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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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亦的眼神里骤然充满了惊诧,却很快被强硬地收敛住:“是么?看来你办任何事,都是这么地有效率。”

他笑而不语,转身离开。棉花跳下车,想要扑上去,被肖亦急声喊住。

再次察看手表的时候,已过十点,看了一场穷极无聊的电影,吃了一顿近似减肥餐的晚饭,再把女孩子送回家,江尚轩打车回家。靠在椅背上,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捏着发疼的太阳穴,江尚轩试图说服自己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可是,他做不到。他很清楚,郑文婷是个一切都恰好的姑娘,恰好的家世,恰好的修养,恰好的外貌,恰好的个性。甚至她也饲养宠物,她会料理家务。另一点毋庸置疑的,她对自己充满好感,带着结婚的意愿与目标同他交往,不然她不会在肖亦吓唬她以后仍如此坚持。

依他母亲的话来说,这样的女人适合过日子,是可以娶来作妻子的。

然而他却暗暗地感到,一切并非那么简单。她很适合,却没有那种能让他为之所动的感觉。

“找我有事么?”他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与心情。

“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他忽然沉默了,在依然朦胧而细碎的雨滴里微微低下额头,酝酿着:“下个星期,我会跟摄制组西南偏远地区,是个关于失学儿童的纪录片,大概要在那待上几个月,棉花没人照顾,它跟你比较亲近,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江尚轩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你忙的话,就算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再找别人。”

他转身要走,然后听见江尚轩的叫声:“等等。”

肖亦回头,扬起下巴,从容地看着他。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就刚才。”

江尚轩皱了皱眉,他知道肖亦指的是什么,在他和郑文婷约会的时候,他临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好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但也许并不是,也许只是他自作多情,肖亦这样的人,心在江湖,逍遥世界,也许他所谓的那些深情不过只是一时,而那些一见钟情也不过是每一次邂逅游戏的借口。但终究,他还是答应了:“棉花寄住在我这,没问题,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第44章

“什么?”

“只做朋友,仅此而已。”

“……”肖亦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那我也有一个条件,婚宴至少等我回来以后再办,不然,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后悔?”江尚轩的语气忽然有些底气不足。

“后悔没有我这样专业的摄像帮你记录如此幸福的时刻。”他淡而无味地笑着,心底却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牢牢地压着喘不过气来。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肖亦逃回了车里,今晚的月亮很圆,他很希望传说是真的,自己忽然就变身成狼人,肆无忌惮把江尚轩占为己有,去他妈的世俗,去他妈的婚姻,去他妈的过往。可是他做不到,如今他做不到,如果事情摆在五六年前,他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就像他当年遇到江寒那时一样的年轻,一样的毫无顾忌,一味地寻求刺激与新鲜,那么他会不由分说地把所有这一系列内心的蠢蠢欲动都付诸于行动,然而终究,他已不复当年。

当时光转变成阅历慢慢沉淀,肖亦开始明白他需要的是一种温暖和踏实,平淡却能让他有归属感。不是为了一个人而生活,而是与他共同享受未来的每一天,毫无保留。

所以,倘若命中注定,那个人不是江寒,也不是江尚轩,那么他只有继续寻找,在每一座喧嚣却寂寞的城市里,寻找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江尚轩站在原地,有那么一刹那,他曾清晰地感觉到内心深处冲动地跳动,然而身体却是僵硬的,仿佛大脑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信号。

他看着肖亦的车离开,直到消失不见,然后默默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中午的时候,一个客户递过来的,本以为没有机会抽,不想偏偏有了用武之地。

他就那样站在那,抽完了整支烟,回顾过去,思忖当下,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毫无头绪的梦。

江尚轩始终记得七岁那年的夏天,江寒牵着他父亲的手从那个家里走出去,走之前他只走到他跟前扬起嘴角,小小的,却已显出大孩子的孤傲,说了一句玩具和书我都留给你,但小狗我要带走。

