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之上,一枚枚床弩呼啸而至,将一台台攻城车射倒,射塌,上头的士兵惨叫着跌下去,但过不多时,便又有一辆新的攻城车填补上来,那些倒下来的木头架子,零落一地。
数天的攻击,齐军也已经杀红了眼,不少凶悍的齐军,甚至直接跳进护城河,有的抱着一根木头柱子,向着对岸游来。城头之上,一时照顾不到这些家伙,倒让不少人游到了岸边,爬上河堤,躲到了城墙根下的一些死角当中,琅琊城不比积石城,建城之时就充分考虑到了防守问题,这里的老式城墙,仍然有不少的死角,往那里一躲,别说弓箭射不到,便连看也不容易看到了。
一波又一波的齐军将一只只装满土的麻袋投进护城河中,河水渐渐上涨,眼见着便漫过了堤岸,不到半天功夫,环绕城墙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出了十数段道路出来。
范登科看着铺天盖地悍不畏死冲上来的齐军,眼中充满着深深的忧虑,看着身边依然沉静的郑晓阳,问道:"郑军长,有把握吗?"
郑晓阳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他们还没有蚁附登墙了,那才是刀子见红的时候,现在,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范郡守不必担心。咱们征东军在刺刀见红的搏斗之中,真还没有输过。"
"看出田富程准备主攻那一面了么?"范登科心下稍定。
郑晓阳摇摇头,"田富程极有经验,打到现在,仍然看不出他的主力兵力藏在哪里,我们却不能靠猜防守,只能见招拆招,范郡守,你那五千青壮,到时候只怕要拉出来救急了。"
"放心,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上城协助守城。"范登科点头道:"郑军长,我们能守多长时间?"
"能守多长时间?"郑晓阳哈的笑了起来,"有我在,他们就休想攻破琅琊郡城。范郡守,你只要想想,夫人与小公了都在城中,我们就没有任何退路可走,如果失了城,失陷了夫人与公子,即便我们逃得性命,又有何面目回征东府?"
"郑军长说得是,我问得差了。只是不知道都督的大军什么时候才能回还啊?"范登科叹了一口气,"我等死不足惜,但如果失陷了夫人与公子,那就万死难赎其罪了。"
"就算一切顺利的话,起码也要一月以上。"郑晓阳淡淡地道:"大军开拔,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与其指望都督的大军赶回来,还不如指望辽西,积石,河间等地的援兵。"
郑晓阳的目光此时却在看向天河蓟城方向,以前他恨不得蓟城的人早死早干净,现在,却盼望着蓟城一定要多挺一段时间,如果蓟城快速败亡,田单主力一股脑地冲入琅琊,那才是大难临头了。
"曹院长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范登科突然道。
"他在捉虫子!"郑晓阳哈哈一笑,"范郡守就不用管他了,他的任务是捉虫子以及保护夫人公子的安全,我们就不要指望他能来帮着守城了,他那点手下,上城来,也济不得什么事?"
范登科也是一笑,"那是,我就不在这里防碍郑军长指挥了,我这就下去,组织后勤,督促那些新兵训练,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
郑晓阳被他也说得笑了起来,"范郡守不用管我,田富程想要破城,就凭他这块料,我还真不惧他呢!"
田富程的确有些急火攻心了,攻打琅琊郡城已经是第六天了,但他的兵还没有一个能踏上城墙,横亘在城墙之上的那道铁丝肉,无情地阻隔着他们与城墙之间的亲密接触,想要拔除这道铁丝网,却是异常不易,铁丝,田富程并不眼生,这玩意儿齐国也能弄出来,但将铁丝弄到如此细之后,却是极易折断,但让他惊讶的是,征东军的这些由一根根铁丝构成的铁丝网,不知使了什么法儿,竟然极其坚韧,一刀下去,斩断一根不费什么劲儿,但想要一举破开整体,却是难上加难,因为挥刀的士兵根本没有机会挥动第二刀,就会死与非命。城上将烧得滚开的开水,油脂倒下,这些致命的玩意儿透过网眼,落在下头士兵的身上,那里还有命在。眼看着城下已经积尸如山,那些该死的铁丝网竟然还只破开了一小段,他便觉得心火上升。
第八百三十九章:日出东方(64)
琅琊正在遭齐军围攻,而此时,在天河郡的蓟城,却也到了最后的时刻,田单立于大氂之下,看着自己的军队终于爬上了蓟城的外城,在城头之上建立起了一个稳固的据点,并以此为基,正在不断地扩大战果,不由拈须微笑,终是成了。
拿下蓟城,便代表着自己已经灭了燕国,多年的筹谋,终于在自己的眼前演化为现实,如何能让人不喜?
