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怀疑他可能还没放弃让她做上门女婿的打算,一早就让她小年下去他家里吃个饭。她拒绝了,并且主动要求加班。
银楼每到年节,都是最忙的时候,有很多事要做,水银晚上在楼里做账目忙到很晚。
冬日里的夜晚很冷,天也黑得很早,这个时候人们晚上没什么消遣,早早就窝在家里睡了,所以入夜后就没什么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关上银楼的门,提着一盏夜灯踏着夜色回去,灯那一点摇曳的光照不亮多大地方,她干脆没有点。今夜的光线并不暗,四周的积雪反射出光芒,足够她看清楚道路。
快过弄街里附近一条街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骂声。
“是不是你偷的?你说!”
“不是我啊姐姐,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天天一双眼睛就往我头上手上看,见到点好东西就移不开眼,手脚不干不净,今天偷我一个镯子,明天是不是还要偷我私房钱?!”
“我真的没有啊,我今天只进了一次你的房间,是去拿脏衣服出来洗的……”
“你还撒谎!你赶紧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不然你就给我在这跪一晚上!”
说话的姑娘瞧着还十分的年轻,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她正提着一个水盆站在屋檐下大骂,而在她跟前雪地里跪着的人是来金。她浑身湿透了,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颤抖着,声音又细又抖。
“我是真的没有啊六姐姐,我真的没骗人,今天除了我,还有几个姐姐也去过你的房间的。”
“住嘴,难道其他人会贪我一个镯子?咱们这里就你眼皮子浅又贪钱。”
来金带着哭音解释,“可是我真没拿,我要是拿了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对着老天爷对着地母娘娘发誓,你信我吧六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娘冷笑一声,一转身就进屋了:“看来你还不知错,什么时候肯承认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吧。”
她走了,就剩下来金跪在冰天雪地的黑夜里。
水银站在街口看了一会儿,瞧到这里,心想:真是个小可怜受难记。
忽然,她见到来金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触电一样在原地蹦跶了一阵,摆出了无声的骂人手势,然后搓着手一猫腰钻进了隔壁亮灯的一道门。
果然没有乖乖受罚。
水银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第二天早上她经过附近,又听到了一阵高喊叫骂,来金被昨晚那姑娘撵得满街跑,大哭大叫不知道有多热闹,那姑娘喊着要打断她的腿。
下午去菜场附近准备买只鸭子回去改善一下伙食,水银又见到了来金,仍然是提着那个菜篮,走路一瘸一拐,想来上午确实是被打了。
但是被打成这个样子,她还是硬气牛逼,蹲在菜场一个摊前和摊主磨了半天嘴,终于心满意足得了额外赠送的两根葱。
路过人家屋门口,看见早有旧怨的那个男孩子,非得朝他扮鬼脸挑衅,那孩子果不其然也跳起来骂她,来金瘸着腿还不肯服输,上前踢飞了一大片雪砸了那孩子一脸,看那孩子喊着娘哭着跑进屋里了,她幸灾乐祸地大笑,一瘸一拐也逃得飞快。
是个精力旺盛的瘦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有些天水银没有见过她。她平时恰好撞见来金,有兴致的时候就多看两眼,但不会特意去找,所以她也不清楚来金发生了什么,还是小掌柜和伙计聊天,说起弄街里,她才知道来金的情况。
“那个小姑娘来金,她死了?”水银惊讶地问道。
见店里这位斯文人难得搭话,小掌柜来了劲儿,放下茶壶和她唠,“是啊,怎么,李银你认识这小姑娘?”
水银:“之前见过,前些天看着还好端端的人,这是怎么死的?”
来金在剧情里是几年后才死的,现在怎么会死得这么突然?
