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凤楼一眼看去,正是魏银屏鹰愁涧遇险时,随侍左右的兰儿。
兰儿喝退了武官,快步走到武凤楼面前,盈盈下拜说:“哪一阵香风把少侠吹来的?嵩山别后,郡主念念不忘大德,渴求一见呢。”
武凤楼侧身还了一礼,说了声:“不敢当。”
这一来,把那个姓袁的武官直吓得真魂出窃,扑通跪倒、连连叩头不止。
武凤楼并不理会,随着兰儿走进府内。兰儿边走边絮叨:“郡主自嵩山遇险回来,一下子变得沉默多了。昨天还说起受少侠舍身救命的大恩,不知姓名,答报无门,今日少侠翩然登门,郡主不知该有多么高兴呢。”说着,带武凤楼走进了一座厅堂。
兰儿先让武凤楼坐下,又笑着对他说道:“委屈少侠稍坐一会儿,我先去通报郡主,然后再来伺侯少侠。”说罢,翩然而去。
武凤楼等兰儿走后,立即站起身来,瞥了全厅一眼。只见东间后墙放着一张凉榻,西间窗前一张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几卷古藉。东山墙悬宝剑一口。中间一张大八仙桌,上放着一套非常精致的茶具。后墙上悬中堂,是一幅《虎啸山林图》。
两边的对联是:暖带轻袭羊叔子,葛巾羽扇武乡侯。
除了两把太师椅外,便是几架书橱,书籍琳琅,种类颇繁。
武凤楼心中一动,看情形,这岂不是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的书房吗?乘机把双手一背,装着无聊的样子,踱到西墙之下的桌子跟前,猛见上面放着一叠邸报。匆匆翻阅一下,全是京都的消息。正翻着,忽然从邸报中掉下一封加了火漆已经开启的信来。
武凤楼急忙拾在手中,见上面草书一行:京都家报,别无其它字样,知是魏忠贤的私函,抽出一看,不由得心中一凉。只见上写:“圣上病无转机。一旦驾崩,接位者必五皇子矣。
此人与弟有隙,如登大宝,隐患无穷焉。趁近日彼赴凤阳祭陵,弟欲相机除之。特告吾兄,预作准备。”
武凤楼匆匆看完,连忙把书信放好,退至原处坐下,心中暗暗钦敬亡父的先见之明。看起来,面禀五皇子之事势必从速。正在沉吟之际,忽然鼻端送来了阵阵幽香,心头一惊。猛一抬头,只见魏银屏已俏生生地站在面前。
武凤楼一股怒火已撞向当顶,恨不能将她立毙掌下,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主要仇人是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必须借她进见,才能一雪杀父深仇。现在,绝不可现出丝毫蛛丝马迹。想到这里,忙不迭站起来身来。
魏银屏含情脉脉地望着武凤楼说:“少侠光临,使我欣喜万分。我原以为活命之恩永无报答之日。哪知少侠……”
刚说到这里,武凤楼已接了过去:“说来惭愧,先父去世太早,我母子相依为命。近年来荒旱不断,在下只好出外谋生。”武凤楼说到此处,故意面现羞槐之色。
魏银屏早听得眉飞色舞,高兴异常,柔声说道:“少侠说哪里话来。以少侠的才能,岂能久居荒山?我会为你安排一切的。令堂我也不日派人接来,以便承欢膝下,让我们得尽人子之孝。恕我无礼,我该请教少侠……?”
