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既快又慢,每时每刻,似是均缓流过,回首望去,才发现倏忽之间,长河已远。
回想起自己和顾棣棠的初识,其实不过是两年之前,可这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便显得这时间格外漫长。
“那时候,我可不敢想,坐在我身边的人,会成为我的伴侣。”商秋长颇为感慨地说。
顾棣棠哑然挑眉:“这话该是我说才对吧。”
“倒也是,你一个良家黄花少男,怎么会想到身边的人,居然对你有非分之想呢?”商秋长笑着调侃道。
顾棣棠却抿嘴笑着没有说话。
商秋长颇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来:“你似乎有话想说。”
顾棣棠边开车边意味深长地说:“要说真没想到,那却也不尽不实了。”
“哦?你看出来了?”商秋长还从未听过此节,很感兴趣地问道。
“那时候你刚刚出山,道法小成,那一身的睥睨之气啊,真是锋芒毕露。”顾棣棠回忆起当时的商秋长,也是满面笑意,“你自己不觉得,可你当时看我的眼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秋长讶然问道:“有那么明显吗?那我岂不是个目露贪光的色狼,你怎么还敢让我坐你的车?”
“倒也不是色狼,而是……”顾棣棠想了想,才想出一个合适的比喻,“或许当年刘邦初遇吕后,朱元璋初遇马皇后,就是那样的眼神吧?”
“在盖世英雄征战天下之前,总要有个枕边人?”商秋长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了起来,“我倒是没想到,我竟然有那样的霸气。”
“是啊,彼时的你,满身都是霸气,像是要做一统天下的君主,现在的你,却不一样了。”顾棣棠带着几分感慨说道。
“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同?”商秋长问道。
“多了仙气,少了人气,尤其是你破境之后,感觉便更加明显了。”顾棣棠似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商秋长的这般变化。
“仙是山中人,既在尘世中,又在人间外。”商秋长悠然感慨道。
人性未脱,故在尘世中,远观人道,已是人间外。
从做人到观人,从凡人心到仙人心,注定是个远离凡尘的过程。
蔡麟他们本来还在车上饶有趣味地偷听师父师夫相遇时的八卦,听到此处,却总觉得商秋长的感慨,似有许多深意,默然不语,暗自体悟,各有所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前往玉真子住处的路,商秋长十分熟悉,因为他的公寓就在旁边的楼上。
商秋长如今经常在王屋山浩然道校和栖霞山宗门内居住,但那栋公寓却也并没有退掉,宗特部派给商秋长的两个特种兵,左霄和游泉,现在还在替他经营着那间店铺,商秋长时不时会将自己随手祭炼练手的一些小玩意、符箓,挂到店铺里售卖。
只是因为商秋长名气太大,许多人都知道这间店铺背后是谁,甚至专门派人盯着店铺,一旦有新品上架,马上就会被人抢购,这样精心准备的“幸运”,所能带来的福德之气自然极少。
后来还是左霄给商秋长出了个主意,以店铺之名在微博搞了个账号,经常搞一些转发抽奖的活动,奖品就是商秋长制作的符箓和各种祈福的摆件。这样虽然还是会有人特意派许多手下参与进来,但到底多了几分随机性,抽出了不少真正的幸运儿,倒是为商秋长积攒了一些真正的福德之气。
玉真子那家玉真古玩文化公司,就在紧挨着商秋长公寓的商务楼上,两人当年结交,就是因为玉真子在隔壁楼顶,看到了商秋长采气,主动拜访。
到了楼下,便看到一位身着杏白色道袍,头戴青玉鱼尾观,满头白发如雪的老道士,正领着一个年轻男孩等在那里,后面则站着一对诚惶诚恐的夫妇,正是玉真子和他的孙子李绵邈,还有他的儿子和儿媳。
商秋长刚一下车,玉真子便激动地拱手迎了上来:“多年不见,道德真人风采依旧,果然是神仙中人啊!”