小掌柜摆摆手:“我也不知道现在人有没有死,不过我昨晚上才从四姐那里过了夜,听她说那小姑娘病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身上还发臭,家里妈妈说人死在屋里不好,今天要把她丢到义所里去,嗨,你还不知道吗,人进了义所不就差不多跟死没区别了。”
这个时候穷人生病都很少延医问药,大多是自己熬着,熬得过去也就能活,熬不过去就死了,毕竟很多时候就算吃了药病也不能好,哪个穷人家也不愿意浪费钱。来金在的那地方,更是不用说,哪会给她请大夫。
义所就是放尸体的地方,梅市有这么多人住着,尸体不能乱丢,死在街上的乞丐,或者没人管的人,差一口气了,都会被抬到那里,没多久咽了气,会被统一拉到城外一座山上埋了。
一个不熟的小姑娘的生死,只是工作之余的一点谈资罢了,唏嘘两句也就没了,小掌柜聊了几句来金,很快又说起自己昨晚和四姐的那些香艳床事,这个话题显然比之前那个更受欢迎,两个伙计围在他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水银对他们的黄色笑话没什么想法,她想了一会儿来金,倒了杯热茶喝了,继续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是救苦救难救世的菩萨,没办法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她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活着,能守住的,也就只有自己眼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而已。
……可是,话虽如此。
她还是在下工后走进了弄街里。
“来金?那小丫头就剩一口气了,我们刚准备把她送走,你要是想要,随便给几个钱就行,但我可说好了,要是死了我们也不退钱的,尸体也不能给我们送回来。”
水银就这样把来金抱了回去。
她是发烧了,高烧,腿上的伤发炎溃烂,要不是这个天气,估计早死了。她一路上走回去,来金半点反应都没有,水银有一阵没听到她呼吸,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在她脖子上摸了一会儿才确认还有气。
陷入绝境的人,往往越是祈求着别人帮助,就越是没人会帮,水银回想自己陷入绝望和痛苦的时候,从没有人来救她,所以她向来觉得世间事就是这样,各过各的,不要去插手别人的事。
她不喜欢救人,也不喜欢麻烦,但人一生中,有些时候就是会有一些突然的冲动,让人做出和自己习惯不同的事。大概也是经历太多了,多少会有些改变。
人都带回来了,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她在先前的某一个世界学过医学相关,然而还没毕业,上手实操很少,又有些年没接触过,手生得很,如今手上什么工具药物都没有,只好先做个简单的急救,再给她抓点药吃,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真是剧情的惯性,来金命不该绝,过了几天她退烧了,人也清醒过来。
“所以,你把我买回来了?用了多少钱啊?”来金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
水银看她一眼,比了个手势。
来金骂了一句脏话,“这么少?真是便宜你了!要是再过两年我就不是这个价了,起码翻一百倍你知道吧?”
她刚醒,一开始骂人就显露出别样的生命力,完全不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没回来的病人。
她躺在床上怀疑地盯了水银好一会儿后试探着问:“你把我买回来,是要我给你做童养媳吧?”
来金看过不少这种事,没钱的男人就喜欢买个小女孩养着,还小的时候可以给家里干活,养大了直接当婆娘,便宜得很。
水银猝不及防间被呛住了,放下杯子,神情复杂地看了胡言乱语的小女孩一眼。
水银:“我不喜欢小女孩,也不想娶老婆。”
来金那原本藏着忐忑的小眼神立马安定了不少,白惨惨的小脸上也露出点轻松,随口胡说八道:“那你没事买我干嘛,难不成你是我爹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
水银:“话这么多,你好了是吧?好了就回你自己那里去,我不管。”
来金一愣,马上卷着被子大声:“那不行!我都离开那破地方了,谁还想去舔那群老女人的烂屁股!”
“大爷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能干了,买我你不吃亏的!我给你打工嘛,看大爷你长得俊,一看就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像个读书人,这年头哪个读书人家里没伺候的丫头,我可以伺候你呀,管吃管住就行了,我很好养活的!”
一张小嘴叭叭的,不知道怎么那么能说,半点不怕生。
水银捏了捏鼻梁:“你以后能别说烂屁股这个词吗?”
