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请,霍家,车马芝。
这几个词组合起来,信息量可是大得很。
一听这话,商秋长缓缓转过身来,眸光幽深地看着付景州。
初见商秋长的时候,付景州就对商秋长那双眸子印象深刻,澄澈如孩童,皎润如晶玉,望之不似凡夫俗子。而此刻商秋长一眼望来,付景州却好似面对一片浩瀚深沉的大泽巨渊,汪洋般的瞳孔深处,却又如同暗室中点燃火炬般亮着两簇刺眼的针芒,只是对视一眼,就刺得付景州浑身不适,好似被一眼看到了灵魂深处。
看透了心里面所有魍魉鬼蜮。
他身体微一摇晃,双膝酸软,身体便往下栽去。
商秋长身形不动,一股淡淡的云气温柔地托住了付景州。
“景州,你我虽然相识日浅,但彼时我修行只是初入门径,无名小卒一个,而你家世清贵,对我却恭敬有加,算得上折节下交,这份殊遇,我始终记在心里。这两年来,你为了我所需的那些物资,不辞辛苦,费心费力,我亦记挂你的功劳。你我之间,许多话语,大可直白一些。”商秋长语气温和地说。
付景州瞬间脊背湿透,都是冰凉的冷汗。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露出试探的意思,就已经被商秋长看透,虽然商秋长并未见怪,反倒以两人之间的情分来做缓和,付景州还是吓得再不敢弄鬼:“真人,我……刚才……我……”
想他付景州,见过的高官显贵也不在少数,绝不是见到对方权势便进退失据到口齿都不灵便的庸才,可此刻被商秋长一语戳破之后,竟是慌到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商秋长虽然温言软语,却比他见过的任何政要都更有威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急,我且问你,车马芝的消息,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商秋长轻轻拍了拍付景州的肩,一股阳和之气渡入,让付景州混乱的心神转瞬镇定了下来。
其实,以付景州的经历和心性,本来不至于如此不堪。只是商秋长刚刚破境,神识澎湃,尚未完全收敛,那眼中的精芒,恰恰说明商秋长现在的功行火候不够,太过外放,自然就动摇了付景州的神智,让他大失分寸。
“原先的宗特部改制为修炼委之后,各省都成立了对应机构,车马芝出现的消息,就是吉省修炼委上报的,就出现在长白山。”付景州定了定心神,低声回答。
“那就是说,这个消息,已经到了明处?”商秋长听出了关键。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都还压着。”付景州巧妙地回答。
“为什么要找霍家?”商秋长的下一个问题,让付景州有些惊讶。
此事之中,有许多关节,有许多可问的地方,商秋长却先问了这处。
“霍烽绝受封奉国显圣真君之后,曾经多次向修炼委提出要求,想要封霍家供奉的仙家为国家承认的正神,建庙立祀,明令敕封,但是上面一直没有答应,听说,这次便是以此为条件,请霍家出手捉捕车马芝的。”付景州将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霍家所修的五显灵官法,说穿了其实就是五通神,所谓五猖、五路,都是此法。不过是寻觅已经开了灵智,初成气候的妖物,先以血食供奉,炼成法力,然后附身于人,出家行走,应人应事应愿,积累功德,所谓出马仙,保家仙,就是此类。只是因为根底终究不过是禽兽鳞虫一流,更兼开启灵智的时候难免沾些血食之类,所以想入正途,修成仙道,是千难万难。对于五通神来说,修成正果最快的方法,就是得到国家敕封,成为国家认可的正神,得到国朝气运加持庇护。”商秋长声音清冷地点评道。
付景州听了,连连点头,这些内幕,他其实也找修行者人问过,但是那些人说得时候,语气里总带着三分敬畏,完全不敢像商秋长这般,语带批评不屑之意,高低之分立显。
“只是国家正神,与国同休,是何等重要,不积三千上功,十万小功,哪能轻易付与?霍家不过是趁着灵气刚刚复苏,国家正是用人的时候,蛇心不足,坐地起价,想要趁机窃据高位罢了。所以周主任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没有同意。”商秋长语气严厉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付景州心中暗惊,原来让霍家图谋不成,逼不得已只能行此险策的“罪魁祸首”,正是商秋长。也难怪他会问为什么要找霍家了,他肯定早就对霍家为什么掺和进这件事清清楚楚,只是对霍家在他否决之后,没有偃旗息鼓,反倒搅风搅雨,另寻出路感到不满!
“真人说得没错,霍家那些什么五通神,都是一些披毛戴角的禽兽罢了,怎么配做国家的正神,受人间的香火,真是不知死活。”付景州连忙配合着说。
见付景州拍马屁的模样,商秋长却反倒失笑:“披毛戴角,这话说得未免太过,有些话我说出来,只算是傲慢,你说出来,却有可能招来大祸。”
付景州心里跳了一下,随后却笑着奉承道:“您是国家敕封的道德真人,天下第一的真仙,说他们霍家不配,自然是金口玉言,哪能说是傲慢呢?”
商秋长摇了摇头,纠正道:“大道三千,皆有通天之路,五显灵官法虽是旁门,却也是修行的正路,我并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只是我说的积累三千上功,十万小功,才是他们这门道法最正统的路子,也是最安全的路子。强行封神,窃据高位,等到后面,正神归位的时候,是要受因果,还孽债的。”
随着灵气复苏,天地大道越发完备,自然便有封神杀劫降临,到时候霍家窃据神位,却没有对应的德运庇护,能上封神榜上走一遭,真正封神,都算是个好结果,更大可能是在杀劫之中化为灰灰。
付景州听得似懂非懂,他其实一直以来也心慕仙道,很想让商秋长多说一些,却到底不敢细问,只能讨好笑道:“这些修行的道理,哪是我能明白的,我只知道,真人不同意霍家封神,他们却偏要封神,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看到付景州小心奉承讨好的神态,商秋长心中感慨,短短两年,随着自己修行水涨船高,地位天差地别,昔年还算是朋友的付景州,如今已经有了做小伏低之态,怎么也回不去过去的时候了。
便是霍家的事情,商秋长也是出于公心。他对于禽兽成道,并无歧视,否则也不会收林媚娘和林熦为徒,更不会指点白璃改名避祸。只是他一向秉持修行正道,歧视的是走歪门邪道的做法,所以才会否决了霍家自取祸端的狂妄要求。
可他的身份地位毕竟摆在这里,随便一句话,便已经有了莫大影响,甚至改变许多人的前途命运。眼下看来,霍家怕是根本没有体会到他的深意,只觉得是商秋长存心阻断他们家的道途,做的是恃强凌弱、党同伐异、专横霸道的行径。而他们对商秋长的畏惧,逼着他们甚至不敢直接顶撞,只能另辟蹊径,兵行险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番变故,倒是让商秋长自省,身份高了,权力重了,有些习气怕是难以避免。便是刚才,他话语之中,其实也难免带了些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味道。
说得不好听些,官味儿,爹味儿太重了。
但话说回来,商秋长的身份地位,确实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是华国的道门魁首,论实力,仅有华钧天能与他商榷一二,论地位影响,却是无出其右,走到这个位置,考虑的事,说出的话,自然与白身的时候大不相同。
一言而决天下,此权之重也。
但是对于修仙者而言,权力,终究只是攀登道途,求取长生的工具,而非目的,心中要时时自省,不要迷了心性,忘了本心。
付景州见商秋长沉吟不语,也不知道商秋长是在自省,便迫不及待地说道:“真人,难道您不想知道,是谁请霍家去捉车马芝吗?”