“玉真子老兄,你这就是玩笑了,我们也不过是两年多没见,我这个岁数,老也老不到哪儿去啊。”商秋长笑着说道,就算是他没修仙,他这个年纪,两年多时间也不会变化太大,这玉真子真是会捧。
“那可不对,真人如今道法高妙,目润神光,在人群之中,就如瓦砾中的美玉,乌云中的明月,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和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是大不一样。”玉真子交游八方,一张嘴最是灵便,半点不打磕巴地夸道。
他这马屁可真是没拍对地方。商秋长筑基之后,随着修为精深,一身道骨仙肌,如玉如冰,化妆之后再精修p过图的明星看起来都没有他皮肤光洁,走在人群之中就如随时开着美颜滤镜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随着商秋长迈入神藏境,神华内敛,现在反倒看起来只是个年纪不大,皮肤不错的普通年轻人,并没有那么矫矫不群的效果。
“玉真子道友才是鹤发童颜,一派真仙风范啊。”商秋长也对着玉真子商业互吹道。
玉真子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哈哈一笑:“让真人见笑了,实在是……实在是……这个……商业需要,形象管理,不得不装饰一下。”
商秋长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这老头的时候,可是典型的地中海,头顶稀疏的快要反光,哪儿有这一头跟老神仙似的浓密银丝白发?
而且玉真子今年也就六十,保养的也好,看着并不显老,配上一头银发,反倒好像他实际年龄九十往上,端地是鹤发童颜的老神仙扮相。
可仔细观瞧才能发现,他头上分明是戴了一顶技艺极为精湛的假发,和头皮紧贴,天“发”无缝,若非商秋长法眼如炬,等闲凡人还真未必发现得了。
站在玉真子身边的李绵邈,倒是也留起一头长发,束发于头顶结成圆髻,插了一根水种清透的如意云首青玉簪,小小年纪,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道童,看起来比蔡麟和林熦更像玄门羽士,自有一番玉树风骨。
见商秋长看他,玉真子赶忙拍了拍李绵邈的后背。
李绵邈还有些见到陌生人的拘谨,但依然落落大方地张开双臂,行了个古礼,十二岁的少年,嗓音略有一丝变化,清亮中带着一分沙哑:“拜见道德真人。”
他行的这个礼,看着极有讲究,商秋长都不太懂,他一向是用师门的抬手扣掌礼混迹江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小年纪,颇有古风。”商秋长夸赞了一句,又向玉真子介绍道,“这是内人顾棣棠,这是我的弟子蔡麟、林媚娘、林熦。”
李绵邈的父母神色有些异样,玉真子却神色淡定地向着顾棣棠拱拱手:“原来这便是真人仙缘当面,久仰久仰。”
介绍完顾棣棠、蔡麟、林媚娘和林熦之后,一行人便跟着玉真子往楼内走。
一行人进了电梯往高处升去,玉真子的手搂着李绵邈的肩:“这两年,不仅让他跟着上文化课,我还额外给他报了道法研修班。”
“道法研修班?”商秋长疑惑道。
“是啊,自从宗教大会召开之后,各种道修、佛修、灵修的培训班,便如雨后春笋似的,遍地都是。”玉真子说道,“不过大部分都是骗人的,没什么真东西,我让绵邈去的这家,可是请来了龙虎山授箓的道士做讲师,进门门槛高的很。”
“哟,道兄,你这变化很大啊。”此时电梯到了顶楼,商秋长讶然道。
他还记得第一次来得时候,玉真子这里,还是个公司的样子,现如今,竟然在楼顶上,将公司拆掉,生生建起了一座道观!
别看地方不大,非常袖珍,但那也是货真价实的道观啊!
