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心里一阵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你想要吃点什么?随便什么菜只要你想吃我都能做出来哦,所以不要担心菜式太难,只要你喜欢就好!”
烛光午餐?或者是本地特色的盐水鸭和剁椒鱼头?粤菜系的猪骨黄豆胡萝卜煲汤看上去也不错的样子……
其实什么都无所谓,阿乐并不在意吃饭的细节,他只想和阿彪两人对坐在桌上,多相处一会儿时间,好让自己仔仔细细的看一看阿彪,看看阿彪最近是胖了还是瘦了,胡子长出来没有,气色看上去怎么样。然后再和阿彪聊一聊天,说起他们可爱的小小彪,又或是对方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看法……
但是。
“随便你,只要不要很浪费时间就好。”阿乐清楚的听到离开自己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我最近很忙,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等等!阿彪……”阿乐放下手里的盆栽,冲到门边,又不敢开门,只是将侧脸贴在门上,支支吾吾的想要开口询问。
“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算是在恋爱吗?如果算的话,你能不能顾虑一下时刻都会思念着你的我的心情,多花点时间陪一陪我呢?
犹豫间,这些让人感到害羞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门那头的阿彪嘟囔了一声:“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然后便毫不留情的大步离开。
21
乌贼老公给阿彪介绍的这个“下岗职工再就业交流会”,地点大致位于居委会所有的某地下车库,大冬天的寒风习习,大妈、乌贼夫妇以及阿彪四人,通通裹着羽绒服,冻的瑟瑟发抖。
“怎么不装空调呢?”阿彪缩着身子搓着手,叫苦不迭。
“没钱呗。”大妈横了阿彪一眼,显然对于阿彪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大概想抱怨阿彪有手有脚找不到工作绝对是好吃懒做,又碍于乌贼老公的面子不敢发泄,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表格,往阿彪面前一拍,“小伙子,过来把表格填了。”
乌贼的老公,也就是当时审问阿彪、后来又给阿彪送彩虹社同志维权电话的小警察,姓曾,居委会大妈都亲切的叫他“小曾”,而“小曾”又亲切的将居委会的大妈称作“阿姨”。
阿彪埋头苦填他的再就业表格,小曾在一旁拉着大妈的手阿姨长阿姨短的连连道谢,又是夸皮肤又是夸身段,把大妈哄的心花怒放。
阿彪抬起头来,似乎对于小曾的客气、谄媚有些不满,对乌贼扮鬼脸做出怪异的表情,乌贼护妻心切,一巴掌拍在阿彪肩膀上,声音颇为响亮:“看什么看,填你的表格!”
阿彪那时候的心情,就好像被儿媳妇勾走儿子的婆婆似的,酸楚的很。
匆匆填完,阿彪把表格递给大妈。
大妈接过阿彪的资料看了一眼,再望向阿彪的时候,眼神里不光有不满,更多了一些不屑。
“初中毕业啊?”
“恩。”这才发现自己那么矬,阿彪恨不得找个地缝就这样钻进去。
“现在工程队的泥瓦匠都要求技校毕业呢,你这个样子也进不去……那就先去跟着学贴膜吧,我给你联系一下。”
“也好,只能这样了。”小曾点点头,算是应允了大妈的建议。
大妈提起桌上的老式古董电话,“哔哔哔”拨了一串号码,在电话那头一阵交待,连说带写,把一串号码和地址交给了小曾。
于是,一个小时之后,阿彪一行三人就来到了位于沃尔玛超市门前广场上的某贴膜摊。
贴膜摊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长着一张标准的中国人的脸,也就是那种看一眼扎人堆里就再也认不出来的脸。穿着一件军大衣,缩在小马扎上,面前放着一个又高又粗的木头箱子,为了迎合过年喜庆的气氛,还应景的贴了一对霸气的对联。
上联是:高清磨砂钻石膜;下联是:贴爸贴妈贴老婆;横批是两个醒目的大字:贴膜。
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齐齐伫立于贴膜摊前,留下三枚粗犷说纳碛埃耍魇艿搅瞬恍〉木拧?br />
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上下牙都在打颤,依然故作镇定、微笑服务:“客官,贴膜不?”
阿彪横着一张土匪脸,乌贼眼睛贼溜溜的转,只有小曾一人面相纯良无害,双手奉上“下岗职工再就业交流会”的卡片,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贴膜哥。”
贴膜哥这才松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声“原来是元芳阿姨介绍的人”,一扫脸上的阴霾,热情好客的从小木箱里“唰唰唰”掏出三只小马扎,并排依次排开,客气道:“请坐,请坐!”
