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血腥陈迹,已荡然无存。大军宝帐还是那么威武肃穆,两旁将校林立。杨鹤身穿素服,从虎位上急步下来,悲呼一声“甥儿”,一把抓住江剑臣的手腕,泪如雨下,连握住江剑臣的那只手也是抖颤不已。
二人本是骨肉至亲,长相又极为相似,别说两旁将校心中凄惨,就连分明是来此寻仇的武凤楼和李鸣也不禁心头酸楚。江剑臣牙齿微咬,心如刀剜。可他毕竟是定力极强的人,悲愤之情虽有,凶杀之气却无,他默默地抽出了被娘舅杨鹤抓住的手腕,和武凤楼、李鸣三人一齐双膝跪倒,伏地啜泣。
大帐内一片啜泣之声。
过了好大一会,三边总督杨鹤才止住了哭泣,让三人起来,然后擦去了满脸泪痕,重新携起江剑臣的手腕,一言不发地向帐外走去。
江剑臣知道舅父是带自己去拜奠亡父司马文龙灵位去的,当下也不反对,默默地跟着杨鹤来到了离宝帐约百步左右的一座新搭帐篷门口。
中军会意,猛地抢上几步,一下子打开了帐门。帐内设着灵堂,一具非常巨大的楠木棺材停在帐中。棺前边矗立着杨鹤亲笔大书的灵牌:皇明解元钦赏四品衔内廷供奉司马公讳文龙之灵位。
乍见亡父之灵,江剑臣头脑一懵,两眼发黑。身躯往前一栽。亏得李鸣机灵,一触武凤楼的手臂,二人同声悲呼“师爷爷”。双双抢入,伏地痛哭。江剑臣心头一凛,陡然猛醒,知自己一时失神,幸得二子及时示警。如今身在虎穴,稍一不慎,随时随地都有被吞掉的危 3ǔωω。cōm险。正在此时,猛觉舅父的手松开了。
他心里一动,迅疾反手抓住舅舅杨鹤的手腕。暗用内力,硬把杨鹤扯到灵前,同时跪到地上,哭祭父亲的亡灵。
哭祭一毕,江剑臣借连连叩拜之机,默运眼神暗察,果然发现帐幔后有人潜伏。心想:要不是李鸣机警,使自己迅速收拢心神,只要让杨鹤留在帐外,那潜伏之人必乘机暴下毒手。两厢近在咫尺,倘若自己稍一悲伤过度,任自己武功再高,也万万难脱毒手。
见此情景,已证实父亲的死是舅父所害无疑,杀心顿炽。牙关一咬,就想把嫡亲娘舅立毙灵堂,以慰亡父在天之灵。又是李鸣悲声喊了一声“请师父节哀,办正事要紧”,及时阻止了他的冲动。
三边总督杨鹤也假惺惺地劝了江剑臣几句,众人这才回到了中军宝帐。江剑臣忍泪含悲禀知了舅父,声言奉慈母之命,要挟灵柩回转承德。
杨鹤迟疑了一下,正色说道:“亡人见土亲。姐姐之言,我不反对。但姐丈为国捐躯,全军上下,无不敬仰。容三军将士参拜灵位之后,我陪你一同扶灵回去,伴你们母子同守姐丈之孝如何?”
江剑臣虽猜不透舅父杨鹤的用心,但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意。可是,他的话冠冕堂皇,又违背不得,只得点头应允。杨鹤吩咐中军亲自送他们三人去另外安顿。
三人随中军走后,三边总督杨鹤挥退座下将校,缓缓地退回后帐。突然,他的心腹死党桂守时鬼影子似地从床后转了出来。
杨鹤唉了一声说:“桂将军,我悔不听从你的主张,也太轻看了这个小冤家了。看起来,为了斩草除根,还得依仗你的大力才行。”
桂守时躬身施礼道:“末将多蒙督爷收留麾下,并委以重任,粉身碎骨,难报大恩。督爷的事,我怎么敢不尽力去办。只是,他们三人非同小可。江剑臣一身通玄的功力,武凤楼那把杀人不留血的五凤朝阳刀,再加上足智多谋的缺德小子李鸣,实在难以对付。弄不好,真能毁了督爷的前程。我打算……”鬼守户说到这里,话音越来越低了。
中午晚上,都是那位中军招待吃饭。饭菜虽很精美,可爷儿仨哪有心情讲究这个?次日一整天,还是如此。
江剑臣焦急万分,一连三天,寝不安枕,食不甘味。第二天晚饭一罢,命小校拾去了几乎未动的饭莱,江剑臣要中军带话给舅父杨鹤,催他快些让自己扶灵回去。那中军满口答应,唯唯退去。可是到了第四天!还是不见杨鹤的影子,也不闻杨鹤的回话。
武凤楼向三师叔江剑臣说:“杨鹤这是用三国时周公瑾软困刘皇叔的办法,叫我们师徒寝食不安,精神受挫。以减弱我们的功力。然后突然猛击,以达到他斩草除根的目的。三师叔,快拿办法吧!”