看这道观的用料、装修、形制,都是颇为考究的,更难得的是,整个道观里,萦绕着一丝灵气,显然是用了些真的含有灵机的物品来布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笑见笑,和真人那国家敕封的宗门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玉真子虽然谦虚,但脸上还是难掩骄傲之色。
因为建在楼顶上的缘故,这座道观占地不大,纵向较高,颇有点欧洲古堡的感觉,没有大宫大观的气势,多了几分陡峭奇诡。
进入正殿,迎门位置,供奉的并不是哪路神仙,而是一副气势颇为雄伟的水墨山水画作。画作之中群峰绵延,山势巍峨,隐见白雪皑皑,笔力颇为不凡,画面上方,书写着“祖脉昆仑”四个大字。
而在大殿之中,还交错倾斜摆放着五面屏风,每一个,都是木质的架子上,挂着一副画作,每一幅都是山势雄浑的山岳图,分别是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和中岳嵩山。
在每个山水画屏前面,则各放着一个置物花架,在每个花架上面,都放着一块气韵灵动的山石。
画屏下面,漆黑的地砖中,开出来两条小河,蜿蜒穿过大殿往外流去。
“道友,你这阵法,源出祖脉,势成五岳,下应江河,东流到海,颇得阵法三昧啊,可有什么名字?”商秋长看了一圈,赞叹道。
“真人好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我这里的布置,老朽不才,取了个山川地脉之阵的名字,实在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见笑见笑。”玉真子抱拳羞愧道。
“虽然如今只有昆仑祖脉和五岳,地下也只布置了黄河长江水道,但是道友这个阵法,已经颇得阵法之道的真味,将来进一步细化补全,真的成为华夏山川地脉大阵也有可能。”商秋长绕着五面画屏转了一圈,看到落款,惊讶道,“这竟然都是道友自己画的?”
“哈哈,我三十岁的时候,开始习练水墨一道,时至今日,也不敢说小有所成,只能说是业余爱好。”玉真子谦虚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看道友这画技颇为不俗,尤其是这几幅画,灵韵昂然,气势雄浑,绝非凡品啊。”商秋长这话不是吹捧,而是玉真子这几幅画确实不错。
“确实,这几幅画,于我来说,也是妙手偶得,灵光一现,堪称毕生杰作。”玉真子看着自己的作品,既有自得,又有一种难言的怅然,“实不相瞒,我这阵法,其实也是受了真人的启发。”
“哦?愿闻其详。”商秋长颇有兴趣地转头问道。
“真人您那间网店,以福缘为引,出售的风水法物,灵妙非常,早就在风水圈子里传遍了,老朽有幸见过其中几件,着实不凡。早年间您在泰山采气的故事,在修行圈子里也都是有名的逸闻了。”玉真子说道。
当年商秋长为了给付家做印石,在泰山顶采气,还第一次见到了顾独步,他和顾独步交恶,顾独步自然不会替他隐瞒他在泰山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在泰山采气的事情,也就渐渐流传了出去。
以他的身份,在整个修行者圈子里,就是顶级流量明星般的人物,随口无心的一言一行,都有许多人揣摩,更何况是这等真正涉及到修仙手段的传说呢,自然很多人都在模仿。
“我刚开始是在五岳之中,人迹罕至的地方,亲自挑选了五块在我看来,颇为不俗的石头,摆在这里。”玉真子提到自己的得意之作,也是谈兴颇高,从头讲起,“老朽看风水看了一辈子,给人阳宅阴穴也点了不少,这五块石头,都是我在五岳气脉所结之地找到的,确实有几分不凡,可放在这里之后,却只感觉有微弱变化,只是带来的效果实在是微乎其微。”
“而在探访这五块石头的时候,我遍游五岳,观看山势地脉,心中总感觉隐隐有种明悟,却隔了一层窗户纸,难以抒发,便再次启程,先是在泰山住了一个月,将泰山山水好好欣赏了一番,兴之所至,画了一幅画,自觉是平生最得意之作,画完之后,里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韵,让我自己都十分吃惊,不敢相信这竟是我自己画出来的。随后我花了半年时间,依次徘徊五岳山中,观览游历,最终成就了这一套五岳图,与山石相配,顿感神清气明,心神酣畅。”