这个消息,是商秋长肯定不知道的,也是付景州今天真正想告诉商秋长的。
没想到商秋长举手轻拈,指间显出一颗种子,瞬息间抽茎吐枝,绽出一朵白莲,却又瓣瓣凋落,须臾间枯萎殆尽,又化为一颗种子,随后商秋长才轻声笑道:“左右不过是朝花夕落,将死之人。”
付景州楞在那里,久久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才苦笑道:“可不就是快死那几位。”
他此时才骤然醒悟过来,对于商秋长来说,只有修行者之间的事情,才是第一重要,凡夫俗子的欲求,都不值一提,所以他才最看重霍家为何下场,不在乎到底是谁想要那株车马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寿数二字,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将相都看不开,我辈修行者,不也是求个长生久视吗?赶上灵气复苏这般天大机缘,谁又能忍住不搏一搏呢?”商秋长屈指一弹,那种子化为一蓬轻烟,消散不见,“如今这世上,似车马芝这般,能为普通人所用的延寿灵药,仍然屈指可数,也难怪车马芝现世,能够牵动风云。”
所有能够延寿的天材地宝,都是灵气精华所在,往往它生长的地方,周围都不会有其他灵药生存,也只有灵气复苏的时候,天地灵气波动极大,才会长在普通人都能看到的地方,等到洞天福地开辟之后,想在尘世找到这种灵宝奇珍,就要难上太多。
而车马芝在延寿的灵宝之中,也是最为温和的类型,温和到可以直接服用,当场见效。
像商秋长之前在南疆所采的八天赤薤,只有八叶俱全的才可以直接服食,未至八叶的,需要调配阴阳,佐以君臣,以丹炉真火化去其中猛烈药性炼成丹药才能起效。
“似真人这般,自取长生的高人,自然不在乎那增添的寿数,但是对于已经半截入土的人来说,增添的这些寿数,就意义非凡了……”付景州小心翼翼地说。
“更何况,对于位高权重的人来说,寿数,就不单单是寿数了,若是都能再活个几十年,谁上谁下,说不得还要再论一论,是不是?”商秋长也不与他打哑谜,直接点透。
付景州低下头去,越发不敢开口。
“天下岂有六十年之太子乎?”商秋长轻笑道,“可若是君主寿数两百,那六十年太子,又有什么奇怪的?只是那坐在下面的人,心里怕是难免嘀咕,天下岂有百年之天子乎?他若能活百年,我又为何不可呢。”
一滴冰凉的汗珠,从付景州脖颈处缓缓滑到了衣领深处。
“景州,你此来问我,又是为谁而来呢?”商秋长垂下眸去,看着付景州垂着的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眸光如冰,付景州身体都抖了一抖:“是我父亲让我来的。”
“我父亲,听了那些人的话,心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让我来请示真人。”付景州心绪大乱,抬起头来看向商秋长。
“你们付家的事,请示我做什么?”商秋长笑道。
“付家能有今天,都赖真人庇佑,自然以真人马首是瞻。”付景州连忙说道。
“可你父亲让你来问我,难道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便是你来到栖霞山,就让多少有心人,费多少心思呢。”商秋长语气依旧温和,付景州却再也承受不住,竟然跪在了地上。
谁都知道付家和商秋长交好,商秋长的要求,付家绝不敢二话,而付景州偏偏带着这个问题上了山,那是不是商秋长的心中,也有了这个疑问呢?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付景州这一趟,本就是被有心人推动,有些问题,单是问出来本身,就足够引起动荡了。
“真人,自从我认识真人之后,就一心为真人奔走,绝无二心,今天来问真人的意思,也是真的来问真人的意思,绝没有别的意思!”付景州汗如雨下,声音都颤抖了。
商秋长轻轻挥袖,付景州便被托了起来:“还是年轻了些,到底有些沉不住气,换你父亲来,想必不会这么胆战心惊。”
付景州惨笑了一下,没敢接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说过,景州和我的情分,付出的辛劳,我都记在心上,情分是缘,辛苦是恩,这便是因果,我和付家结了因果,就不会放着你们不管。”商秋长徐徐说道。
“景州,你我初识的时候,我为你付家做了一块靠山石,靠得是五岳独尊的泰山之气,你家凭此,才有了如今气象,你可知道,当今之时,这五岳独尊的泰山,指的是谁?”商秋长问道。
付景州恍然大悟,随即连连点头:“景州明白了。”
“你不明白。”商秋长又笑了起来,笑得连连摇头,“其实,能够碰到那个位子的人,无论是已经下来的,还是想上去的,亦或是正坐在上面的,本事德行,大差不差,都没什么分别。”
“但缘也命也,彼时我初入宗特部,急需寻觅鼎炉,宗特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在军中选精锐之士,供我拔擢挑拣,这背后没有人背书,是断然做不到的,这份缘和恩,就像你付家靠山而起一样,都是因果。”商秋长淡然说起了往事。
付景州心中大骇,当初军中公开招募自愿去修炼“鼎炉之法”的志愿者,甚至特地暗示许多军中高层派出自家子弟,暗地里多少人都曾嘲笑上面那位简直是疯了,为了一个不知道有几斤几两的野狐禅,丢尽了国家脸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谁曾想到,商秋长法力高歌猛进,修为一骑绝尘,如今已然成为对方身后不可撼动的靠山,连那些人想要动些手脚,都必须先看看商秋长的意思。
现在回看,那位的识人之明,决断之锐,果然不愧人主雄才。
“灵气复苏才刚刚开始,接下来几年甚至几十年,天下将有大变,此时宜稳不宜乱,宜静不宜动。坐在上面的人,只要能把准方向,稳住局势,不出大错,便没必要更换。”商秋长语气依然十分平淡,“景州,你需明白,若是此番真的让他们成事了,那更多人心中的欲念,便如野草一般,烧之不尽,风吹又生,你方唱罢我登场,城头变幻大王旗,那才是真的乱了,才要坏了大事!”