来金满口答应,“行行行,大爷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你们读书人都讲究嘛,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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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下她们以后的相处……嗯,大概不像养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这病都好的差不多了,能不吃药吗?”来金对着药瞪眼睛。
她既怕苦又心疼买药的钱,生怕这买药钱之后水银要和她算账,让她还,她哪里还得起。
水银把她这点小心思摸得清清楚楚,闻言只说:“药钱不需要你付,算是我贴补的。你可想好了,机会就这么一次,多喝几帖药,你就是赚了。”
来金一想,对啊!免费的药,不喝白不喝,喝的越多她不就赚到越多!于是她喜滋滋地端起药碗,连苦也不怕了,感觉像喝甜水似得有滋有味。
水银:这个智商,真不愧是李蓝枝亲生的女儿。
病好起来的来金格外有好奇心,追着她问:“所以,你都不认识我,为什么会特地去救我呢?”
水银第一次过上回来后就有热饭菜等着的日子,也没什么表示,坐在桌前喝了碗热汤,暖了暖手,才淡淡地回答她:“我做事向来随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问因由后果。”
来金吐了吐舌头,故意说:“我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听到一些人说你闲话了,说你救我这种人回来,不是个正经人……诶大爷你都不生气啊?”
水银听出来她话里试探的意思了,她是想问她会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一怒之下把她丢了。
年纪不大,心眼不小。
“我的意志不为任何人的想法左右,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阻止都没用,我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让我去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金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大人般长长叹息一声,“唉,我也好想这样啊,如果我有很多很多钱,肯定也能跟你一样腰杆挺直!”
水银很清楚,这个在原剧情里贪婪捞钱永不满足的女人之所以那么爱钱,是因为她困苦的童年,没有经历过穷困的人,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人对于钱的执念。与其说她在寻求的是钱,不如说她寻求的是安稳的生活和尊严。
她从小所生长的环境,让她迫切地想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成为能被人看得起的人。
在这一点上,水银觉得她和自己是有相似之处的。
“喜欢钱没什么不对,钱这个字虽然有些人觉得谈起就是庸俗,但实际上它确实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它能让你脱离当前困境,让人能活的至少像个人样。”水银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来金惊讶得不行,瞧着她眼睛都瞪圆了,“我还以为你们这种的,都不好谈钱的!”
水银:“有什么不好谈,要是我没钱,我哪能坐在这里喝着热汤吃着有油水的菜,穿着保暖的棉衣用着木炭,我要是饿得要死冷得要死了,哪还能在这和你谈钱不钱的。”
来金一双眼睛都笑眯起来,“嗨呀,原来咱们都一样嘛!”
水银:“只不过,在满足了生活需求之后,再多的钱也只是数字的增加而已,人在吃喝无忧后就会开始想要追求其他东西,名气或者理想之类,你有想要的吗。”
来金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想要很多钱,其他都不想。不然等我有很多钱了,我们再说这个问题?”
水银本来就是随意闲聊,闻言也没说什么,来金却忽然笑嘻嘻道:“既然这样,你教教我怎么赚钱吧?等我赚到钱了,就知道答案了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唔了一声,“行哪。”
来金:“啊?”她只是随口说的,怎么还真答应了?
“你说真的?!”来金猛地跳起来问。
水银:“你帮我干活,我会给你算工钱。”
来金:“嘿嘿嘿大爷你人真好,来来来,您吃这个肉,可香了!”
水银一筷子挡住她的献殷勤,“但是,你得让我满意,譬如这个做饭,你做的菜味道差了些,我不满意。”
来金:“我们都是这样吃的怎么就……”
水银:“你要是能做出让我满意的菜,这个就给你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这个数绝不算少了,至少来金从没有过这么多的钱,她一下子就双眼放光,“说话算话,你不能反悔!”
