抱住了孙桥的背,明白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