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儿挺忙,都是内务的一些事儿,换胸卡啊,还有分公司的策划设计什么的,会议室要换设备,好像也是他们忙呢。”
“人事部干嘛吃的?”
“你怎么想起这鸟不生蛋的地儿了?”
彭勃不想再说了,“行了,吃你的饭去吧。”
“嘿!你这人没头没尾的。”
“快去,等会儿餐厅都没位子了。”
“我就是随便吃两口,吃完音乐厅。”
“你再说一遍。”
“别寻衅滋事,招我说你。诶,你下午有事儿没有?没事儿过来啊。”
“我不想跟着乐盲丢人,您难得太阳打西边儿升起,加油普及普及吧。”
“您好,您浑身都是音乐细胞,什么时候工体开演唱会啊?”
“谁给你票谁够不开眼的。”
“你怎么知道别人给的?”
“我昨天刚认识你啊?但凡您亲自买的,我明天开始天天去公司报道。你敢昧着良心说是吗?”
“挂了吧,我到地儿了。”
对方撂了电话,彭勃也收了线,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嘲笑他的合伙儿人——就你还听音乐会呐,五线谱都没搞明白过。音乐课你就没及过格!
洗漱一番冲了个澡,彭勃把自己收拾出人样儿,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到写字楼他先去熟悉的茶餐厅点了几个小菜面点,让一会儿送到楼上去。
每回进公司彭勃都有新鲜感——总有点儿小变化。有时候,仅仅一点变化也能给人以新意,让人不厌烦工作环境。彭勃知道,这也是秦浪的工作之一。以前他从没注意过他,但他每次都能觉察到环境的改变,再细微也能察觉。
整个十七层都很安静,来加班的人凤毛麟角,又因为公司面积大,基本互不打照面,各干各的。
品牌管理部门只有一个小隔间,小的仅能勉强塞下三个人,还不能有胖子。这么小的空间竟还兼当着仓库,彭勃看看,哪个部门的杂物都有。
贴着秦浪名牌的桌子有些凌乱,各类表格文件堆得看不见桌面。
愣神的工夫,只听得咚咚咚一阵脚步声。彭勃回头,见秦浪低着头快步走了进来。
“吓死我了!”看见彭勃,秦浪一惊,心脏突突地跳。
“见鬼啦?”
“你怎么来了?在我办公室干嘛?”秦浪条件反射一般合上了房门。
彭勃一把搂过了秦浪,“赶紧换个表情,小心我跟这儿把你干了。”
秦浪一通捶打彭勃,但面部表情放松了下来。
“我看看你忙什么呢,给你点了午餐,一会儿就送上来。别老吃没营养的东西。”
秦浪笑了笑,“你果然很温柔。”
“哪儿跟哪儿啊。”彭勃放开了秦浪。
“大老板你去忙你的吧,我这一亩三分地放不下你。”
“我还想问你呢,你这儿怎么跟仓库似的?别的部门的东西跟你们这儿干嘛呢?”
“咳,大家都堆,拦不住。老为这个打架了。”
“我跟人事部说说吧。”
“别,你别插手。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莫名其妙发了话,反而让我更难做。”
“骨头真够硬的。”彭勃戳了下秦浪的脊梁。
到北京音乐厅是两点过五分,施沐晨回头看了看后座上的一捧花,下了车。人已经陆陆续续进场了,寻了位子坐下,他展开了演出表。开场曲目是《勃拉姆斯三重奏》,钢琴、小提琴、圆号,钢琴演奏者是他的重点。
昨天去相熟的沙龙偶遇的男孩很有意思,特别腼腆、谈吐举止优雅,有点儿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按理说这个类型并不对他的胃口,但不知怎么地,他就是有些被他吸引。在目光相撞的那一刹。并非面皮那种浅薄成分,而是气质——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一个男孩。他长得不算有特点,但很耐看,越看越有味道。这对施沐晨来说也绝非什么一见钟情,只能算头脑发热。头脑发热也没什么不好,偶尔这样倒是说明自己还年轻,就像偶尔感冒,对身体来说反而是好事。
尤其这小家伙特别不禁逗,逗逗就脸红抿嘴。昨天送熊鑫一路施沐晨心情都很好,虽然车外是瓢泼大雨,车内是低气压,前方还有行不动缓缓爬行的一长串车队,但心情就是意外的好。
开到长椿街放下他,临别逗他说:送了你给什么好处?小家伙拧着眉毛认真地犯难。施沐晨再说:不如请我听你参与的音乐会吧。他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施沐晨想笑——你睡觉的时候,阿元都说到了。也真是个实在人,他请他在路边等一等,转身去了不远处的社区,一刻钟后回来,隔着车窗递过两张票。施沐晨问:另一张给谁?他抓着一头软软的卷发说:你的朋友吧……再问他为什么单要请他等在路旁不请他上去避避雨。他低着头说:雨大,你下车就会被淋湿。施沐晨继续逗:是不愿意请我上去吧。他连忙摆手:不是,真是雨大,再说我家也很乱。一连串的解释。施沐晨最后看着他过马路去了对面才再起步上路。