付景州重重点头:“真人谋虑深远,是景州目光短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时今日,付景州才真正明白了商秋长的分量。对于付家来说,那个位子,已经可以一言决付家生死,然而,现在那个位子坐得稳不稳,却还要问过商秋长的意思,这又是何等的权柄!
“灵气复苏,万物应时,几十年后,那个位子谁来坐,怎么坐,又算得了什么呢,景州,风物长宜放眼量啊。”商秋长面带温和微笑,颇为鼓励地拍了拍付景州的肩膀。
这两下拍肩,付景州心中瞬息间掠过某个可能,恰如惊雷白电,虽然转瞬即逝,却震得他心神都苏了,继而强忍住心中澎湃,重重说道:“景州明白了。”
商秋长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便是你沉不住气,你父亲沉浮这么多年,也不至于轻易就被人说动,坐歪了屁股,这里面,你怕是还有没说的事吧?”
付景州猛地抬头,眼神越发惊骇。
“霍烽绝受封奉国显圣真君,虽是封号修士最末,也是天大的恩遇了,这份因果,霍家不能不结,不能不报。霍烽绝也不是个拎不清自己斤两的人,应该清楚,这种大事,还轮不到他来插手。”商秋长眸光冷然,语带轻蔑,“让我猜猜,他们那边,应该是说动了一位能够撼动天平的人物吧?”
“真人看得清楚,景州也是不能确认消息真假,才没敢说出来让真人烦心。”付景州字斟句酌地先解释了一句,才接着说道,“传言,是有人看不惯赤主重用您,倒向了那边,他们才敢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谁?”商秋长虽然问出了口,但他和付景州都清楚,那个名字已是呼之欲出了。
“华钧天。”付景州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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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权谋博弈,也不过是当所有人都没有本事掀翻桌子的时候,不得不坐下来玩的游戏。
而灵气复苏,修仙成真,有人掌握了可以掀翻桌子的力量,便到了天下动荡,旧的秩序已经岌岌可危,需要重立棋局的时候。
越早看透这一点,越早掌握主动。
当今天下,有资格重画这世界棋局的人,不出一掌之数,华国独占其二。
商秋长。
华钧天。
从商秋长入道开始,华钧天这个名字,就始终如雷贯耳,如影随形。
彼时商秋长就有预感,他和华钧天,早晚要做过一场。
虽然世间无放之四海而皆准之真理,天下无一成不变万世不易之法度,但能够定下世间真理,排布天下法度,原本虚无缥缈,并非真实存在的“大道”,如今却已化作无上道果,成为可证,可得,可掌的无上威权。
当此灵气复苏的大争之世,诸法并起,共逐天道,自然有先有后,有高有低,能执天下之牛耳,别黑白而定一尊,摘得无上道果者,只得一人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道权柄,岂可操持他人之手?
从赤主不断向商秋长倾斜,将商秋长树立为道门魁首开始,商秋长就知道,华钧天必然不会坐以待毙。
如今他终于出手,商秋长心中反倒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
原来,你也并非表现得那么无欲无求,不问凡尘,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无欲无求,便无懈可击,心有所图,便再非无漏金身。
至于付景州说得,华钧天是不满赤主对商秋长的偏斜,商秋长对此嗤之以鼻,这定是那些背后搅风搅雨的人,以自己的心思,揣度华钧天的想法罢了。
蟪蛄不知春秋,夏虫安可语冰?
到了他和华钧天这等境界,那个位子上坐的是谁,都无所谓,能够按照他们的心意做好事情,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够资格坐上那个位子的,也没有一个蠢人,手里无枪,屁股不稳,百载之前用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真理,没有一个坐在尊位上的人会忘记。
只是灵气复苏带来的变化太大了,修仙者的力量,远远不是枪杆子能够形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秋长与华钧天如今的境界,便已经有了掀翻桌子的实力,不仅无人能够握住,还反过来要依仗他们。
无论是当今赤主,还是那些想要掀起风云的人,也都看得清楚。
如今要争得,其实不是车马芝,而是寿数。
争得其实也不是寿数,而是权位。
最终争得其实也不是权位,而是商秋长和华钧天,在争这一线大道先机。
付景州说出华钧天三个字后,也一直在观察商秋长的神色。
商秋长和华钧天,谁才是真正的华国第一人?
这个疑问,在太多人心中,已经停留了太久。
如今终于到了将要得出答案的时候了。
见商秋长不仅没有惊讶,反倒神色轻松了几分,付景州心中也是大定,付家已经站定了商秋长这条船,自然希望商秋长这条船能够一直乘风破浪,独占鳌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霍家已经答应了么?”商秋长问他。
付景州摇了摇头:“霍家还没有答应,从我听到的消息,我猜测,这个消息,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逼着霍家早点做决定的,霍家其实还没有定下决心呢。”
“这是把霍家放在火上烤啊。”商秋长笑了,“可玩火者……容易自焚哪,霍家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却不是谁都能随意拿捏的,要是还拎不清谁主谁次,那还是趁早洗洗睡吧。”
付景州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是当权者可以随意驱策修行者的时候啊,像商秋长和华钧天这样的修行者,早就已经成了执棋人了!
“这出戏,现在才刚刚启幕,且先让他们唱一会儿,你先回去吧。”商秋长轻轻振袖,挥了挥手。
付景州一愣:“若是有人问起您的意思,我怎么说?”
