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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远皱眉半晌。突地又失笑起来,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现在的自己,还是先想办法活下来,并活得更好吧,至于秦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先让燕赵齐韩楚魏这些大块头去操心吧。
闷声发大财,声张的不要,悄悄的干活才是正理。
回望身后的大雁湖,这是一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如果以后实力足够了,在这里建一座城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占住了这里,便可以成为进攻东胡的一个前进基地,再加上牛栏山大营,两边夹攻,会事半功倍。
看着大雁湖那已经重新变得澄清的湖水,高远的心中不禁隐隐作痛起来,这一战,他损失了上千士兵,那排在前头,持刀冲锋的可都是老卒啊。
老卒,是一支军队的精华啊,这样死在这里,真是不值。
回过头来,高远的脸色已是阴郁起来,自己为了燕国冲锋陷阵,几度险些生死,可到得头来,他们却是如此的对待自己,这笔帐,回头可得好好算一算。
对于燕国,高远本身并没有多少忠心,为燕国冲杀,或者只是由于身处其间的一个惯性,多年生活在此,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纯粹的燕人,但这一次,周玉与檀锋将他心中的这一点念想完全击得粉碎。
以后,该为自己多想想了。想要自己活得更好,想要自己的亲人不受到伤害,只有自己拥有强大的实力,拥有让其它人望而生畏的本钱。
地盘,军队,资源,金钱。
“我们回家!”想到这里,高远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望向远处的眼睛之内,看到的不是那满目的枯黄以前蓝天白云,而是冲天的大火,激烈的战场,挥刀拼搏的士卒,以及无数倾覆的残破旗帜,断刃残枪。
“你们要战争,我就给你们战争!”
他在心里大吼了一声。
琅琊郡与天河郡交界之处,叶氏打开了车窗,向后望去,琅琊已渐去渐远了,这里,曾经是她年少时的故乡,一场剧变,让她失去了一切,变成了偏僻扶风县的一介普通妇人,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辛苦而又平淡地过完,但却又是风起云涌,叶氏重新站到了这个国度的高点之上,琅琊失而复得,再次回到故居的她,本以为余生将要在这里度过,可世事无常,这才仅令几年功夫,自己与丈夫便又成了阶下囚。
车窗之外,负责押送自己一家人的燕翎卫不离左右,脸色阴冷。
重新关上车窗,叶氏担心地看着盘膝坐在另一边;双眼微闭的叶天南,自从离开琅琊郡城,叶天南没有再说一句话,让吃便吃,让睡便睡,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经历过大起大落过,希望过,失望过,更绝望过,如今的叶氏的心理倒是坚强得很,没有过不去的坎,她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老爷!”叶氏轻轻地抓住了叶天南的臂膀,摇了摇,“你,没事吧?”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叶天南终于缓缓地睁开双眼,看着叶氏,“你相信高远会里通东胡么?”
叶氏坚决的摇摇头,“说别的我信,但说高远里通东胡,我坚决不信,老爷你是不知道,高远自从军以来,不知杀过多少东胡人,他对东胡人,似乎有着一股发自内心的痛恨。”
“能不痛恨么?东胡人杀了他的爹,他的娘也因此早逝,如果不是有路鸿照顾他,他能不能长大成人都很难说。”叶天南微晒道:“所以说,檀锋找得这个借口,真得很拙劣,根本不可能取信世人。”
“哪他到底要为什么这么做?他就不怕天下悠悠之口么?”
“哼!”叶天南冷冷地哼了一声,“悠悠之口!当年令狐灭我叶氏一门的时候,可怕过悠悠之口,史笔握在当权者手中,他愿意怎么描绘便怎么描绘,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当知道真相的人一代人都死去的人时候,真实的历史便会颠倒,英雄变成狗熊,奸佞化身忠良,黑白颠倒,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檀锋看上的是我琅琊郡,高远只不过遭了池鱼之殃而已。如今的我,实力弱小,毫无自保之力,微一的依障便是高远统兵在外,给高远安上这个罪名,一气儿剿灭了,便再无后患。”
叶氏身子一颤,“老爷,他要琅琊郡,我们给他便是,妾身也不求别的,但求后半生与老爷平平淡淡地过完也就罢了。”
“平平淡淡?紫儿,你男人是一个甘于平平淡淡的人么?”叶天南轻笑起来,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叶氏的后背。
这么多年以来,叶天南竟是第一次称呼叶氏的小名,虽是老夫老妻,叶氏的脸上仍是闪过一丝红晕。
“就算我想平平淡淡,檀锋会相信么?当年令狐杀我叶氏满门,我孤身出逃,十年之后便咸鱼翻身,前车之鉴,檀锋岂会重蹈覆辙?”
叶氏悚然道:“他想杀我们?”
“对,等他消灭了高远,回过头来就会杀死我们,斩草除根,方为上策啊!现在他不动手,只不过是因为高远还活着罢了。”叶天南平静地道。
“高远,他会有事吗?”叶氏颤声道:“我们也就罢了,可是枫儿他才十四岁啊。”
听到叶氏提起叶枫,叶天南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外面传来御者勒马的吆喝声,叶天南闭上了嘴巴,窗格被从外面拉开,露出了一张死板的毫无表情的脸,“叶相,已经到了天河郡的罗城了,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里的驿馆歇息一晚,明天再启程。叶相看可好?”
叶天南闭目不语,叶氏却点了点头,“也好,老爷也累了,就先在这里歇一晚吧。”
车马重新前行,就在这些马车缓缓驶入罗城的城门洞口的时候,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幢高楼之上的窗户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那辆马车从小到大,然后又大到小,消失的视野之中。
第四百六十五章:道听途说
天河郡一直便是燕国王族的直辖郡,蓟城便处于天河郡之中,天河的百姓自有一股大燕别的地方无法比拟的傲气,虽然罗城只是天河郡与琅琊交界的一座不大的城市,但其繁华之处,却已不稍逊于偏远的辽西城了。
琅琊,天河本来就是燕国最为富庶的城市,而天河比诸琅琊,却又从来没有遭受过兵灾,像琅琊郡,十年来已经遭受了两次大的兵火,两大世家在琅琊灰飞烟灭,而天河的百姓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楚。
所以天河郡的百姓都很富庶,体现在城市建筑之上的,便是高大华美的房子,占地极广的庄园,虽说只是一个县城,但规模却是极大,街道之上,一排排的店铺生意都是极好,漂亮的青石板街道之上一尘不染。
这个时间段,如果是在辽西,大多数的人肯定正是完成了一天的劳作,正脚步匆匆地往家里赶,肩上褡裢里装着这一天挣来的铜钱,这是明天一家子的饭食,而在罗城,街上却尽是步态悠闲正漫步而行的人,此时华灯初上,却正是酒馆,茶肆,饭庄,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时候。
大汉走进了一间茶肆,选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茶,一碟炸黄豆,便静静地坐在哪里,这个位置,身后是一扇窗户,随时可以破窗而出,落到外面人流如炽的街道之上,极易脱身,茶肆里所有情况又一目了然。
茶肆自然是打听消息的极好地方。无数真的假的消息,都会在这里飞舞,罗城虽然只是天河郡边缘的一座城镇,但这里的人却也有蓟城人那种豪气干云议论天下的习惯,似乎这里每一个人都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大汉端着茶杯,慢慢地啜着茶。眼睛盯着身前的桌面,耳朵却在仔细地从众多的高淡阔论之中梳理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有人在说征东将军高远。
此人显然极为愤怒,每说上两三句,都要拍着桌子,大骂一声高远这个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