演出不一会儿就开始了,走上舞台的那个男人施沐晨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一别昨日的青涩、腼腆,今天的他沉稳笃定,自信而充满力量。可谓神采奕奕。他肯定穿0号的衣服,施沐晨心想,真瘦。礼服合身,映衬着他身材颀长,也不显得矮了。削肩细腰,腰杆挺得很直,宫廷式样的花边装饰一点儿都不显得做作。
他看着他落座,紧接着,小提琴手的琴弓就位,音符流泻而出的同时,钢琴声随之响起,施沐晨屏住了呼吸。他不懂音乐,也不常听音乐,但这并不妨碍他凭直觉分辨出乐手的好坏。
注视着台上认真的钢琴师,施沐晨有几分着迷。
不知不觉中OP曲目结束,台上的男人跟另外两位乐手携手鞠躬,台下迸发出热烈的掌声。施沐晨再次翻看手中的演出表,上面印有钢琴师的简介。“多次在国内外比赛中获奖”一项肯定了他直觉的灵敏。从音乐附小开始念起啊?还真是执着的人。
一直到演出结束,施沐晨都认真聆听着,谢幕的掌声尤为热烈,台上的男人浅淡地笑着,像是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赞誉。
从音乐厅出来,天色已转暗,施沐晨抽了一支烟,等在后台出入口的大门处,稍后陆续有人出现在视线内,但都不是熊鑫。半小时过去,施沐晨有些纳闷。媒体通行证是一张好使的钥匙卡,他晃了晃就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后台已基本处于清场状态,偶尔有人擦身而过,拿着乐器行色匆匆的模样。拉住一位女士询问,她挑着眉毛说:熊鑫啊?好像在跟史老师说话吧。在里面的房间,从这儿右转往下走。
施沐晨寻路过去,看见一间房间挂着“请敲门”的牌子,门却仅仅是虚掩着。凑过去一看,熊鑫跟一个四十开外仪表堂堂的男人面对面站着,即使只能看见侧脸,他也看出了熊鑫脸上的痛苦。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施沐晨仔细听才勉强听清。
——你还要怎么样,我只想知道你还想怎么样。
这是熊鑫的声音,嗓门比较亮,听得还比较清楚。男人就不一样了,由于声音低沉,嗡嗡的听不清。
——如果我知道是你推荐的我,我肯定不会参与这次演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紧接着又是男人含混的话语声。冗长而沉闷。
忽而,男人上前一步攥住了熊鑫的手腕。
熊鑫像兔子一样敏捷地挣开了,他的嗓门也跟着提高了几度:结束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你说你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说你是时候结束这种关系了。你不是也喜得贵子了吗?你还想要什么?
施沐晨看到熊鑫的眼睛湿了。他没做太多考虑,一把推开了房门,“让我一通好找啊。”
先转过脸看他的是年长的男人,施沐晨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熊鑫吃惊之余,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你没看到敲门的牌子吗?”男人显然有些微怒。
“门没关我以为就是可打扰了,抱歉,实在是接人心切,见谅。”施沐晨说着,走向熊鑫,握住了他的手。
熊鑫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推拒,反而附和着说:“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会耽误这么久。”
施沐晨继续说:“再不出来花儿都谢了,一大捧花,我又不好意思拿进来。”
两人同时观察到男人的五官有些错位,熊鑫这时开口说道:“谢谢史老师的关照,那我先走了。”
肩并肩出来,熊鑫抽出了自己的手,为了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突兀,他顺势戴上了手套。施沐晨倒也大方,说了一句:“呦,还真是时刻注意着啊,不愧是钢琴师。”熊鑫很感激施沐晨的体贴。对他来说,自己完全是个陌生人,但他却在关键时刻对自己伸出了援手,天知道如果刚才他不进去,后面会怎么样。
熊鑫十岁出头师从史浩维,一跟就是十余年,期间受到过他无数次的推荐与数不清的辅导帮助。两人的那点事持续了六年多,直到前年,史浩维停止了跟他来往。理由是妻子怀孕了。熊鑫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