魏银屏话未出口,武凤楼已知其意,正色答道:“嵩山邂逅,并非在下不愿通名,皆因师门之训,施恩岂敢望报。今日登门求助,怎敢再为避讳?在下娃辛,单字名艮。”武凤楼报名辛艮,是取其仇恨魏家之意。因为竖心加一艮字!正是仇恨的恨字。
武凤楼通名之后,魏银屏满面春风,一双明眸瞥了武凤楼一眼,含笑问道:“少侠府上除令堂老大人之外,尚有何人?”问罢,不由得低垂了粉颈。
武凤楼满腔仇恨,何暇细叙家常。但魏银屏的问话又不好不答,只得说道:“小可并无兄弟姐妹。舍下除家母之外,并无他人。”
魏银屏心头一喜,不过由于问得太明显,她再不小家子气,也不由不羞红了面孔。正好兰儿送上茶来,魏银屏借让茶之机,岔开了话题。
正在这时,猛听外面一片报道:“大人回府。”
武凤楼心头一紧,杀父仇人,已到面前。张目一望,只见一个魁伟的身影,正站在内书房前。此人身高足有九尺,面如紫玉,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有如利剑,满脸充溢着肃杀之气。头戴帅盔,盔缨乱颤,内衬软甲,外罩紫蟒,足登虎头战靴,肋佩三尺龙泉,气势十分夺人。不用问,来人必是新任两江水陆提督,九千岁魏忠贤之胞兄,魏银屏之父,自己的杀父仇人魏忠英了。
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武凤楼一见魏忠英走进书房,顿时胸中气血翻涌,恨不能亲手刃之,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但父亲临终遗言,是要自己赶赴京都,匡扶五皇子朱由检锄奸登基,挽大明江山于颓危。重任在肩,岂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疏忽!
想到此,只得强忍怒火,暂不说话。可是两江水陆提督两道凶似鹰隼的目光,已利箭般扫向了自己。正感到一阵惶悚无措,猛听郡主魏银屏一声娇笑,扑了过去,一双玉手搭在父亲肩上,附耳低语了一阵,然后放开了双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武凤楼,示意他上前拜见自己的父亲。
武凤楼天生傲骨,对面又是杀父仇人,他岂肯轻易屈膝?二人目光一撞!连堂堂的正二品武官,手握十万兵符的两江水陆提督魏忠英,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暗暗惊诧道:好厉害的目光。旋即佯笑道:“听小女言及,嵩山遇险,多亏阁下相救,下官在此谢过。”
武凤楼缓缓答道:“小可纵然低微,见死岂能不救?举手之劳,岂敢当大人一谢?”
魏忠英原来是瞧不起武凤楼一身寒酸,所以才冷然相待,今见武凤楼一脸傲气,谈吐不凡,隐隐透出一般子令人慑服的气派,魏忠英念头一转,顿时满脸堆笑,很客气地道:“阁下救命之恩,小女时铭肺腑。今日幸蒙光临,本帅岂敢慢待?屏儿,吩咐厨上备席款待。”
魏银屏欢应一声,赶紧转脸打发兰儿去厨下传话,魏忠英让座,二人分宾主坐下。魏忠英刚想动问,魏银屏已笑着说道:“爹爹,这位少侠姓辛名艮,父亲去世,只有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辛少侠一身武功,实在惊人。当时,孩儿马失前蹄,坠落鹰愁涧,若不是辛少侠武艺超人,拼死相救,早已粉身碎骨,命丧深渊了。爹爹帐下护卫虽多,我看没有一个身怀绝技之人。我已作主留辛少侠在此,请爹爹委以官职。”
魏银屏的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面面俱到。魏忠英听后,不由得哈哈一笑说:“辛少侠乃救命恩人,咱们岂能用作下人?至于职务嘛,老爷自有安排。”
魏银屏一听,心中更为高兴。可武凤楼却心中一动,暗想:只有作为老贼的左右护卫,才能乘机杀之。如委作外任,即使官职再大,也难寻行刺的机会,想到这里,对魏忠英拱手说道:“在下乃山野草民,才疏学浅,只望随大人左右以供驱使,不敢妄贪官职,请大人谅情。”
魏忠英不由得手持胡须,沉吟了一下,他所以宁委武凤楼以官职而不愿收作侍卫,是有道理的。对武凤楼的出身来历,他是一无所知,仅凭女儿的一句救命之恩,岂能用作贴身护卫?
这次胞弟魏忠贤派他南下,关系重大,特意把青阳宫中的贴心死党——燕山八魔的老三孙三元,老四李四季,老七郑七星,老八王一川四人拨归自己帐下使用。有这四个鼎鼎大名的武林高人随待左右。一般的人,魏忠英岂能看得上眼?所以才不愿收入府内。
魏银屏察言观色,早解父亲之意。又恐武凤楼不愿外任,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