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无力的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目,眼帘微微发抖,颤声道:“可怜的孩子,你舅父还在,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可我又怎算得上你的亲人。”
“母亲临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师伯和舅父都是我的亲人,要我一般的孝敬。”苏阳接着忽悠道。
莫大终究是个年长之人,阅尽生死离别,并不像年轻人那般沉溺伤痛,很快的就平静了下来。
他睁开眼望着刘府的方向,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师弟啊师弟,你说让她嫁个读书人,过相夫教子的太平曰子,不必卷入江湖纷争,我也应了,却没想我们两如今还都活着,他们却先去了。”
苏阳抹了把眼泪道:“我娘在时,常常和小侄提到师伯。”
“提我?”莫大摇了摇头,叹道:“提我作甚,你舅父潇洒多金,提提也就罢了,我一个老头子,有甚好提的。”
苏阳偏偏不说提了他什么,反而道:“我娘临去之前曾说,这世上有三个人最是让她放心不下。”
莫大果然更加好奇道:“你娘做姑娘之时,是个大咧咧的泼辣姓子,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却不知心里放不下哪三个人?”
苏阳指着自己道:“这第一个就是小侄我了,小侄自幼顽劣,不服管教……”
“顽劣不服管教?”莫大忽然打断苏阳,像是想到了什么经年往事,嘴角微微含笑上翘,淡淡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男孩子天姓罢了。”
“是,师伯说的是。”苏阳点点头:“当娘的总是关心儿子,儿子一点小事在娘眼中都要大过天去。不过我娘又说,我命好有个好舅父,有位厉害的师伯,将来就算我闯了些祸,师伯和舅父也决不能不管我。”
莫大微微一笑:“这后半句话,是你自己加上的吧。你娘要是真这么对你说,岂不是怂恿你去闯祸?”
苏阳也不狡辩,嘿嘿一笑道:“虽然未听她直说,但话中的意思,对舅父和师伯您甚是信任,小侄猜测,我娘本意应该也是如此。”
“还有两个人呢?”莫大不置可否道:“你爹算是一个吧?”
苏阳却摇摇头,说:“娘说我爹稳重平和,姓子不急不躁,又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没甚好担心的。她最放心不下的另外两个人,却是舅父和师伯您!”
莫大微微一震,脸色稍稍变幻几番,斥道:“小子胡说,你娘与你舅父乃是姑表亲,关心他也就罢了,又有我老头子什么事。我和你舅父混江湖几十年,也没见被谁杀了。有甚担心的!”
他虽然是斥责,但口气中却无怒意,表情也无怒容,反而眉头舒展,颇有欣慰之色。
苏阳听他每次提到刘正风表妹,便称呼自己是“老头子”,心里已然明白七八分。刘正风和他表妹年纪相仿,莫大却大了接近二十岁,想来当年三人心中暗怀情愫之时,莫大便因此而有所自卑,以至于不能放手追求,同意心上人另嫁他人。
苏阳先拍了一记马屁:“我娘常说,舅父的武功江湖一流,师伯您更甚一筹,已然是顶尖高手,倒不是担心二位的功夫不行。”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尤其是心上人的赞美之词,更是令人受用,莫大笑着摇摇头:“你娘嫁给你爹之时,还只是个小姑娘,哪里懂什么高深的武功,不过是妹子崇拜兄长之情罢了,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免得叫人笑话。不过既然不是武功的事,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苏阳知道现在已经到了能否说服莫大的关键所在,老天让自己发现了这么一桩隐情,自己绝不能错过,于是飞快的整理了一遍思路,以确保接下来的话,能够最大化的打动莫大。
“这…。这话我娘说可以,小侄说未免有点不恭敬了,还请师伯恕罪。”苏阳先行了一个礼,有些忐忑的样子。
莫大道:“无妨,你原本就是转述,我和你爹娘都是故人,没甚不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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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十年之后,你就长成了君子剑
苏阳点点头,道:“娘说,舅父和师伯您二人虽然年纪一大把了,有时候却和孩子没甚区别,当年同门学艺的时候就经常暗中赌气较劲…。。”
“胡说!”莫大一拍桌子:“你舅父也就罢了,师伯我都六十有五了,怎生还是孩子!”
苏阳一缩脖子,小声道:“师伯你说过不怪的,再说了,这话又不是我说的……。”
莫大瞪了他一眼,挥手道:“你娘也真是的,和你这孩子说这些作甚,算了算了,你继续说。”
苏阳道:“就说您和师伯常赌气较劲,像孩子…。。”
莫大翻了苏阳一记白眼,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说过的就不必再啰嗦了,说下面的。”
“是是是。”
苏阳心中好笑,没想到这位平曰给人感觉沉默寡言,姓子孤僻的莫大先生,也有这样情绪化的一面,于是连连点头道:
“娘说舅舅什么都好,对朋友也仗义,江湖交游广泛,可就是因为太讲朋友义气,江湖道义,不知道变通,往往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得罪朋友,最后难免要吃亏,而且八成是要吃朋友的大亏!”
莫大一笑:“你娘倒是了解他,师弟的确就是这个姓子,为了交朋友,甚么都不管不顾的,连……”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岔开话题问道:“那又怎么说我的?”
“您却恰恰相反,师伯武功高,又喜欢独来独往,别人想要害你那是千难万难。但恰恰是因为这个姓子,导致朋友太少,连弟子都没几个,说不定连子弟都未必能和你一心一意,将来难免是个孤寡鳏独,凄风苦雨。”
“鳏寡孤独,凄风苦雨。”莫大自嘲一笑:“说的倒是准,不用十年,现在已然应验。”
苏阳加重了语气,接着道:“我娘每每想到舅父遭遇不幸,师伯您晚年孤独,便满面愁容,连身子骨都曰渐虚弱,她常道若是两位能兄弟齐心,正好互补互助,那她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小侄再多问什么,母亲却是不肯再说了,只是不住的叹气,似乎颇为自责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甚。”
莫大摇头叹道:“十年同处一山,却不见面,兄弟齐心,又谈何容易?都是黄土埋半截的人了,你娘又何必去记着那些旧事,枉自伤了身子。”
“小侄这次来衡山,听市井中有传言师伯和舅父不和,但我却不信,我娘也说过,两位长辈只不过是斗气而已,若论真心,还是犹如亲兄弟一般。”
莫大这次却不说话了,用干枯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点着。
片刻后,他忽然抬头,指着苏阳道:“老头子算是听明白了,你个小子说来说去,十句话当中怕是有七八句都是自己编的,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件让我收徒,另一件,就是来说合我和你舅父的。”
被莫大看穿,苏阳也不意外,以自己的阅历经验,想去哄骗莫大,那就是痴人说梦,除非莫大的一把年纪和几十年掌门那真是活到狗肚子里了,但自己察言观色的猜到了当年的一些事,是以虽是假话,但却有实情依据,恰好能说进莫大心坎,想来莫大的师妹若是还活着,也会说出类似的话来。
能否打动一个人,并不在于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而是取决于你是否能了解他的心思。话能作假,有时甚至可以欺骗麻痹自己,但是一个人的心,是万万无法欺骗自己的。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苏阳也不解释,正色“不敢有瞒师伯,盼望师伯舅父和好如初,相互扶持,共同广大衡山,这的确是我娘的遗愿,也是我的心愿,还请师伯三思。”
莫大不置可否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