“可是这时候,我总感觉这屋里的灵气,还是有些混乱。本来,最开始我是将泰山放在主位,却似乎还是盖压不住其余四岳,反倒有更加混乱的感觉。后来仔细思考了一番,我想到,都说昆仑是华夏祖脉,能统御天下龙脉的,便只有昆仑山了,便又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往昆仑,得了一石一画,布置之后,果然感觉几幅山水图画之间,气韵通畅了不少。”玉真子讲述自己思索尝试的过程,十分感慨,颇有种悟道般的畅快。
“若我所料不差,道友可是觉得,这昆仑祖脉与五岳之间,虽然灵气浑厚,却过于凝重,少了点灵动之感,风水风水,水是气行之道,便又按照黄河长江的走势,开凿了两条水道,这气韵便灵动起来了?”商秋长猜测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玉真子激动不已地叫道:“对!太对了!真人,您真是如同亲眼看着我所思所想所作似的!真人啊,我虽然自己布成了这个阵法,但其实都是误打误撞,自己试出来的,但到底为何能成,却反倒糊涂,能不能请您给我开解一番,让我学个明白。”
“道友,在我看来,你不愧是华夏风水师中的名家,放在古代,怕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商秋长毫不吝啬地赞美了一句。
“从古至今,导引、服食、房中、内丹等修行法门层出不穷,而观想之法,在佛道两门之中均有记载,也是最为原初,最为质朴的修行法门。”商秋长从玉真子的讲述中,已经猜出来他为何能够误打误撞地成功布置一个灵阵。
“所谓观想,便是对照着天地、日月、星辰、山河、风雷、水火,乃至阴阳双鱼,太极八卦等象征着大道至理的图形,甚至是神仙、佛陀等造像,凝聚心神,在识海中描摹,借此勾连天地间的灵气,以人身而与天地相呼应,这便是观想之道。道友游历五岳,观摩山河,日日揣摩山川气势,凝入画卷,无形之中,其实就是在进行观想,而且因为是直接观想山川之景,所以所得最为直观,已是迈入了自己琢磨出来的修行门径。”商秋长的肯定,让玉真子大喜过望,完全没想到自己摸索出来的东西,竟然在商秋长这里有如此高的评价。
玉真子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有些市侩的地方,但能够在灵气复苏之前,就从事风水行当,闯出名气,本身的底子是极为厚实的。
更难得的是,灵气复苏之后,他也没有因为年纪而颓丧,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敢想敢试,以自己的风水本事为根基,还真摸索出一条路来。
他现在的做法,或许就是道法创立最原始的模样。
古人遍走四方六合,观摩天地奇景,渐渐描摹于心中,和天地呼应,撷取一线灵机,这应该就是观想法最初的起源。
受益于现代科技发展,古人可能走半辈子才能看过的名山大川,玉真子一年时间就能挨个走个遍。而且得益于信息传播速度很快,很多资料都能轻易查询。就说商秋长在泰山采气的事情,若是放在古代,靠着口口相传,传到玉真子耳朵里,怕是要至少数年时间,而且肯定传得十分偏离。但是在现代,玉真子打上几个电话,就能听到第一手的消息,所以他试探着尝试的行为,真的产生了效果。
这就是一门观想法的雏形和种子,继续发展下去,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一门修行道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玉真子听了之后,十分欣喜:“蹉跎半生,才终于摸到一点门径,真是惭愧啊。”
商秋长却为玉真子感到遗憾:“有句话说出来,怕是要让道友心生难过。”
玉真子笑了一笑:“我明白真人的意思,若是我能晚生二十年,甚至十年,正好赶上灵气复苏,成就或许都远不止于此。”
“可惜啊,命数天定,不能强求。老朽能在这般年纪,窥见风水之道的真意,知道自己平生所学不是虚妄,不是那骗人的鬼话,骗钱的伎俩,便已经得偿所愿了。”玉真子洒脱的话语中,又带着几分回首往事的怅然。
想来,他这一生,凭风水混迹于江湖,往来皆是豪门贵客,却也并不全都是顺风顺水,也经历过许多狼狈与难堪吧。
“道友还不算老,继续潜心钻研下去,未必不能有所成就。”商秋长劝慰道,“需知从古至今,功法的完善虽然要仰赖一代代人不断打磨完善,但能够推动功法跨越一大步的,却往往是极少数惊才绝艳之辈。”
“惊才绝艳?那是真人才配得上的赞誉,老朽如何能当得?”玉真子虽然谦虚,心里还是很受用的,笑声都爽朗了几分,“修仙得道,老朽是不敢想了,我这孙儿能够迈入仙门,便足够了!”