商秋长偏过头,看向栖霞山下,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金陵王气虽已黯然,人间富庶却气象万千,他轻轻笑了笑:“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付景州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笑着说道:“我知道了。”
付景州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
明白了商秋长的态度,他也不敢多留,便向商秋长辞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媚娘,替我送送景州。”商秋长向外展了展手。
付景州诧异,媚娘是何人,他们身边并没有旁人啊?
便见那盘踞在地的庞大巨蛇,展动身体,舒展蟒躯,来到他面前,上下颔首。
林媚娘现在的身形,比狂蟒之灾里的巨蟒还要可怖,付景州登时就吓得一身冷汗,但是当他看向林媚娘的瞳孔,却发现林媚娘那双蛇瞳,并无冷血生物那种冰冷,反倒极具人性化,竟能看出一丝温和之意,心中越发震惊,连忙拱手行礼:“有劳……媚娘小姐。”
巨蛇陪着他走到山门处,嘶嘶吐信,付景州不知所措地挥了挥手:“厄,再见……”
便见那庞大巨蛇回转过身,很快就没入了山门内的薄雾中不见踪影。
付景州站在山门口,看着山门内霞光隐隐,薄雾融融,站了许久,方才下山离去。
等付景州走后,商秋长却没有马上回到王屋山,反倒在望江阁边若有所思。
这件事的消息,都已经通过付景州传过来了,赤主那边,却没有跟他提起过,这就很有意思了。
是有信心能够自己解决,不想事事依赖商秋长,以免落入被商秋长掌控的境地,还是另有谋划,想等更多人入局,看清之后再动手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灵气复苏是大争之世,商秋长和华钧天这个层次,有他们争的东西,霍家这个层次,也有他们争得东西,这一池春水一旦吹皱,怕是要有人趁势搅动波澜,各有图谋。
到底有多少人会掺和进来,是一个更有意思的问题。
恐怕如今入局的人,有一个最为关键的问题,看得不够清楚,那就是,这是华国的修士,第一次参与到废立更替之事。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没有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便如脱缰之马,再难遏止。
而此次事了,无论结果如何,对于修仙者的力量,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会好好重新认识一下。
眼下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或许只有他和华钧天。
这是他和华钧天都等待已久的机会。
商秋长望向远方,轻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也乐见其成,放任这件事的发生呢?”
华钧天自然是不可能隔着千万里回答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商秋长却感觉到了自己和这位宿命之敌的默契。
就算霍家真的答应下来,想捉到天地灵物车马芝,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捉到之后,这出好戏,恐怕才真的开演。
商秋长面朝着望江阁外,轻声说道:“你们且过来。”
林熦和回来的林媚娘已经在旁静静侍立许久,此时听闻呼唤,一起来到商秋长身边。
“刚刚的事情,你们也听到了,这件事前期我不好插手,手下只有蔡麟一个,未免势单力薄,该是需要你们出力的时候了。”商秋长转过身来,面向林熦和林媚娘,语气便如对着蔡麟一般温和,“你们两个的修为,也到了该炼化横骨的时候,今天我便帮你们渡过此劫,之后你们两个谁能先修出人形,我便让谁下山。”
林熦挥舞着双翅,上下盘旋,嘴里咳出几点火苗,林媚娘则是左右摇摆,庞大的身躯却好似水波一般灵活舞动。
“所谓横骨,神气所使,主发舌者也。禽兽鳞虫,本来并无横骨,唯有开启灵智,吞吐灵机之后,才会在喉间重楼处生出横骨。此骨乃是你们自身兽性所化,早先血食杀孽越多,横骨便越重越大,只有炼化了横骨,才能开口语言。语乃神思,言乃心声,通语言则晓文字,晓文字则明物象,明物象则识道德,识道德则成性命,只有能够开口言语,才能述说文字,体悟经文,明辨道德,成就人身性命。”
“兽无横骨便为妖,人生横骨则为怪。草木之灵,天性纯净,横骨生而自脱,似你们两个,鳞禽之类,炼化横骨,便是修炼中头一道难关。”商秋长肃然看向林熦与林媚娘,“禽兽之精怪,靠着自身修行悟性,千百年都未必能够炼化横骨。即便寻到一些修炼法门,也有只能炼化横骨,身体仍是禽兽之身,只是勉强能开口说话的。”
“而我传你们的日月炼形诀,乃是妖族大圣所造,其精微奥妙处,想必你们也能体会,这日月炼形法,有一件天大的好处,却也是极大的坏处。”商秋长扫了一眼刚刚被玲琅玉崖带过来的蔡麟,没有停顿,继续说道,“用日月炼形诀炼化横骨,能够重塑筋骨血肉,直接修成人形,实在是厉害至极。人形越近乎完备,日后修行便越是容易,这是多少妖物修行千万年都达不到的境地。”
听说能够直接修成人形,林熦忍不住鸣叫出声,倍感欢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秋长眼神望过去,林熦马上落在地上,敛翅息声,不敢乱交,商秋长这才接着说道:“但重塑筋骨,便犹如将周身骨头敲成碎末,再重新捏造,其痛之烈,千刀万剐不足以形容,若是忍不住这般苦楚,人形便不够完满。日后想要再修炼完全,就不知道要花多少苦功了,所以你们两个,一定要做好准备,千万不要半途而废。”
“忍得苦中苦,方为人中人,你们准备好了么?”商秋长说道。
林媚娘和林熦都缓缓点了点头。
“你们且听好了。”商秋长盘坐于空,朗声轻吟,神识震动空气,似乎同时有许多个声音在一起和他念诵,同时从许多个方位,将声音灌注到林熦和林媚娘耳中,“夫人者,天地之德所育,阴阳之交所成,五行之秀气所化,天地之性最贵者也。日月者,阴阳之精也,日之其灼,升而神光,照而成火,月之其华,降而精魄,幽而为水,水游八极而历四维,量天地之形,火行九天而焚六合,器物象之体,水火之交,形体乃现……”