周遭随军而来的文臣武将,一个个都知趣地凑了过来,向着田单执手为礼,大声恭贺。在群臣的颂扬声中,田单终是没有按捺住心中的得意,放声大笑出来。
"秦武烈王灭韩,凌魏,威逼赵国,意图一统中原,如今我田单灭燕,执掌东方,自此我与他一西一东,各逞豪强,逐鹿天下,胜负之数,五五而已!天下之大,能与我田单较量者,也唯有秦武烈王而已。高远小儿,数年辛苦,终是为我作了嫁衣裳,不知他得知此事,心中作何感想?"
"高远竖子,何足与相爷相比,能得相爷挂记于心,已是他的福分了!"周遭阿谀之声四起。
"不然!"田单却是连连摇头,"高远出自微末,不到十年功夫便有现在光景,亦是英雄人物,如今我数万大军趁他老巢空虚,剩隙而入,他虽败,却仍不失为一方豪杰,如果他愿意来归,我田单必以辅国大将军之位酬之,如得此人相助,秦武烈王又何足惧哉?来人,将我的这个意思传给积石城征东府。"
"相爷虚怀若谷,招揽贤才,心胸宽阔,世人难比。高远如知此事,定当感激涕零。泣血来归。"
听着周遭的奉承之声,田单心中豪情更盛,看着城头之上的齐军愈来愈多,燕军已是溃不成军,纷纷从城上向后溃逃而去。
城门缓缓地在田单身前打开,在无数士兵的摇旗呐喊声中,田单缓缓地摧动战马,进入了蓟城。
蓟城的抵抗在入夜之后终于完全停止,高高飘扬于蓟城城头,王宫之上的燕国王旗缓缓落下。取而代之的是齐军军旗,田单纵马直入燕国王宫,踏足于燕王姬陵日常会见的大殿当中,当仁不让,四马金刀地坐上了那宽敞豪华的王座。
"报!"紧随而来的斥候跪于王座之下。"燕王姬陵在其麾下大臣周玉,檀锋,胡彦超的保护之下,已破开我军包围,正在逃窜。田宗敏将军令小的前来禀告相爷,他正在调派人马围追堵截,一定会将他们的献俘于相爷阙下。"
田单小拇指勾着鞭子,笑道:"追什么。我留下那一个破绽,就是容他们离去的,拿下他们,反而成了烫手的山芋。杀又杀不得,难不成我田单还得养着他们么?告诉你们田将军,追击做做样子就可以了。姬陵已经成了落水狗一条,打与不打,没多大意思,我们还有更重的事情要做呢!由得他们去吧!"
"是,相爷!"斥候叩了一个头,充满敬畏地偷偷地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田单,这才心满意足地快步离去。
整个王宫已经被齐军完全控制,来不及逃走的王宫中人,尽皆被囚于宫中偏殿,田单志得意满地一脚踩踏在王座之上,俯览着整个大殿,虽然此时空无一人,但在他眼中,在不久的将来,在他的脚下,将会有不计其数的人葡伏其下。
"来人!"他厉声喝道。
一名军将大步而入,"相爷有何吩咐?"
"今天本相就宿在这宫中了。"田单笑道:"先前听奏报说,姬陵逃亡,竟然连他的王妃也留在了宫中来不及带走?"
"正是,姬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