他爱怜地摸了摸李绵邈的后脑勺。
“对了,刚才道友讲到道法研修班,不知是什么说法?”商秋长想起了刚才在电梯里未完的话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哦,道法研修班,说来,这事也和真人有关,真人如今总掌道门,一举一动,都能影响天下多少大事!”玉真子这话倒不完全是恭维,实在是商秋长如今已经到了那等地位,许多事情都和商秋长的影响脱不开干系。
“自从宗教大会上,说要建立道校,传授真正的道法,就有传言,想要进入道校学习,先要熟悉古时候那些修仙典籍,培养道心。这道法研修班,便应运而生,很快就火遍全国,现在的孩子,可以不上奥赛,不补英语,不学艺术,却不能不研习道法经典。”玉真子啧啧称奇地说。
“商人的头脑总是最灵的,没有市场都要创造市场,更何况这已经成了刚需的事情,自然是苍蝇见了血般扑上去。”商秋长倒是并不意外,“这道法研修班,都教些什么东西?”
“除了古往今来各种道门典籍之外,有的教授强身健体的武术,有的教冥想、打坐之类的静功,像我让绵邈参加的那个研修班,是龙虎山的授箓道士亲自授课,不仅传授前面那些,还教授道家的各种仪轨、罡步,甚至还传授如何绘制符箓,算得上是道法研修班里第一流的,当时进去,可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能参加这个研修班的,都是非富即贵,绵邈在里面,属实是普普通通,不值一提。”玉真子说完,神色间有些心疼。
李绵邈却乖巧地说:“爷爷,我在研修班里和同学们一起学习,挺开心的。”
商秋长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李绵邈的言不由衷:“孩子是个好孩子,知道宽慰长辈慈爱之心,只是有一点不好。”
“怎么,哪里不好?”提及孙子,玉真子也失了平常心,拉着李绵邈的手,焦急地问。
一直默不作声听着的李绵邈父母,也露出了忧心的表情。
“太成熟了。”商秋长语气里故意带了几分埋怨,“玉真子道友,你为孩子谋划,让他早早学习,用心是好的,却未免拔苗助长。”
他走过去,摸了摸李绵邈头顶梳得规规矩矩分毫不乱的发髻:“现在的孩子本就早慧,不大的年纪便已开始懂得人情世故,你还将绵邈送到那等到处都是势利眼的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接下来,这孩子就不要参加什么道法研修班了,送到栖霞山去,就让我这几个顽劣的徒弟,教一教他吧。”商秋长随手指了指身边跟着的蔡麟和林熦。
一听这话,玉真子神色激动不已,李绵邈的父亲也很激动,可是眼里却难免露出几分不舍,而李绵邈的母亲,更是忍不住流出眼泪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商秋长愣了一下,失笑道:“是我没说清楚了,这孩子,该念的书还是要念的,平日里上下学还是要你们接送。晚上要是能住在栖霞山,那自是最好,若是你们还舍不得,便只在周六日的时候,送到我那里去便够了。”
“能够拜入真人门下,是这孩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眼下便是让他来回奔波奔波,又算得了什么。就算没有修行这回事,为了学习,他这个年纪住个校什么的,也都是正常的,我们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以后,就每天都送到真人哪里住吧!”李绵邈的母亲虽然舍不得孩子辛苦,却知道什么才是对李绵邈更好的,主动做出决定。
“你们也不必这么难过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又不是进了山就断了红尘,了无音讯,每天给孩子打个电话,视频一下,都方便得很,便是哪天想孩子了,让他回家呆两天,也耽误不了什么。”商秋长笑着说道。
李绵邈的父亲眼神一呆,随后也苦笑起来:“说得也是,都是真人气场太强大了,总觉得您就是世外高人,这孩子跟了您就再也见不着了,却忘了现在早都不是古代了,将来孩子上大学,不也都是要去千里之外,只能打打电话视频看看的,我们俩也就是早几年适应而已。”
“你们放心吧,绵邈可是栖霞宗大弟子,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他的。”顾棣棠这时候开口了,他作为商秋长的道侣,许诺要照顾好李绵邈,还是有些分量的。
“大弟子?这如何使得?”商秋长能够来兑现诺言,玉真子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想到商秋长还想让李绵邈做他的大弟子。