从此以后,来金就有事做了,她每天花在菜场的时间更多,货比三家,一定要挑味道最好的菜,然后买菜的时候和人唠嗑,询问那些大嫂子大妈们怎么做菜,有人不爱搭理她她也不在乎,对她恶言恶语的,她能叉着腰和人大骂三百回合,言语和善的,她一张甜嘴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水银不怎么管她,来金也不是个需要别人管的性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去酒楼里学厨艺,你觉得怎么样?”多次尝试都没能得到水银一个好字的来金忍不住和她提起。
水银:“可以。”
来金眼神暗示:“可是人家不肯要我啊。”
水银:“哦。”
来金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一定摇起来了,殷勤地端茶递水:“你看,你比我厉害这么多,不然你给我想个办法送我去酒楼学厨艺,我要是赚到工钱,跟你分怎么样?”她对自己想到的这个办法感到骄傲不已,既能学到手艺又能赚钱,等她学到了手艺,还能赚水银手里的银子!
水银似笑非笑看她,仍是答应了。
大部分酒楼都不肯收下这么个女娃娃当学徒,但水银找到了个有厨娘的小酒楼,送了银子和人商量好,把来金安排了进去。
“从今天开始,好好赚钱吧。”水银把来金领到酒楼,也不管她能不能做好。来金这个人的性子,她这一两个月已经观察得很仔细,她相信她会抓住这个机会。
很多时候,自己不肯去努力抓住机会,别人怎么帮助都是没用的。水银愿意给她提供一点机会,帮助她摆脱原剧情里的死亡命运,但不会事事都为她安排好。
“什么?怎么还要学写字认字?”来金挠着胳膊不太乐意,又不敢得罪衣食父母,只嘴里嘟囔:“别人都不会,我干嘛要会这个,又没什么用,浪费时间。”
水银干脆回答:“好,那就不教了。”好像提起这个的人根本不是她,完全没有再劝劝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一来,来金反而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大好机会一样睡都睡不着,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旁敲侧击去问别人请一个教写字的先生要多少钱。到了晚上水银下工回去,就看到来金使出浑身解数做好的饭菜。
“嘿嘿嘿,我想了一下,觉得认字很有必要,你是一番好意嘛我也不能不知好歹,所以你还是教我写字吧?”来金不知道还从哪摸来了一瓶小酒,给她倒了一杯。
水银却不肯轻易答应了,不动声色道:“你不是不想学吗,刚好我也忙,之前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了吧。”
来金更是深觉后悔,觉得自己错过了机会,又是拱手作揖,又是胡言乱语好一通乱夸,总算哄得水银松口答应下来。
水银:“先说好,你要是学不出什么名堂,我就不教了,懒得费这个事。”
来金:“学学学!我肯定好好学!”
她这个性子,水银也是摸得透透的,得要什么在她跟前吊着她才肯下死力气去努力,送上门去的她觉得便宜,不给她了她就知道珍惜了。
有来金在身边,除了日子更热闹,没有之前无聊之外,还有个好处就是,田掌柜再也不拿那种看女婿的目光看她了。不好之处也有,那就是小掌柜他们都挪揄她这是平白捡了个女儿回来养——先前他们说的是捡了个小媳妇回来,后来看她教孩子写字,送她去学厨艺,慢慢就改了口。
人家养小媳妇都是关在家里不给人看,处处要管教好,什么活儿都要干的,哪像她这样完全不管,任由人在大街上到处乱窜,简直就是放养,男人带孩子都这个样。
常有些闲言碎语,水银不在意,来金更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了水银是个女人。
她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抬头不见低头见,水银再小心也会被发现不对,更何况她根本就没遮掩,所以一早来金就知道她是个女人。她知道了也不声张,还小心翼翼为她隐瞒着,水银这身体偶尔痛经严重,用过的月经带没洗,来金还曾默默给她洗了收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一直有默契的不提这件事,不过来金是在知道她是女人之后,才彻底大胆放松地和她亲近——因为她在那种地方长大,天然就对男人有一种警惕,水银是个女人让她感到安心,她不再担心水银对她好是因为心怀不轨。
在酒楼里做了差不多一年学徒,来金终于能做出让水银夸一句不错的菜,也终于如愿拿到了那一块银子,喜滋滋了好几天。
水银老听她念叨说什么想买好看的衣服,想买头绳发簪镯子,想买这个想买那个,但几天过去也没见她真买。
“怎么,都有钱了也不买,这么抠门哪?”水银和她开玩笑。
谁知来金看她一眼,神神秘秘说:“那钱我另有用的。”
什么用?