三人保持刚才的队形齐齐坐下。
“是谁要跟我学贴膜啊?”
阿彪举手。
“哦,”贴膜哥应了一声,“等下我贴的时候,你就看着学,这贴膜就是靠细心,一点都不难。”
的确,贴膜是不难,但是贴膜费眼睛,这大街上光线不足看不清楚;贴膜时要静下心来,摊位前面人群走来走去烦的要死;室外灰尘特别大,一不小心沾到膜里面就白费功夫了;更何况大冬天的,穿堂风呼呼的刮,冻的人手指头一个个都伸不直——
乌贼和小曾两人在寒风中坐了一会儿,终于扛不住通通走了。
只留下阿彪和贴膜哥两人蹲着两只小马扎,在风口袋里没皮没脸的吆喝:
“客官,贴膜不?”
“姑娘,阿要贴膜啊?”
阿彪别提多想掉头就走,但是只要一想到阿乐那出手的阔绰样,心里就不是滋味,呼呼喘着白气,又昂起头来吆喝。
“贴膜哟,热乎乎的贴膜哟,十块钱一个!”
贴膜哥看着阿彪热血的样子都看愣住了,双手插兜,甩甩胳膊碰了碰阿彪的肩膀:“小伙子,看你挺肯吃苦的,哥也真想帮你,你跟着我干,材料都算我的,我们三七分成;你要是想自己单干,我给你张罗个不错的地方,找人给你最好最便宜的材料,我免费教你。”
阿彪缩着肩膀点头:“都行,能赚钱都行。我以前都是混混沌沌过日子,前几天才醒悟过来,就想老老实实干活多挣点明白钱,好养得起老婆。”
贴膜哥有点感冒,抽了抽鼻子:“我们都一样,我也是出来挣钱养老婆的,这老婆,就该咱爷们儿养着,你说阿是啊。我还有个儿子,上小学了,你看见对面那个开东风大卡卖鱼的家伙么,我命比他好,他都生了三个了还是女儿,活该断子绝孙的命。”
阿彪连连点头,内心却显然被“断子绝孙”这句话给深深的伤害到了,但是想想有阿乐一个就够难办的了,要是再多出一个小阿乐追着自己喊爹,自己这条命差不多也该交代了。
贴膜哥指着对面那条繁华的商业街,面露幸福的微笑:“等我再贴三年膜,我就能攒够我儿子初中赞助费的钱,然后我就用剩下的钱去租个对面的铺子,贴膜,还要卖苹果壳、苹果手机、苹果电脑。我贴了那么多部苹果手机,联通的、美版的、港版的、国行的,哪一种不清楚?到时候,钱越赚越多,我成了老板,就送我儿子出国……去美国,给我代购苹果手机。还是美版的最便宜最好啊!”
阿彪十分佩服贴膜哥远大的理想,连下一代都已经考虑好了,佩服到忍不住要起立鼓掌,放声歌唱,感叹未来是多么广阔,生活是如此美好。
却在这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快跑!城——管——来——了!!!”
阿彪回头与贴膜哥交换一个凌厉而危险的眼神,贴膜哥胡乱将摊在盒子上的无尘布、剪刀和贴膜塞进木头箱子里,阿彪提起两只小马扎,撒腿就跑。
这是一条单行道,两人一路逆着人流、乘风破浪,飞奔向前,只听见后面一阵“别跑”、“站住”——傻逼,有本事来追,谁当真站住啊——然后就是鸡飞狗跳的混乱局面。阿彪脚力好,一下子就把城管甩出两条街,回头见贴膜哥没有跟上,又重新冲回去,抢过贴膜哥的箱子就一溜烟拐进了小巷子,催促了一声“快走”,就又发足狂奔,一路蜿蜒逃窜,专挑最难走的小路,直到无路可走,躲在彩钢瓦棚子里,不敢出声。
巷子里传来零碎的脚步声,阿彪不免心中一阵紧张,只能回想自己入室抢劫时智斗警察的光辉事迹安抚自己,然后就奇迹般的不紧张了。镇定自若的摆好姿态、举起巷子,只待城管一闯进来就砸的他脑袋开花。
“别砸,自己人!”贴膜哥捂着脑袋,气喘吁吁。
阿彪喊了一声“呀,膜哥”,就将箱子物归原主。
贴膜哥感动的满眼泪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抢我箱子呢!”贴膜哥抱着箱子,跟抱着亲生儿子似的,满脸真情流露,“我就这么一个吃饭的活计啊!”
阿彪憨厚的挠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