“先来后到,绵邈是我最早许诺收徒的,虽然他年纪小,但论位份,他就是我栖霞山的大弟子,道友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教导他的。”商秋长安慰道。
玉真子看了看蔡麟、林媚娘和林熦,每个看起来都比李绵邈大,很是不好意思,更有几分不安:“当时老朽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给真人提供了些消息,那宝珠都不是老朽帮着买下来的,而是真人自己得到的,能让真人许下收徒这等承诺,已经万分感激了,哪儿敢让绵邈这么小的孩子当您的大弟子啊。”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道友虽然只是给我提供了信息,于我而言却至关重要,既然许诺以收徒为报,自然不能反悔。我看绵邈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倒是个性情稳重成熟的,这大弟子啊,说不定还真没选错。”商秋长瞥了蔡麟一眼。
蔡麟委屈地叫道:“师父,你这话,好像在针对我呀。”
“把好像去掉。”商秋长冷酷无情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蔡麟丧气地低下头。
他们师徒俩玩笑,只有顾棣棠和林熦跟着笑了起来,林媚娘是女子,抿唇微笑,而玉真子一家,却只是满脸陪笑。
商秋长注意到了,也只能感慨,如今身份不同,想再像当初那样和玉真子畅谈交际,是不可能了。
“对了,道友,我久在山中,不常到山下走动,也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有如同当初那四海商会般的灵物灵材流通之地,你若是有闲暇,不知可否带着我们几个逛一逛,涨涨见识。”商秋长说出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
“这事儿你来问我,还真是问对人了,咱们建宁人杰地灵,修真坊市还真建了不少,真人要是想逛逛,那老朽肯定要当一把导游的。”玉真子乐得与商秋长多多交往,当下就自告奋勇要带着商秋长一行去见识一番。
且先不说商秋长和玉真子一同去见识如今的修真坊市,只说李绵邈这边,既然要入山修行,那他的道法研修班便不必去了,却也不能说走就走,而是要先去道法研修班上,办一下退学手续。
“退学?”听闻此事,道法研修班的讲师,龙虎山授箓道士张三禹一甩手中浮尘,皱眉问道,“无缘无故的,怎么要退学?”
张三禹三十许人,面如冠玉,身量挺拔,端的是一派鹤骨松姿。
此时正赶上家长们送孩子来上课的时候,一听说退学的消息,许多家长都露出了诧异表情。
“不想让他学了。”李绵邈的父亲李福泽含糊地说。
“可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张三禹略一思索,自以为猜出了缘由,“绵邈的学费,是比其他人高些。但是咱们龙虎山道法研修班,可不是那些谁都能进来的草台班子,我们实行会员制,也是为了替你们把把关。你们家是丁级会员,学费确实高,可你也知道,咱们研修班里,这都是什么家庭的孩子,让你们家绵邈和这样的孩子做同学,将来是受益无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想了想,将那白玉浮尘轻轻一摆:“这样吧,绵邈这孩子聪慧稳重,我实在是喜欢,你家既然有困难,那我做主,给他减免五万学费,你看如何。”
“五万……”李绵邈的母亲张丹本来不想开口,听张三禹这么一说,却反倒有些恼火,“一年八十万学费,减免五万……”
“绵邈妈妈,话可不是这么说,这八十万,多少人家想花还花不上呢,你当我们龙虎山的山门,是谁都能进的?”张三禹神色也冷了下来。
“不是学费的问题……”李福泽拉扯了张丹一下,嘟囔着说。
“不是学费的问题,那是什么问题?你们可要知道,若是退了学,再想进来可是万万不能了。”张三禹语带威胁道。
这时候,旁边围观的家长里有人轻笑道:“张道长,他们要是退学了,那班里是不是就多出一个名额了,正好我妹妹家孩子想来还进不来呢,您不如正好给我行个方便。”
“是啊,您这研修班,只招64个孩子,多一个都不要,可把多少人拦在外面了,现在这竟然还有主动要退出的,真是稀奇了。”旁边另一个家长也跟着帮腔道,“我家里也有亲戚想把孩子送来呢,一年八十万,也就是两个包的钱,却能换孩子一个好前程,这笔账谁算不明白啊?”