哪怕是水银都没想到,这个用处是请她吃饭。来金这个小气财迷,竟然在过年前,找了一家还挺出名的酒楼请她吃了一顿饭,虽然只叫了两个菜,但她舍得把钱花在她身上,叫水银吃了一惊。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是傻子,你对我有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刚好过年,我请你吃饭,也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这辈子从记事开始,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来金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敬她,“你还教我认字,就是我的老师,我敬老师一杯!”
说罢豪迈地一饮而尽。姿态倒是很江湖,但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怪好笑了。
“咳咳、咳、怎么这么辣,难喝!”来金又嫌弃又肉疼,这么难喝的东西还卖那么贵,早知道她就不要酒了,直接上茶不是很好嘛,还便宜。
“不会喝酒瞎喝什么。”水银自己抿了一口酒,招手让人送来了米酒,“你要喝就喝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金:“……这个米酒不要我付钱吧?”这里的东西那么贵,她可没钱付了!
水银:“这个我付。”
来金这才安安心心喝了,大概又是秉持着喝到就是赚到,她一个人喝了一小瓶米酒。
水银没想到,这种又甜度数又低的米酒都能把人喝醉,她把喝醉的小姑娘领回去后,来金就满屋子蹦跶,像个皮球一样没个消停。
水银准备洗洗睡了,来金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仰头看她:“妈,你是我妈吗?你跟我说真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妈?”
水银愣了下,她不知道来金为什么会怀疑自己是她妈,她被刘孙氏丢弃的时候应该很小还不记事才是。
来金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水银一时间都不知道这小孩是真醉还是假醉,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问出心底埋藏多时的疑问。她只是如实告诉她:“我不是你妈。”
来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又哭又笑趴在一边睡了过去,水银凑近了还能听到她梦呓一样咕哝,“不是就好,不是更好,我也不想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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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金作为李蓝枝亲生的女儿,长相更是青出于蓝,先前在弄街里被磋磨着,没吃没喝年纪又小没长开,瞧着还没那么打眼,如今在水银身边过得好了,气色也好,还在酒楼学手艺,被后厨几个厨娘喂得珠圆玉润,再加上年纪一日大过一日,渐渐就显露出过人的美貌来。
等到过了几年,来金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个水灵灵的美丽少女,脸庞明艳,头发乌黑,腰肢纤细,哪怕是没什么花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和别人不一样。
如今来金再往菜场附近经过,从前那个常对她恶言相向的男孩子,再也不会骂她了,反而是每次见她经过都要红着脸殷殷看几眼,被她骂了也不还嘴,还讨好地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来金腻味死了他,瞧见他就翻白眼,理都不理直接快步跑过去。
她是个泼辣的性子,菜场和街上到处是些流子混子,碰上好看的姑娘上街就要出言调戏,来金从不和其他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谁让她不爽了,她一张嘴就是骂,随身还带磨尖的铁钎子,搞得那些混球也不敢动手动脚,只能过过嘴瘾,但嘴上根本没人能说得过来金。
水银如今三十多岁,她向来心态好稳得住,生活又讲究,看上去竟然比二十几岁操劳过度的李蓝枝更显年轻,她在银楼几年,账目从来算的又好又快,没有出过错,前些年还和小掌柜学金银器的辨认,如今小有心得,常帮忙掌眼。
长相好气质佳,穿一身长袍身形挺拔,再戴一副眼镜,就是位俊俏书生,在歪瓜裂枣的伙计们和年纪又大又油腻的掌柜中间,水银就像是夜晚的灯火一样显眼,那些来银楼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往她跟前来,做生意的时候也好多和她说两句话。
因此银楼这两年大半的生意都是她做成的,田掌柜已经考虑着年底等小掌柜退了,就提拔她做个小掌柜。
和往日一般,她照例端着茶缸在位置上坐了,提笔练了两幅字,等着客人上门,门口泼水扫洒的伙计忽然跑进来,吆喝道:“哎哟不好了,李先生你可快去看看吧,听说悦客楼那边来金和人打起来了!”