这许多个声音,从四面八方震动着林熦和林媚娘的身体,所说的乃是日月炼形诀中最为紧要的法诀,要是靠着林熦和林媚娘自己体悟,也需要许多年才能突破关隘,如今商秋长借着神识之力,直接震动二妖身体,二妖的身形渐渐摇晃起来,从摇晃变成了震动,渐渐快到整个身体都变成了残影。
这时候,林媚娘发出了凄厉的嘶嘶声,林熦也发出了痛苦的鸣叫,但商秋长还在念诵经文,它们只能继续忍耐。
随着日月炼形诀念到更高深处,林熦和林媚娘看起来就像周身笼罩着一层薄雾,整个人都变得模模糊糊的,用旁边蔡麟的视角来看,就好像二妖身上,被凭空打上了一层马赛克,而且这马赛克的强度还在不断变大,从勉强分辨身形,渐渐变成了大片大片的色块。
这色块分为黑赤两色,渐渐从彼此混淆,变为泾渭分明。
“火性暴也,斧凿荒陆,锤击原野,起于足而成于首,群峰峙而指趾分,山峦巍而臂胫琢,四野丰而躯干铸,地躯成也,暴火伏蕴,火之珍而生阳,六阳聚而为首……”随着商秋长继续念诵,那大团大团的色块,同时开始变化,属于林熦的那一团红色,渐渐从脚趾和手指开始,延伸出手臂和小腿,往中间形成胸腹后背躯干,渐渐有了大体的人形。
而林媚娘那一团,却遇到了碍难,手指到手臂到上身成功出现了模糊的形状,但是下半身,却渐渐变成了一条蛇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与此同时,两妖身上那种马赛克般的模糊,渐渐开始变得精细,就好像将马赛克的精细度调整了,色块在不断缩小,人形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林熦已经有了人形,林媚娘却看起来要变成人身蛇尾了。
“蔡麟,助媚娘一助。”商秋长的声音还在从四面八方传向二妖,但蔡麟耳边却又响起了一个他的声音。
蔡麟正在旁边看得揪心,此时听到还有自己的戏份,连忙张口吐气,一道红云从口中吐出,升到高处,红云里升起一架珊瑚,扇面般的珊瑚如同百十支鹿角,莹润鲜红,发出涟涟光芒,锦霞般的光芒向下一落,照在了林媚娘下身的蛇尾上。
红色锦霞一照,林媚娘的蛇尾色块细化的速度骤然一滞。
在经文念诵声外,突然又传来了商秋长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一般,从高处落下:“林媚娘!”
林媚娘发出一声哀嚎,但这时候,却已经不是蛇的嘶鸣,而是一个女子的凄厉痛哭尖叫,在这关键的时刻,那团已经有了人形的色块坐了起来,双臂向下一扑,竟是生生把下半身的色块,撕了开来,分成两条。
蔡麟在旁边看得都产生幻痛了,心中不禁惊恐,妖物成人也太难了,这样的苦,自己恐怕根本吃不了,若不是生而为人,自己哪能修炼得这么轻松。
之前商秋长告诉他,人身迈入道途,本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蔡麟还感触不深,如今看到自己天生就有的人身,林媚娘却要付出这么惨痛的代价才能得到,心中极受触动,道心无形之中,坚定了几分。
分开双腿之后,那些色块再度精细,却是终于隐隐显出了双腿的形状。
此时林熦和林媚娘,就像两个只打了薄薄马赛克的人形,通体缠绕着红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性柔也,雕饰大方,磨化厚土,四渎八川,经脉之行也,江河所流,任督主脉也……”商秋长继续念诵经文,那些盘桓在外面的黑色,开始向着“二人”的身体里涌入,在那红光之中,黑色开始构建起身体经脉的形状。
随着黑色涌入,就好像水流浇灭了火焰,二人身上的红光渐渐熄灭,留下的则是淡淡的白色,那已经是人身肌肤的颜色。但是当黑色向着头顶凝聚,商秋长念诵道“风起天柱,贯通九窍”的时候,林熦那边竟然又出了问题。
黑色困在他的脖颈之下,迟迟无法往上,而那里的红光,反倒越来越厉害。
“林熦,收敛火性!”商秋长的声音,再度如同洪钟大吕般,从高处落下,震动心神。
林熦发出了让蔡麟牙酸耳痒的痛苦哀嚎,一团人形不断挣扎着,黑光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往上涌去,但是到了头顶的时候,最后一点却迟迟无法盖住。
不用商秋长提醒,蔡麟赶紧用自己的福宝珊瑚,将红光照了过去。
随着福德红光照下,黑光终于浇灭了林熦身上的红光,只在头顶留下了小小一簇。
“水火之合,日月之行,阴阳之交也,阴阳交也,天地生焉,天地生其心,五行显其端,成至微,全性命,俱形体,是谓人也。”商秋长的声音缓缓停息,在栖霞山回荡的许多个声音也渐渐在“是谓人也”的回声中,缓缓消散。
林熦和林媚娘身上那层模糊之感,终于退去,显露出清晰而完整的人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只见左边那位,鬓发如檀,肤白胜雪,身姿婀娜,好似江流盈盈,眉目却清冷,恰如明月皎皎,身着一袭黑纱,轻若烟霞,如同披云戴雾一般,展开双袖缓缓下拜:“拜见宗主。”
她抬起头来,一片蛇鳞点在眉心,如黑色晶玉一般,却反倒让她美艳面貌平添一丝煞气。
而右边那位,个子却比她矮上一头,看着还是个青葱少年,肤色粉白,眉清目秀,身上披着件五色彩衣,闪动着雀翎锦羽似的流光,他好像还不太习惯这副身体,习惯性张开双臂挥动了两下,像是振翅欲飞似的,接着才抬起手,似模似样地稽首拜道:“拜见宗主。”
他虽是一头乌发,但垂首之时,发丝隐隐泛起青碧光泽,唯独额头正中,生着一团红毛,还微微打着卷儿,看着有些俏皮。
“蜕鳞化肤,脱羽成皮,今天开始,方能用二‘人’来称呼你们了。”商秋长也露出淡淡笑意,“只是你们二人功行各有不足,能够成功化形,还要仰赖你们蔡麟师兄襄助,这是天大的因果,来日必有报还的时候。你们今后还需要勤加修炼,早证正果,否则将来劫运临头,因果讨债,今朝辛苦,说不得会化为乌有。”
林熦化形成功,喜滋滋地甩着袖子,冲着蔡麟连连拱手:“多谢师兄,师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呱。”
一说完,他就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懊恼之色,却是因为他不知不觉之间,发出了自己还是鸟身的时候,习惯的啼鸣声。
虽是同时化形,但林媚娘的心智聪慧,似乎要在林熦之上,听出了商秋长的弦外之音:“听宗主的意思,我们将来,是必定要遭遇劫数么?”
