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诺!”狼军的效率不是停在嘴上的,赵相如刚一吩咐完,他们就立刻下去传令了。
这一番举动又是引得贵族们一阵鸡飞狗跳,背地里把太后骂了个遍,可是却不敢不交,狼军都拿着剑在他们面前站着呢,王阿龙领着人把这些贵族家里里外外翻了个底儿掉,恨不得挖地三尺,连一粒谷壳都不放过。这件事后,太后与贵族们的矛盾进一步升级,不过这一切都被眼前这场决定赵国命运的战争给暂时掩盖了。
仇液接到赵相如的催促时,他在魏国已经待了三个月了,魏王虽然好吃好喝待他,却绝口不提出兵的事,除了刚到时召见过他,之后再也没有任何传召。
仇液等了些日子,有些坐不住了。按说大国使者求见,魏王再怎么样也该拨冗会见,何况当初魏国有难时,赵国挺身而出,按照双方约定,此次赵国蒙难,魏国怎么也不该袖手旁观。可是种种迹象表明,魏国极有可能真的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仇液慌了神,他离开赵国前虽然邯郸之战还未打响,但是这些日子来,大梁时有赵国的消息传来,一会儿是城池已破,赵太后与大王都成了俘虏;一会儿说是李牧军队南下打败了燕军;又有说法是秦燕已经合兵,总兵力超过一百万,双方剑指邯郸,破城在即。
仇液听到这些真真假假的信息,一时难以分辨,不过他始终相信太后的能力,由她镇守城池,想来不会轻易被敌人攻破。
不管怎样,邯郸孤危是实情,魏王态度不明,他情急之下命人四处打探消息,终于有了些收获。
原来魏王在魏太子和公子无忌劝说下已经准备出兵援助盟友,但是却在这当口突然病倒,身体每况日下,出兵就被暂时搁下了。再后来,魏王属意让无忌任将军,魏太子圉担心无忌手握重兵,若魏王再此时驾崩,无忌会趁势拥兵自立为王,届时他这个太子就成了空架子,好不容易熬了这些年就成了鸡飞蛋打的结果。
于是,他从坚定的主战派变成了观望派,在病榻前力劝魏王放弃出兵的打算。魏王本就是软弱无能之辈,被儿子这么两三下一说,也觉得不应该出兵,保存实力最重要。
而无忌,因为顾念他姐姐,三番两次觐见魏王,想说服他再次出兵,不过收效甚微。
仇液明白了,要让魏国出兵,关键在魏太子身上。可是要想让魏太子改变主意,并非是个简单的事,他也不能跟魏太子直接说:我们做个交易吧,只要你出兵,我保你能顺利继位。
仇液在太后麾下的文臣中算不得最出彩的,范雎善辩,楼云善断,都比他更为抢眼。这次游说魏、楚出兵,太后没有派出善辩的范雎,正是因为考虑到范雎对魏国的仇恨,为避免刺激他,因而派出善谋的仇液。
仇液不善说话,之前出使楚国时,楚王曾对他说,只要魏国愿意出兵,楚国就派十五万大军援救赵国。现在好了,楚国出兵需要魏国出兵,魏国出兵需要魏太子松口,可谁能劝得魏太子松口呢?
仇液来来回回打听了很久,终于摸清楚了,原来魏太子圉身为太子,却有个被人耻笑的毛病:惧内。
他怕老婆怕得要死,虽然在外面人模人样,实际回到家中大小事情俱由太子妇操持,他不敢有半句质疑。一次魏王赏了两个美姬给太子,太子乐颠颠地带回去了,还没来得及享用,就发现美人不见了,一问才知,被太子妇使唤去扫茅房了。魏圉知道后屁都没放一个,当晚宿在太子妇的房中,之后提也不敢提那两个美人的事。
太子妇对太子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正想着该如何与久不出府的太子妇搭上话,仇液就收到了太后从国内送来的赵王后和平原君夫人的手书,他不禁喜出望外,太是时候了!
仇液拣了个魏太子出府办事的时候,揣上手书就去求见。太子妇凌惠一听说有赵国使臣带来了魏莹的家书,立刻让家丁把仇液迎了进来。
太子妇年纪四十开外,白皙的皮肤保养得当,眼角虽有些皱纹却丝毫不减威严,尖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五官生的小巧精致,年轻时必是美人。
仇液自报家门后,并没有多废话,而是递上赵王后的家信,让太子妇自己看。
凌惠一生要强,性子霸道固然因为自己驭夫有术,但也是有丈夫疼宠的成分在内。不过,再要强的女人也会疼爱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幼子。魏莹小小年纪便离开她身边,远嫁赵国,是她最割舍不下的,虽然使者总能传来她一切安好的消息,可是只是一两句话怎能满足一个母亲的心?她更关心自己的孩子每顿吃了什么,何时入睡,太后可有刁难,赵王是否体贴,后宫女人是否信服。
邯郸被围,她日夜为女儿悬心,白头发都生出了不少,今日能看到女儿手书,也算是一种别样的慰藉。
凌惠将女儿的信读了三遍后,方才抬头对仇液道:“女儿信中说她一切都好,只是邯郸缺衣少食,难道堂堂赵国,竟供不起我女儿的吃食?”
仇液道:“并非不肯,而是不能。请您体谅,邯郸被围已有半年之久,城中粮仓均已告罄,为数不多的粮食要保证大军的供应,宫内除了大王、王后和已孕的魏女外,其余人等的膳食均是减半供应,连太后都将自己的口粮节省出来,每日只在军中,与将士们一道用膳,并无亏待之说。”
凌惠皱眉道:“邯郸已到如此地步了?”
眼见话题已经顺利转移到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事上,仇液趁势哀叹连连道:“何止如此,百姓已快到食人的地步。”
凌惠掩口惊呼道:“那再拖下去岂不是连王公贵族都没得吃了?”
“是啊,燕人死死咬住邯郸不肯松口,我国兵力要同时抵御来自秦、燕不同方向的进攻,不免捉襟见肘。局面僵持在这里,邯郸久待援军不至,王室已到危急关头。”
“那我女儿……”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年魏国被秦韩联军攻打时,赵国及时援手以救魏,而今日赵国危难中请援,魏国却迟迟不肯出兵,是何道理?”仇液见太子妇忧心赵王后,心中安定许多,知道她必会出力,于是道:“莫说邯郸城破时王后被掳,难免受到燕人折辱,即便燕军最后退去,赵魏之盟言犹在耳,却不在危难之时发一兵一卒,王后日后在宫中怕是……”
凌惠一想是啊,母家如此势利,莹在宫中一定抬不起头来,何况她现在年纪还小,地位不稳,赵王宫中不乏别国公女,长此以往,难说赵王的心思不会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