悦客楼就是来金工作的那酒楼,地方不大,和银楼隔着也不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去到那边的时候,来金正站在台阶上叉着腰和人对骂,把台阶下一个年轻妇人气的满面通红。
那妇人也顾不得周围的围观人群了,张口尖叫:“你这个骚蹄子,每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在我家那口子面前转悠,不是故意勾引他是怎么样!”
“谁不知道你是弄街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你那个师父,跟你无亲无故,养了你几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要不要脸,勾搭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勾搭上瘾了是吧!勾了一个还不够又跑来勾我家男人!”
来金先前还只是和她对骂,听她说起水银,立即怒了,抢过一个看热闹堂倌手里的扫帚,冲着那妇人就是一顿“少林十八式”,扫得她平整的脑袋霎时间七零八落,头毛支棱,好像被倒撸了一遍毛的母鸡。
来金说动手就动手,完了把扫帚一扔骂道:“你那男人长得一张鞋拔子脸,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人按在地上照着脸踩了百八十脚,也就你这种看得上,白送我我都嫌他肥肉太多瞧着腻味,谁勾引他?你不如回家去撒泡尿帮他照照他那德性,顺便再瞧瞧你自己眼睛有没有问题!”
眼看着两人要打在一起,水银开口制止:“好了,来金,过来。”
来金一瞧见她,那张牙舞爪的姿态就不情不愿地收敛了,年轻妇人见到她,也是神情一僵,有些僵硬地放下手。
银楼的账房先生李银,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体面人和文化人,过年大家写对联都请他帮忙,妇人去银楼打过几次首饰,也是找的他接待,要说女人们虽然嫉妒来金长得好,但对于李银,大多是抱着良好的态度的,毕竟谁不喜欢俊俏的书生呢。
“李先生,你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徒弟了!”妇人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说道,哪怕愤怒未消,对着水银那张斯文的脸也不自觉放柔了点声音。
水银则问气哼哼的来金,“发生了什么?”
来金翻了个白眼,“她丈夫是今年新换的掌柜,从来这里开始就不停骚扰我,前不久还让我给他送菜想摸我的手,我没理他,昨儿个晚上他喝了点小酒,胆大包天还想强亲我,我当时在厨房,顺手就给了他一铲子,留了伤被他婆娘发现了,这不,今天这人就跑过来说我勾引她丈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人指指点点,妇人又羞耻又愤怒,大叫:“他平时老实得很,还不是怪你自己长得这样,要不是你勾引他他能做出这种事……”
水银没理会她,只问来金:“怎么没跟我说。”
来金:“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干嘛找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她确实遇上过很多这种事,没有次次都找师父的道理。
水银:“行,那你现在想怎么处理?”
来金:“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那家伙被我揍了一顿,心眼又小又怕老婆,肯定不愿意让我继续在这做了。”
水银也不多说,直接说:“行。”
两人旁若无人一问一答完了,水银直接带着来金就走了,走之前朗声对妇人说:“来金在我身边多年,我是她师父,也是她半个父亲,自问把她教导的不错。”
“出生不是她能选,长相也不是她被人辱骂的借口,你家钱掌柜厚颜无耻欺负良家妇女,今天能对我家来金出手,明天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我不敢再把来金放在你们这干活了,今天这事既然她没事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话主要是和周围围观人群说的,她这几年营造出的形象很成功,这话一说钱掌柜怕是很久都要羞于见人。
两人没管涨成猪肝色脸蛋的女人,一起往家走。水银早就换了个房子住,小院里还种了一株石榴,如今正在开花。
“没吃亏吧。”水银关上门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金就噗嗤一声笑了,走起路脚步轻快:“我可没吃亏,刚才那女人都没碰到我一根手指,还有那个钱掌柜,我昨天完全没留手,他算是破相了!该!那个色鬼!只不过,万一他找上门来要医药费怎么办?”
