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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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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将军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他安稳地坐在椅上,眼皮儿不抬。

直到那个大臣说了句话。他说,“将军莫忘,你的族人还在上京。”

威胁。

那新皇他也不嫌羞耻?

用这样的手段去逼迫整个军队去死,为什么?

卫将军抬头看他。手一扬,案上的砚台便就飞了出去,砸在那个臣子的额上。

江聘后退一步,冷眼看着那黑色掺着红的液体从那人的脸颊上流下来。滴在地上。

聚成一滩。

可到了最后的时候,卫将军还是下令攻了桐城。去送死。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

每一仗,江聘都是含着泪打的。

他骑马冲在阵前,眼睁睁地看着从城墙上飞速滚落下来的巨石,圆木。那一桶桶泼下来的热油,一支支射下来的羽箭。

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么一个个地在他的眼前离开。

那个在寒风中陪他喝酒的林子,尸骨无存。

他踏着鲜血去,踩着尸骨回。

其实,本来是有可能赢的。可那次用万千兄弟性命换来的可能,就生生被那个新皇派来的臣子,扭断了。

横木已经快要撞开城门,久久盼望的胜利就在眼前。他却敲了鸣金锣,要收兵。

旁边都是他亲手练出来的士兵的血啊,江聘都能看到那颗屹立在城门口的松树了。

…他要收兵。

那一刻,江聘简直是气炸了肺。他红着眼转过头去,臂抬起,染血的剑锋在阳光下亮的刺眼。

那瞬间,他的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看着那个大臣的嘴脸,江聘真想就那么一剑劈下去,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士兵报仇。

那么多将士啊,要永远躺在这里了。每一个士兵的背后,都有一大家子啊。

卫将军挥枪挡下他的剑,同样赤红着眸,“阿聘,你别这样。”

很久没人叫他阿聘了啊…他的姑娘呀,还在等着他。

江聘有些恍惚,他勒了勒身下战马的缰绳,眼神迷茫。

就那么一眨眼的时间,一支羽箭从城墙上射下来。直直地穿过他的肩。

伴随着慌乱的呼声,血喷洒出来。

真疼啊…

江聘咬紧了牙,把箭□□,扔在地上。

那根沾满了他的鲜血的箭啊,就像那么多的兄弟一样,永远留在这方好似无尽头的沙漠中了。

他一声未吭,只是沉默地调转马头,往后方奔驰。

那一声“撤”,他喊不出口。

风刮在脸上,疼。肩膀也疼,心也疼。

江聘觉得他的脑子快要炸掉了,里面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群又一群的蜂在飞。扰得他心烦意乱,血液都在沸腾。

他感觉得到,血液正在一点点从他的身体内流逝。那一只胳膊,越来凉。

身体从热到凉,他整个人都在抖。

前方就是驻地的营帐了,江聘松了一口气。

眼前全是他的葶宝的脸。笑着的,娇嗔的,佯怒的。每一张都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让人怜惜。

跨在马上,江聘不想再去想那个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大臣了。也不想去想这一次又一次的战役,一幅又一幅用血染作的旗帜。

他的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葶宝。她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有没有在梦里想他?

肚子里的孩子乖不乖?好不好?有没有像他小时的那样皮实不听话,总爱又蹬又踹地惹娘亲难过…

她胖了吧?尖尖的下巴是不是圆润起来了?腮上的肉儿该是更多了,腰肢摸上去,不知该有多么舒服。

只是,她那么爱美,那么娇气,会不会因为不苗条了就不爱吃饭了?会不会对着镜子嫌弃自己,悄摸摸地掉眼泪…

唉…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葶宝说啊。好多的担忧和愧疚,还有他满的要溢出心脏的爱和思念啊。

可是…他怎么就不在她的身边呢?

他的小公主,一个人在夜里辗转反侧,还大着肚子,该多难受多委屈啊…

葶宝,你不要哭好不好…

夫君知道自己不好,你再等一等好不好…乖…

视线越来越模糊,他仿佛看见了他的好姑娘在冲他笑。

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张开了手臂要他抱抱。

她启了唇,柔柔地唤他,“阿聘…”

“我在呀。”江聘笑着答,轻轻的。他伸了手想揽住她,却是扑了个空。

下一瞬,是无尽的眩晕。江聘只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了云端,扑通一声。除了那眨眼间的痛,再无知觉。

“副将!”

“副将坠马了!他臂上有伤,快请军医来!”

有人在叫他。江聘不想理。

他累了,想睡会。

要是葶宝在就更好了…

唔…葶宝…

想到了她。江聘在笑。

他到底是年轻力壮的,十八岁的年纪,像棵充满韧劲的草。这么重的伤,睡了三天醒过来时,就好了不少。

这是他的营帐,高高的帐顶,床边是快熄灭的火炉。江聘眯眯眼,转着脖子看了一圈,有些失望。

不是在家里啊…

外面有士兵的脚步声响起,厚重的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铿锵作响。有人在吼,让烧饭的士兵把米放得再少些。腿脚利索的,多去挖野菜回来。

江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子里忽的就飘过了那句话。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战机一旦贻误,给了敌人喘息之机的同时,又给了自己这样一记重创,谁也无力回天。

桐城之战,两月有余,他到底还是输了。

有军医进来,看见他醒了,很高兴。他上前来跟江聘说了几句话,江聘没理他。军医摸摸鼻子,退了出去。

“喂…”出了声,才知道嗓子有多哑。江聘咳了咳,抬了脖子跟他说话,“我这胳膊,没事吧?”

“啊…没事。”军医愣了一下,摇摇头,“副将放心,就您这身子骨,养养就好了。”

嗯…江聘点点头,放他离开。

没事就好,要是残了,他的葶宝就没人抱了。

可说是好好养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物资紧缺成这样,连基本的粮食供给都无法满足了,哪有那上好的伤药和补品?

他的伤,他这三天的烧,全是靠江聘自己硬挺下来的。凭着心里的那股劲儿,不屈不挠,不服输。

江聘有些冷,他往上拉了拉棉被到脖子的地方,仰躺着发呆。

以后的路…可该怎么走呢?

帐子被掀开,江聘皱了皱眉,想要骂两句。瞿景的声音便就传了过来,带着少年时期特有的沙哑,“哥?”

瞿景就是五皇子。江聘的表弟,几乎是从小看到大的表弟。

“你…怎么来了?”江聘惊讶,强撑着身子起来,看向他。

瞿景又叫了他一声,坐在他的床边,扶他躺下。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没了一点以往的干净伶俐气儿,蓬头垢面,眼圈红肿。

江聘侧躺着,听着这个曾被先帝捧做心肝宝儿一样的皇子,讲着这几个月的心酸。

说起来,也简单。他那向来温和有礼的二哥,反了。变成了谁也不认识的样子,凶残,暴虐,手上沾满了至亲之人的鲜血。

谋朝,篡位。杀戮,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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