然后他就这么走了,跟着那个诗人气质的父亲浪迹天涯,走出院子的门,没有回一次头。自很小的时候起,江尚轩便意识到,他的父亲和母亲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星球,他那家底雄厚的母亲,物质、世俗,却又对爱情充满幻想,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芳华遇见那个诗一般的男人,沉沦地彻底。爱情在开始的时候是一组浪漫的舞曲,然而过后,生活却慢慢萌生出一场场重复轮回的梦魇。大相径庭的背景与特质终究使得他们渐行渐远,而当彼此的忍耐与激情都耗尽以后,分手便是注定。

所有知道他们兄弟的人都再分明不过,江尚轩像他的母亲,而江寒更多地继承了他父亲的基因,所以他们是那么不同的生命个体。他始终记得那个惹人爱的弟弟,跟他父亲一样有着清秀的眉眼,小的时候体弱多病,于是更多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家里,跟他那个同样安静写诗写散文的父亲学识字,然后在那个堆满书的书架里找雪莱找徐志摩找惠特曼找冯至,尽管他还读不懂他们。

不久,他就学会了用学会的字写自己每一天的日记,短短的一句话,然后令其一行,再写几个字,成为诗歌的雏形。

似乎所有的大人都是那么喜欢江寒,和那个小时候总是和小狗在外头不停撒野的自己比起来,他实在是光芒四射。但江尚轩从来没有对那种偏爱有过忌恨,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没有过关于江寒不愉快的印象。确切地说来,他喜欢这个处处顺着他的弟弟,虽然他的话不多。但至少,会在自己不小心闯祸以后甘愿成为代罪的羔羊;或者在小狗出逃了以后和他一起在太阳落山后到处找,找得连回家的路都寻不到。然后江寒拿出随身带着的小手电,默默跟着他,一路摸索,所幸,江尚轩自那一天起,发现自己有着江寒所不曾拥有的敏锐的方向感。

他父亲走的时候,除了江寒,没有带走其他。尽管所有人都不愿意这个孩子离开,但江寒自己却选择了父亲。他还记得他同母亲说的话,让我陪陪爸爸吧,不然他会太寂寞。

这一陪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依然是一个绚丽的夏季,江尚轩去到了普罗旺斯度假,他在那个僻静的小镇里散步的时候路过一间别致而不起眼的画廊,里面所有的画来自一个署名迷失者的画家,主题叫作人间灰烬。他在那里待了很久,游走在那些画布之间,或纯色黑白的冷冽,或绚烂之极的撞色,对于视觉与灵魂都是一次振颤的颠覆。江尚轩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感性的人,但在那一刻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敏感,就好像有人准确无误地触及到了内心无人到达过的角落。

黄昏时分,画廊里来了个年轻男子,飘逸、惊艳,眉宇间透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带着他的单反相机,一身沉静的黑色,他靠在角落里站了会儿,用法语和那唯一的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然而只那一眼,江尚轩为之动情。

直到他消失以后,他才回到现实,用笨拙生疏的法语向工作人员询问,随即得知,这个男人就是这些画的主人,除此以外,他还是个诗人,有一本诗集在这里寄卖,江尚轩收下了,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生活在何处。

这以后的每一天,江尚轩几乎都在同样的时间来到画廊,期许再次相遇,直到他计划离开的那一天,依旧落空。人生兴许就是如此,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有时只能是一生一次。原本,江尚轩以为终究要带着遗憾离开,然而当他错过了去往市区的最后一班车以后,他出现了,开着一辆有些陈旧的吉普车,说可以载他去想去的地方。

于是江尚轩上了车,一路上车载CD机里放着嘈杂的摇滚乐,剥夺了他们交谈的机会,也许他说了,只是他听不见。

最后,他顺利地到达了火车站。他坐在车里,潇洒地向他挥手,如同每一个好心的陌生人。江尚轩终于用法语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他抬起头,扬起的嘴角那样似曾相识,用清晰的中文告诉他:“江寒。”

那一刻,江尚轩想到了命中注定。

他笑了,还没来得及说再见,那个谜一般的男人就驾着车绝尘而去。

他就这么看着他再一次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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