水银背着手,走路沉稳:“他要是还要脸,过了今天就要躲着你走了。”
来金嘿嘿笑,抓着辫子说:“师父厉害,咱们俩啊,这是文武双全,所向披靡!”
水银瞥她一眼,“有什么就说,不用托我。”
来金也不扭捏,“我现在离了悦客楼,总要找点事做吧,我想做个早点铺子你觉得怎么样?”
水银:“我看你是早就想好了。”
来金:“还不是那掌柜太烦了,谁乐意一直看他那张猪脸,我自己开个小店,省得被他虎视眈眈。”
水银:“你自己开个小店也少不了狂蜂浪蝶,你得想好了。”
来金:“我怕他们吗,到时候我就在炉子上烧个烙铁,谁不怕死谁就来!”
水银:“所以你都想好了,怎么特地还跟我说?”
来金:“嘿嘿,师父,我这不是缺钱吗,你先借我一点,就当你入股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没跟她客气,回去仔仔细细写了个合同,划分了收益,来金一脸肉疼地签了这契约,然后高高兴兴拿着她的私房钱去搞铺子了。只是她到底年轻,头一回做这些事,难免晕头转向到处碰壁,水银虽说不管她,暗地里还是和一家要转让铺子的人说好了,让来金终于盘到了合适的铺子。
她跌跌撞撞的,还真似模似样搞出了个小店。
“自己当老板娘多爽啊,就是累了点。”第一天收工回去,来金抱着钱盒子一文钱一文钱数,像只偷灯油的小老鼠,特别美滋滋,“虽然累,但数钱真的快乐!”
水银在一边看书,推了推眼镜,闻言悠悠道:“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我的。”
来金顿时脸一垮。对一个财迷来说,把自己的钱分出去真是太痛苦了,她只能不停安慰自己,不是给别人,不是给别人,是给师父,就当是给自己妈养老的了!一点都不心疼!
这么说久了,好像还真没那么心疼了。
来金这长相就是一把双刃剑,不少客人冲着美人老板娘去她那吃饭,虽然大多只是看看过眼瘾,但也难免有一些登徒浪子。
别人要看,来金任人看,反正看了她也不少块皮还能招揽生意,口花花她也忍了,这些市井中的男人大多都爱说荤话,她早习惯了,但要是想上手,她二话不说就能掏出灶膛里烧红的铁钳。
一来二去,这位“早点西施”的名头算是打出去了,生意也比想象中好。
有人来向水银提亲,想娶来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统统回答:“她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是我学生,不是我女儿,我不能给她做这个主。”
来金想当然也是全部拒绝了。
“我要是嫁,一定得嫁个家中有钱的,花不完的钱,躺着享福那种,人还要长得帅,最少看着得舒心。”来金回来和她说了说自己的择偶要求,又感叹:“师父你以前肯定是富人家的大小姐,什么都会,一举一动都和别人不一样。”
她这些年已经猜测过不少次水银的过去,自己脑补出了无数恩怨情仇,水银也不说,任她去猜。
来金如今还是期盼着嫁一个如意郎君的,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水银,“师父,你怎么不嫁人呢?是觉得嫁人不好吗,还是没遇上喜欢的?”
水银的回答很简单:“和好不好没有太大关系,我不做一件事,只因为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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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竟然真的有给我说肉麻话的!这也太乖了吧!