“灵气复苏,天道垂降,修士涌现,大道之途,你争我夺,彼此恩仇情怨交织,因果不断累积,就会引来劫数。此劫名为无量杀劫,正所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这一杀劫,正对应开天封神,根行深者,证就仙道,得长生逍遥,根行稍次,证就神道,掌周天运转,根行浅薄,身死道消,唯再堕轮回。杀劫过后,这一番灵气复苏,天地演化才算结束。”商秋长说起无量杀劫,也是面目凝重。
“此时还远未到杀劫降临的时候,但我等修士,日后是成仙成神,还是再堕轮回,却都在今时今日修持积累之功,所以你们两个,万万不可懈怠,否则将来若是上了封神榜,我亦救不得你。”商秋长严肃说道。
林熦本来还为化形而高兴,听商秋长一说,顿时觉得前路漫漫,难关处处,嬉笑之色收敛起来,露出几分沮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呀,师父,今天到底是他们俩化形的大好日子,说这些让人头秃的事儿干什么咧,且先让他们宽松一天吧。”蔡麟见状,笑嘻嘻地打圆场。
“今天一天,明天一天,日日宽松,日日退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商秋长瞪了他一眼,又看向林媚娘和林熦,见他们俩都一脸惴惴,便也不忍苛责,放缓语气道,“不过你们师兄所说,却也有理,杀劫临头是逃避不了的,若是日日懒惰,功行停滞不前,那肯定是自寻死路。但若是心里一直记挂此事,只知道刻苦,心中弦始终紧绷绷着,也不是件好事。”
“修道修心,修行并不是一桩日日苦练就一定会有进益的本领,而是对天地大道的体悟,有张有弛,有急有缓,有轻有重,都需要去感受,去体会,去领悟。你们两个是妖修,胜在心思纯净,却也容易坏在心思纯净,以后最重要的,还是秉持本心,不堕登仙之志。”商秋长看着林媚娘和林熦嘱咐道。
蓝星是人道昌盛之地,天道自然垂青人道,妖修便处处艰难,劫数也多,即便是商秋长,现下的本事,也不敢说自己就一定能护他们二人周全,只能是用心教导,让他们自己去闯荡,去成长。
林媚娘和林熦都俯身行礼受教。
“修成人形,便可修炼人修功法,于你二人,我却有两条路予你们择选。”商秋长说起功法,林媚娘和林熦脸上都露出期待之色。
“妖化人形,虽然周身百窍,根骨经脉已经与人无异,但唯有一处根本关键所在,与人不同。那便是你们二人丹田之中,存着妖躯所修毕生法力,结成的一颗妖丹。有此物在,相当于已是筑就道基,可以选择的功法,便大大受限。若是想要修炼其他功法,你们还需要将这妖丹化去,彻底蜕变人躯,以你二人积累之深,恐怕需要花去十年功夫,其中辛苦非同寻常。”
“若不是恰逢这灵气复苏的时候,十年苦功,对于妖修来说,也并不算长,但如今天地日日变化,错过十年,不知要错过多少机缘,所以我并不推荐。”商秋长明明白白地为二妖剖析清楚,“清源派三法四经之中,唯有玉枢九华神丹经,适合妖修修炼,门中前辈妖修,也多是择选此法,这便是第一个选择。”
“而第二个,则是华夏赤心诀。”商秋长说出的第二个选择,让蔡麟微微一愣,插口道:“师父,他们俩也能修炼华夏赤心诀?”
“华夏赤心诀最优先考虑的,便是普适,自然也适合他们修炼。”商秋长解释道,“而且修炼华夏赤心诀还有一桩好处。此法是我以玄光炼化华夏各大宫观道派真经道法四百九十九部,去伪存真,融万法于一炉,除弊补缺,成大道于一法的华夏第一正法,独得华夏修行气运。时至今日,华夏并无妖修修行此法,若是你们谁择选此法,自有一分运数加身。”
“玉枢九华神丹经是我清源派三法四经之一,直指合道,此法远胜如今天下各教各派功法,但其中深微奥妙之处,关隘重重,修行起来也着实不易。华夏赤心诀乃是华夏正朔,虽无优胜之处,但胜在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且独有一分气运在身。你们下去且先考虑考虑。”商秋长说完二法优劣,便让林媚娘和林熦好好斟酌一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想到林媚娘跪在地上,举起双臂道:“宗主,媚娘本是南疆苍莽之中,万千妖物中的一个,得遇宗主,蒙授大道,乃是天大机缘,如今侥幸化得人身,迈入道途,心中唯求长生,不做二想,故而愿修那玉枢九华神丹经,求那长生道果!”