缺德十八手李鸣摇了一下头,先吐出了一个“不”字,接着说道:“鬼守尸是绿林巨魁,极富心计,颇为难斗。难道他不知道先天无极派的内家真气,岂是几天的因拢就能减弱得了的。再说,师父是何等样人,他敢这样小看吗?依我看,他必有更毒的诡计。”
李鸣的话尚未落音,三边总督杨鹤全身甲胄,腰悬佩剑,身后一大批将校相随,风风火火地一齐涌到了江剑臣的住处。李鸣叹了一口气说:“这才是真正的狠毒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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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慧眼识奸 辗转边陲寻仇迹 孤胆犯险 夜窥金阙探君心
三边总督杨鹤甲胄在身,率领众多将校来到江剑臣的住处,聪敏机智的李鸣心神一凛,情知有异。果听杨鹤忿然说道:“顷接急报,敌人凶残之师又凶顽来犯。甥儿热孝在身,舅舅本不当惊动。但你父亲就是被敌人流矢所伤身亡,甥儿若能疆场杀敌,不仅报了杀父深仇,而且还报效了国家,实则忠孝两全。似此良机,知甥儿必不肯放过,是故特来相告。”
江剑臣知父亲就是这样被他诱入万马营中密谋杀害的,见他又故伎重演,略一沉吟,李鸣已争先抢过话头说:“舅老爷所言极是。有此报仇良机,我们师徒三人愿作前驱。请舅老爷给我们准备好马三匹。兵器嘛,到敌人阵中去拣好了。”
武凤楼知李鸣这是故意麻痹杨鹤。反正,凭自己爷儿仨焉能惧怕几个将校兵勇?便也没加反对,江剑臣以他那明察秋毫的锐利眼光,以人们不易发觉的速度,瞟了在场人一眼,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江剑臣等师徒三人,相随众人来到大帐之后,杨鹤伸出手去刚想抽令,忽然帐外闯进一人,伏地劝阻道:“督爷自前一战役,司马姑老爷为流矢伤命,寝食难安,贵体违和。请督爷坐镇本营,部下愿领兵临敌。”
经此人一说,众将也纷纷劝阻。江剑臣、李鸣和武凤楼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都松了一口气,认为杨鹤不去疆场,不象有什么阴谋,只有李鸣的脸部绷紧,看不出一丝表情。
只听杨鹤叹了一口气道:“本督年近半百,鬓发已苍。姐丈见背,更令我愧疚难当,只短短时日,身体已大不如前了。我真有诸葛武侯的‘悠悠苍天,再不能临阵讨敌’之感。”
说到这里,语音一冷,“吴将军,你是本督多年的副手,身历百战,久经大敌,马前三个虎子骁勇善战,武艺高强,你代本督前去迎敌吧!记住,千万照顾好我的甥儿。”
等那位被称作吴将军的人站起身来,江剑臣等才看清此人好一副貌相!只见他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面如紫玉,目如朗星,鼻直口方,真是凛凛仪表。年纪和三边总督杨鹤相仿。江剑臣见他一股冲锋陷阵的气概,不象早有预谋,遂辞了杨鹤,和那姓吴的将军走出大帐。
来到营外,果然见三个年轻将军相貌堂堂,各持大枪,弯弓悬箭,和三千精骑列阵相候,等吴将军出征。这时,三个马弁牵来了三匹蒙古种烈马,清一色的紫骝驹,镂花金鞍,马蹄银镫,通体紫光,环辔鲜明,竖鬃喷雾,四蹄翻刨,神骏异常,来到了江剑臣等三人面前。
缺德十八手李鸣夸张地唉哟了一声,神态惶急地说道:“上阵厮杀,骑这样豪华的坐骑,岂不成了众矢之的?师父,咱爷们可从来没有这样阔过!”说罢,使了一个让江剑臣仔细察看马匹的眼色。
这时,关内秋高气爽,关外气候已寒,凋叶满地,遍野肃杀景象。江剑臣的眼神是何等充足,嗅觉是何等的灵敏!
装作检查三匹马的嚼环,已看出了破绽,朗然一笑说:“吴将军,这等马匹,只配有爵位的人乘骑。某等三人乃一介草民,请给我们换乘普通坐骑。”
吴将军真诚地拒绝说:“爷台乃总督的外甥,马也是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