她瞥了张丹一眼,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腕,手腕上挂着的爱马仕包微微晃了晃。
张三禹却还是盯着李福泽道:“李先生,是不是因为李绵邈在班里……和同学关系不太好的事情?”
“小孩子嘛,彼此之间吵闹玩笑,都是小事,慢慢就会适应的,等他们大了,想起如今这份同学缘分,感情就不一样了,那都是情分,都是人脉,李先生,你应该明白的吧?”张三禹语重心长地说。
“张道长,李绵邈受欺负的事儿,你心里都清楚!”李福泽听了,反倒忍不住生起气来,原先为了留在这个班,只能忍气吞声,今天他也忍不住要抬头挺胸了,“我们是经商人家,比不上他们这些当官的,绵邈在同学里面被孤立,我们也没办法。可你是研修班的老师,你得一碗水端平才对,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眼睁睁看着我们绵邈受欺负,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张三禹将浮尘一甩,面色冷淡:“李先生,你以为,道法研修班是学校吗,我还得兼顾着学生心理健康?如今是什么世道了,这道法研修班里,都是未来的修道种子,这点苦都受不了,看不破,将来又如何修道呢?我看绵邈是个好苗子,这点子磨砺,对他来说只会砥砺道心,让他变得更好,才没有插手,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好心呢?”
“反正都是你有理,随你怎么说,我们绵邈不学了。”李福泽语气坚定地说。
“我们绵邈要去别的地方学,不在你们这里受气了。”张丹忍不住说道。
李福泽猛地拉扯了她一下,两人原本说好,不透露李绵邈去栖霞山的事情的,张丹却是受不住激,忍不住说了出来。
张三禹眼中精光一闪:“去别的地方,去哪里?”
“去哪跟你们龙虎山也没关系,赶紧把退学手续办了,把学费给我们退回来!”张丹被拉扯了一下,知道失言,便不肯再说,只是强硬地要求退学。
“别的地方?别说苏省了,便是周边几个省份里,你去打听一圈,也没有比这里更好的道法研修班。上一次符箓课,请的可是丘荫松老真人的嫡传弟子来授课,这等课程,你们在别处哪里能学到?”张三禹面露不豫,冷冷说道。
旁边的家长们都炸开了锅,看热闹般凑趣取笑道:“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还真没听说有人放着好的不要,要去差得。”
但也有消息灵通的,脸上露出异色,趁机打探道:“你们不会是要去秦省重阳宫的道法研修班吧?”
张三禹听了,也是神色一变,肃容道:“李先生,你们是不是想去别家宫观的道法研修班,去搏一搏那道校的名额?”
“恕我直言,别看那些宫观都得了进入浩然道校的名额,其实早都已经内定好了人选,根本轮不到你们手里。而我们龙虎山可不一样,且不说我们龙虎山的名额,本就比别家宫观更多。单说像我们龙虎山这般,愿意拿出一个名额,从道法研修班的学生里,挑选合适苗子,送到浩然道校的,就是绝无仅有。”张三禹一副“你好不懂事”的劝诱语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给你交个实底,在这个研修班里,我最看好的学生,就是绵邈。我们龙虎山,总共只开了三个研修班,我是准备让绵邈去竞选那个名额的,绵邈进入浩然道校的可能性,可是就变成三分之一了,这可是天大的机缘,你们不要误了绵邈的前程啊!”见李福泽带着李绵邈执意要走,张三禹将他拉到一边,说了实话。
可惜因为李绵邈要退学的事,好多家长都在旁边围观,他再小声,也还是被有心人听到,当即就喧哗起来:“张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名额已经内定给这个李绵邈了,那我们家孩子还在这学什么?”