商秋长微一皱眉,劝道:“玉枢九华神丹经虽然直指长生,但修行极难,其中苦功,更甚它法,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蛇本鳞虫,混于泥泞,吞腥食浊,自古以来,蛇妖多有修成大妖,或者化为蛟龙的,可真正得成正果的,却寥寥无几。我虽女流,不愿逊色须眉,只想放胆窥看一番天地大道,掌门宗主在上,媚娘心意已决,请宗主成全。”林媚娘铿锵有力地说道。
商秋长见此,也被林媚娘心中决意所夺:“好,不愧是我栖霞宗的门人,自有一番豪气,那我便将此经传授于你。你是华夏乃至此方世界,第一个修习玉枢九华神丹经的修士,在我清源派中,也是独开一脉,自有一番缘法,望你乘风破浪,直上九重,不负今日之壮志。”
说完,商秋长手中点出灵光如萤,飘然飞落,恰恰落在林媚娘眉心那片晶莹黑鳞上。
林熦也挥了挥袖子,拱手跪下道:“宗主,我没有媚娘那么大的志向,这华夏赤心诀听着没有那么艰难,还能得到气运照顾,倒是挺适合我,就请宗主传法吧。”
商秋长见林熦如此说,不赞同地道:“修行岂能贪图容易二字,你也不必如此急躁,还是再好好考虑一番。”
“宗主,其实我已经考虑好了。”林熦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您说不要贪图容易二字,可看这世间,若是能比别人多一分运气,走得容易一点,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呢?既然媚娘选了玉枢九华神丹经,那这华夏赤心诀的运气,也不能让给旁的妖修不是,那便合该是我的缘分了。”
商秋长看着林熦,一时说不出话来。
清源派三法四经,要么极挑根骨资质,要么极挑气运机缘,都不是普通人能修行得。
林熦生有异象,怀有一丝上古大妖的血脉,又天生具备南明离火的神通,本来是修行玉枢九华神丹经的最好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林媚娘虽然性格要强,但出身却平凡,只是侥幸开启了灵智,其实是最适合华夏赤心诀的。
只是事关道途,商秋长不想直接替他们做决定,便提出来让他们自己选。
偏偏,他们都选了那门在商秋长看来,并不适合自己的功法。
商秋长有心劝说,犹豫一番,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一指点去,也将一道灵光送入林熦眉心。
缘法二字最是奇妙,自己作为二妖领路之人,又指点他们化形,偏偏一念之间,并未用那大家长的做派,直接替他们选择功法,而是让他们自己挑选,这本就是一重缘法。
而林熦和林媚娘又做出了出乎商秋长预料的选择,或许,这便是林媚娘和林熦的缘法,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路,是易是难,是长是短,都该让他们自己去走。
得到功法传承,林媚娘和林熦再次下拜,同时说道:“多谢宗主传法。”
“你们两个啊,到底是妖精,不如人机灵,都这个地步了,还叫什么宗主啊?”蔡麟在旁边帮腔道。
林媚娘和林熦这才反应过来,却不敢贸然拜师,跪在地上,满脸期盼不安地看着商秋长。
商秋长摇头用手点了点蔡麟,这才看向二人,却是只笑不语。
二人这才大喜过望,行了三拜九叩的拜师大礼,起身对商秋长喊道:“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师父,现在下面又有小的了,我是不是就是大师兄了?”蔡麟见二人拜师,兴冲冲地对商秋长说道。
商秋长瞥了他一眼:“你觉得你的功行到家了么,当得起他们一声大师兄么?若是我被妖怪抓去了,他们说一句,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你该怎么办?”
林媚娘和林熦虽然在妖躯的时候,已经学了不少知识,但像是《西游》这样的电视剧却没有看过,并不懂商秋长的笑点在哪里。
蔡麟讪讪地笑道:“师父,看你说的,哪儿有妖怪能把您老抓走啊,再说,吃了您的肉也不能长生不老啊。”
说完,他眨眨眼,犹豫地问:“是不能吧?”
商秋长抬手就用紫阳玉如意打了他的脑袋一下:“看看你,哪有半分大师兄的样子。”
说完之后,商秋长却想起一件事来:“说来,我答应收的第一个徒弟,其实并不是你,若是以我许诺入门的时间来算,你还真不是大师兄。”
蔡麟吃惊地大叫道:“啊?怎么这么一会儿,我就真成了二师兄了?”
“二师兄多有福气,和你多相称啊。”说完之后,商秋长心念一动,看着蔡麟,这小子修福德功法,和二师兄还真有几分缘分,莫非这就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收他入门的时候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们就随我一起去吧。”商秋长如今已入神藏境,可以收徒入门了,正好到了该还玉真子人情的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都去啊,师父,咱们怎么去,请玲琅仙子帮忙吗?”蔡麟兴奋地说。
“你们的大师兄,就住在建宁城,何必还费法力挪移?而且媚娘和林熦都是刚化人形,还不适应人身生活,正好带着他们也感受一下烟火人间,去逛逛街什么的。”商秋长想了想,便对蔡麟道,“就开车去吧。”
“好嘞!”蔡麟干脆地答应了,随后又想起什么,试探着说,“师父,我家里倒是真给我弄了几辆车备着,有个七座的大奔正合适。”
商秋长点了点头:“那就开到山门吧。”
“师父,七座呢,地方宽敞,您看要不要叫上师夫啊?”蔡麟声调一变,商秋长听出他的意思了,又是愣住。
蔡麟偷偷觑着商秋长的脸色:“这多半年您一直忙着浩然道校的事情,可都许久没陪师夫了,既然要逛街,不叫上师夫吗?”
“想到了还不快去。”商秋长板着脸哼道。
蔡麟甩了下袖子:“这就去这就去!”
以商秋长的法力,不敢说千里传音,百里之内想说句话是不难的,偏偏让他去说,那他蔡麟就为了师父师夫的感情,跑跑腿呗!
跟顾棣棠说了此事之后,蔡麟到驻军停车场那里,将家里给送来的七座SUV开到山门下,就见商秋长一行队伍往下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今天怎么有闲情逸致,想起来叫我逛街了?”顾棣棠见是蔡麟来告诉自己,便猜到了缘由,笑着打量商秋长道。
“怎么能说是闲情逸致呢,是多日来为国事奔波,冷落了你,聊做补偿而已。”商秋长面不改色地说道。
“瞧你说的,国事为大,家事为小,我一个大男人,要是真说你不是,倒是我不识大体了。”顾棣棠嗐了一声,“我可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要什么补偿啊,你啊,该忙你的就忙你的吧,不用怕冷落我。”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天下要关心,家里人也要关心,哪有轻重之分哪?棣棠,便劳烦你今天给个机会,让我表现表现吧。”商秋长见顾棣棠硬话软说,笑着讨饶道。
顾棣棠“惊讶”地说:“这天底下多少大事等着道德真人去关心,我可不敢劳烦。”
“美人情重江山轻,拨鼓弄弦总一人。”商秋长将手搂在他的腰上,面露笑意。
拨弄鼓弦,是唯有商秋长和顾棣棠知晓的意思,顾棣棠脸色一红,便没法开口再损他了。
蔡麟多会来事啊,见商秋长和顾棣棠说说笑笑,便开口道:“师夫,我车技不行,不敢在市里开,劳您大驾,今天带我们几个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人,见见世面呗。”
顾棣棠笑着答应:“行,今天我给你们当回司机。”
他坐在司机位置上,商秋长自然就到了副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们去哪里?”顾棣棠边扎安全带边问道。
商秋长报出来一个地址。
蔡麟兴冲冲地问道:“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算出来的,还是感应到了大师兄的气机啊?”
