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作息不规律,而是他习惯了这个时间。 乡下民宿的床垫很薄,只在木板上铺了两层毯子,头在同样轻薄的枕头上枕下,便能闻到一股松木发潮的味道。 不难闻,但也不好闻。 方展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侧过身打算把自己给裹起来。 咯吱—— 床板晃动发出响声。 方展老实了。 过了一会儿,又慢腾腾的想把自己摊平。 咯吱——咯吱—— 这次并不是他造成的声音。 方展闭上眼,默念了一遍富强民主和谐文明,准备放弃挣扎,就这个姿势睡到天亮。 但声音并没停止。 廊灯从背后照过来即使闭眼也能感觉到光亮,方展睁眼盯着眼前的窗帘看了几秒。 闭眼,又睁眼。 他一掀被子站了起来,拿起手机冲到门口,一气呵成地拉开了门。 走廊里的江宴升回头看他。 两相对视,都有些无语。 随即,江宴升笑了起来, “方总睡不着觉?” 方展是个睡觉困难户,因此重视自己的睡眠,每被耽搁一分钟都觉得是浪费了一分钟,此时心头有些冒火。 “江少爷要想散步不如出去看看,不要在这里打扰别人睡觉。” 两人自从见面,他倒是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地说话,江宴升愣了一秒, “外面什么都没有,我已经转过一圈了。” 方展的视线下移,见他黑色T恤上带着深浅不一的斑点, “外面下雨了?” “小雨而已。” 方展靠在门框上,想尽快将人打发走, “那就请你回到自己的房间,安静一些。我睡眠浅,您就当体谅我?” 江宴升哦了一声。 方展当两人达成共识,准备关门。 就又听他道: “可是我睡不着,怎么安静。” 方展此时理解了萧晓要被气炸的心情。 但他不是萧晓,越生气他只会表现得越平静。 于是他也笑了, “那江少爷想怎么样?” 狭窄的走廊里,只有窗外忽闪忽闪的路灯和方展背后暖黄色廊灯所发出的光亮,此时他眉眼带笑,江宴升便不自觉受了蛊惑。 食色,性也。 若是不吃,倒浪费了送上门的野食。 他这么想着,身子便动了,吊儿郎当地凑近了些,靠近门框,倾身上前, “不如我们做点睡得着的事?” 夜里一片寂静,他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打鼓,开始真的期待起来。 可能是方展长的太对他胃口了,他想。 而在门后的穿衣镜里,方展原本的笑意已经不复存在,他侧过身,见江宴升正一手撑在身后卫生间的玻璃上靠近自己,便微一侧脸避开了他亲吻的动作。 吻落在颈侧, 方展徒手劈在了他的颈后。 曾经为了自保被自家父亲送去警校学了几个假期,不过倒是第一次动手实践。 方展将人接住又确定呼吸正常没被打死后,才任他缓慢地倒在了地上,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昨晚待江宴升离开后,他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只是想通之后又觉得有些夸张。 不过表现出了些许善意,就触碰到了这位公子哥儿的敏感神经,让他对自己起了防备,以为自己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刚刚江宴升的举动也正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想到这,方展冷着脸又踹了他一脚。 心中不知觉得可恨还是可悲。 * 日光照在床上,江宴升在半梦半醒间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过了一会,又觉得头痛的实在厉害,脖子也酸胀地像是能感觉到血脉一鼓一鼓地在往外跳动。 他烦躁地坐起了身,看到屋里自己的衣服,慢半拍地才反应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跟方展进了屋,然后…… “然后呢?” 方展看着跑过来质问自己的人,真诚地回答, “然后你不知就怎么晕了过去,还是我将你扶回房间的。” 江宴升心底呵呵一声, “方展,你耍我?” 方展一哂, “那也算不上。” 这就是变相承认了。 出乎意料,江宴升低着头并没有生气也没发怒,片刻,这位少爷不知想通了什么,抬头慢悠悠地道: “今天什么安排?”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方展原本准备好的各种说辞没有用上,心底也有些惊讶,但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无谓地挑了挑眉, “昨天给你发的材料你看完了?” “项目:燕城旅游开发区,一期预算五个亿,方向是打造具有西南特色的民俗商业、休闲旅游功能的文化小镇…” 方展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有些好笑, “我又不是让你背文件。” 只是昨天自己将方案发过去就已经很晚了,后来这人又被自己敲晕,足足一百多页的文件,他记的倒是快。 心思一动,又问, “有什么建议么?” 江宴升撇了撇嘴, “一堆废纸,乏善可陈。” 瓴方项目组半年多做出的方案,顷刻被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