“不要吵!”张三禹一甩浮尘,舌绽雷音,在众人喧闹起来之前,就直接压住场面,“浩然道校刚刚成立,又不是只教一届学生,名额总会继续放出来的。我也不跟你们讲些虚言,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也没那手眼通天的能耐吧?你们若是真有门路能够进入浩然道校,也不会在我这道法研修班里厮混,我说得是也不是?”
陪着孩子来的家长,都自诩算是地方上的高官大户,但他们也确实没有能够直接将孩子安排到浩然道校的本事,被这般戳破脸面,表情都有些不太好看。
“这第一个送入浩然道校的学苗,也关系着我们龙虎山的颜面,若是没有根骨,修不成道法,日后不给我们龙虎山名额,那也绝了你们这些人家的指望,所以我将这个名额给李绵邈,也是出于公心,你们要是有意见,大可以也办理退学。”张三禹摆出混不在意的模样来。
见他说了这般大实话,那些家长脸上,自是既愤慨又尴尬。
其实孩子之间关系不好,做家长的怎么可能不知道?李绵邈在这研修班里受欺负,也有他表现出众,张三禹刻意偏向的缘故。
这张三禹也是鸡贼,他知道这些学生之中,属李绵邈资质最好,道经一点就透,各种仪轨罡步也学得快,早就将他当做重点苗子,许多功课上都对李绵邈有所倾斜。
但是为了平息那些家长的不满,却又坐视下课之后,那些孩子们对李绵邈的排挤,只推脱做磨炼。
“李先生,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你应该明白我的诚意。”张三禹抓住李福泽的胳膊,就是不肯放李绵邈退学。
能被龙虎山选出来主持道法研修班,张三禹自是个明白人。他心里很清楚,借着道法研修班,来笼络这些位处中高层的官员家庭,和没门路影响上层的地方豪强大户,只是惠而不费,顺带而为。对于龙虎山来说,至关重要的,还是找出一个送入浩然道校的好苗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有培养出真修,才是能让龙虎山在灵气复苏之中,不被大浪掀翻的关键所在。
龙虎山是想着,修行并非易事,没有家底跟着,怕是成就有限,所以最好能在有钱有势的人家里找到合适的苗子。
但若是这些人家里真的选不出来,龙虎山暗中其实还有第四个研修班,是他们从普通人家里,挑选的极为聪慧,看着有几分道骨的孩子,龙虎山宁肯自己掏钱,砸进家底,也一定要培养出一个真修。
所以这一班的学生都退学了,张三禹都不怕,总会有新的有钱有势的人家把孩子送来,但是像李绵邈这样,家里足够有钱,本身又资质出众的好苗子,可是殊为难得。
“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哪来的野道人,敢挖我们龙虎山的墙角?”张三禹见李福泽不肯吐口,眼神也渐渐凌厉起来。
“野道人?我怕你们龙虎山惹不起!”张丹终于明白李绵邈在这个研修班里受气的缘由,气得不行,一把推开张三禹,“我们绵邈,要去栖霞山跟着道德真人修仙去了,还用得着跟你们抢那个浩然道校的名额?你可不要耽误我们绵邈的前程了!”
“你别说了!”李福泽拉着张丹,呵斥了一声,随后对张三禹说道,“张道长,这样吧,那学费退不退的,我们无所谓,这退学手续,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们家绵邈以后是不来了!”
说完,他就拉着李绵邈要往外走。
那些围观的家长,还有糊涂的:“栖霞山,栖霞山有什么培训班啊,那边不是早都封了吗?”
这一句话,便显出信息差来了,那些知晓栖霞山是什么地方的人家,和不知道栖霞山是什么地方的人家,顿时泾渭分明,分出了高低。
“栖霞山,你是做梦呢吧?那是道德真人修行的地方,会收他?”也有人知道栖霞山的名声,却不肯相信李家能寻到拜入栖霞山的门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福泽也不理会他们,只是拉着李绵邈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