商秋长拿起手机晃了晃:“是微信问的。”
“啊?”这半点也不玄幻的做法,让蔡麟失望地叹气。
“灵气复苏,全民修真,不是开历史倒车,如今现代科技已经这么方便了,可以简单实现的功能,非要用灵气道法重做一遍,那不是白费功夫吗?”商秋长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就说这车吧,对于我来说,确实没什么大用了,可对于你们来说,平日里出门,靠你们那点真气,哪里有车来得快?修行只是给这个世界增加了一个方向,多了一种选择,可不是要全盘复古,故步自封。”
“可这……一点也不酷啊。”蔡麟打量着车,嫌弃的不行。
“你这富家少爷开豪车坐飙车党的时候,可没嫌弃过跑车不酷吧,现在成了修士,就觉得跑车没有飞剑酷了。”商秋长一眼看穿了蔡麟心中的打算。
蔡麟顿时眼睛发光:“师父,咱们栖霞宗,有没有飞剑什么的啊?”
“有是有,不过,和你的功法不太相配,你就算是炼出一柄飞剑,也肯定不是你现在脑袋里想的那么酷。”商秋长心里想,还真是自己的徒弟,和自己的想法都一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就行啊,那可是飞剑啊,多带劲儿啊,biubiubiu!”蔡麟捏着自己从电视里看来的剑诀,在车里比比划划的。
商秋长揉了揉额角:“别biubiu了,头疼。”
“师父,您身体不舒服么?”林媚娘关心地问。
林媚娘虽然化成了人形,但毕竟入世时间还短,并没有听出商秋长话语里玩笑的意思,当真在这里满眼关怀呢。
“师父修为多高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头疼,莫不是有人要对师父不利?”林熦也在旁边瞎猜。
商秋长顿时感觉头更疼了:“是徒弟太傻,气得。”
车里空气一静,只有顾棣棠噗地一声笑得十分欢乐。
见顾棣棠笑得开心,蔡麟悄悄坐了回去,深藏功与名。
“现在想想,上次我给你当司机,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笑过之后,顾棣棠边开车,边有些感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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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自己和顾棣棠的初识,其实不过是两年之前,可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便显得这时间格外漫长。
“那时候,我可不敢想,坐在我身边的人,会成为我的伴侣。”商秋长颇为感慨地说。
顾棣棠哑然挑眉:“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吧。”
“倒也是,你一个良家黄花少男,怎么会想到身边的人,居然对你有非分之想呢?”商秋长笑着调侃道。
顾棣棠却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商秋长颇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来:“你似乎有话想说。”
顾棣棠边开车边意味深长地说:“要说真没想到,那却也不尽不实了。”
“哦?你看出来了?”商秋长还从未听过此节,很感兴趣地问道。
“那时候你刚刚出山,道法小成,那一身的睥睨之气啊,真是锋芒毕露。”顾棣棠回忆起当时的商秋长,也是满面笑意,“你自己不觉得,可你当时看我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秋长讶然问道:“有那么明显吗?那我岂不是个目露贪光的色狼,你怎么还敢让我坐你的车?”
“倒也不是色狼,而是……”顾棣棠想了想,才想出一个合适的比喻,“或许当年刘邦初遇吕后,朱元璋初遇马皇后,就是那样的眼神吧?”
“在盖世英雄征战天下之前,总要有个枕边人?”商秋长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我竟然有那样的霸气。”
“是啊,彼时的你,满身都是霸气,像是要做一统天下的君主,现在的你,却不一样了。”顾棣棠带着几分感慨说道。
“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同?”商秋长问道。
“多了仙气,少了人气,尤其是你破境之后,感觉便更加明显了。”顾棣棠似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商秋长的这般变化。
“仙是山中人,既在尘世中,又在人间外。”商秋长悠然感慨道。
人性未脱,故在尘世中,远观人道,已是人间外。
从做人到观人,从凡人心到仙人心,注定是个远离凡尘的过程。
蔡麟他们本来还在车上饶有趣味地偷听师父师夫相遇时的八卦,听到此处,却总觉得商秋长的感慨,似有许多深意,默然不语,暗自体悟,各有所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往玉真子住处的路,商秋长十分熟悉,因为他的公寓就在旁边的楼上。
商秋长如今经常在王屋山浩然道校和栖霞山宗门内居住,但那栋公寓却也并没有退掉,宗特部派给商秋长的两个特种兵,左霄和游泉,现在还在替他经营着那间店铺,商秋长时不时会将自己随手祭炼练手的一些小玩意、符箓,挂到店铺里售卖。
只是因为商秋长名气太大,许多人都知道这间店铺背后是谁,甚至专门派人盯着店铺,一旦有新品上架,马上就会被人抢购,这样精心准备的“幸运”,所能带来的福德之气自然极少。
后来还是左霄给商秋长出了个主意,以店铺之名在微博搞了个账号,经常搞一些转发抽奖的活动,奖品就是商秋长制作的符箓和各种祈福的摆件。这样虽然还是会有人特意派许多手下参与进来,但到底多了几分随机性,抽出了不少真正的幸运儿,倒是为商秋长积攒了一些真正的福德之气。
玉真子那家玉真古玩文化公司,就在紧挨着商秋长公寓的商务楼上,两人当年结交,就是因为玉真子在隔壁楼顶,看到了商秋长采气,主动拜访。
到了楼下,便看到一位身着杏白色道袍,头戴青玉鱼尾观,满头白发如雪的老道士,正领着一个年轻男孩等在那里,后面则站着一对诚惶诚恐的夫妇,正是玉真子和他的孙子李绵邈,还有他的儿子和儿媳。
商秋长刚一下车,玉真子便激动地拱手迎了上来:“多年不见,道德真人风采依旧,果然是神仙中人啊!”
“玉真子老兄,你这就是玩笑了,我们也不过是两年多没见,我这个岁数,老也老不到哪儿去啊。”商秋长笑着说道,就算是他没修仙,他这个年纪,两年多时间也不会变化太大,这玉真子真是会捧。
“那可不对,真人如今道法高妙,目润神光,在人群之中,就如瓦砾中的美玉,乌云中的明月,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是大不一样。”玉真子交游八方,一张嘴最是灵便,半点不打磕巴地夸道。
他这马屁可真是没拍对地方。商秋长筑基之后,随着修为精深,一身道骨仙肌,如玉如冰,化妆之后再精修p过图的明星看起来都没有他皮肤光洁,走在人群之中就如随时开着美颜滤镜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随着商秋长迈入神藏境,神华内敛,现在反倒看起来只是个年纪不大,皮肤不错的普通年轻人,并没有那么矫矫不群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