那个……等下个月十五号评论区解锁了,还是能看见的,到时候就羞耻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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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年轻人。
水银路过来金的早点铺子,看过好几次那年轻人坐在店里,有些迟疑和不习惯地吃着简陋的早点,一身西服和逼仄喧闹的市井小店格格不入,和那些敞着胸膛胳膊满嘴荤话的男人们也不一样,一个是精致的瓷器,一个是粗陶大碗。
他也不理会别人,只看着来金,眼里的迷恋显而易见。
他在的时候,来金也和以往不一样,她不再撸起袖子和那些男人们大骂,遇上找茬的也不会抽出灶膛里的烙铁上手,她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尽力保持着体面和端庄。
她和水银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一直没能学会水银那种行止从容,也不想去学,但如今她自然而然就开始模仿水银,只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在一个固定的环境生活久了,碰到的东西一成不变,会很轻易被截然不同的存在吸引注意力,一旦注意多了,爱情便应运而生。
水银一回想,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似乎见证过好几个孩子的成长了,她们或多或少,也有过青春萌动的时刻,会喜欢上什么人,很显然,来金也到了这样的时刻。
她脸上的笑多了,搬出她那个小钱箱,咬咬牙从里面拿出一点去买了膏脂和头花,衣服也自然而然地换上了更鲜亮一些的——她以前出工都不在乎这些,只说每天做事忙乱得很,穿旧衣服也省得弄脏了可惜。
从她每天回家时的心情,水银都能猜到那个年轻人今天有没有去见她。来金还自以为瞒她瞒得很好,说话小心翼翼从来不提起那个年轻人,自己偷偷想起来,又偷着乐。
她大概觉得水银不会同意她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甜蜜中带着忐忑,但实际上水银并没有想去阻止。很多时候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家长的位置,而且这种事不会因为她的阻止就往好的方向发展,不然古今中外那么多对抗封建家长的爱情悲剧故事是怎么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市这两年局势不好,不怎么安稳,各界名人富户都有不同的支持对象,一家大势已去,好些人都要惴惴不安。
有一支军队马上要退出梅市,往南边去,不少和他们利益相关的大户也要跟着走。就这么一阵,水银发现来金的情绪不太对劲,时常心事重重地发呆,有一天晚上还悄悄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水银在屋里听着,静静地、静静地叹息了一声。
她在银楼里打了个金镯子,是百岁平安的小金镯,样式是很经典的那种,一般是给家里小孩子戴着添福气的,楼里师傅按照水银的要求,在上面做了朵石榴花图样。
“李掌柜,这是买了送家里小辈的?”师傅和她闲聊。
水银如今已经是银楼的小掌柜了,闻言笑笑随口答道:“是啊,孩子要走了,给她当个念想。”
师傅掂了掂镯子的重量,给她举了个拇指,“李掌柜真是大方。”
一天傍晚,来金做了一桌好菜在家等她。
“我这些年受了师父很多照顾,我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母亲看的。”
水银没说话。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也很喜欢我,我想嫁给他。你说过,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所以,我决定跟他一起走了,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终于摇了摇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人都只能为自己负责,哪怕我真是你爹娘,也没办法为你做决定。”
她说的话并不重,语气也平静,但来金却是一下子就哭了,抽泣着把她那个很宝贝的钱箱抱了出来,全部推到她面前,“这是我存了给你养老的。”
这小财迷真是头一回这么大方,水银并没有拒绝,而是拿出准备好的那个金镯子递给了她,说:“我不拒绝你,你也别拒绝我,戴上吧。”
来金这个名字叫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戴上金首饰。摸着意料之外的金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霎时间又泪如雨下,平时爽利泼辣的姑娘这会儿哽咽地说不出话。
到天明时,院门咯吱响了一声,来金悄悄离去了。
她喜欢的那个年轻人,姓王,是撤离那支军队一位将军夫人的娘家侄子,他们家也要跟着一起走,他们走得匆忙,来金也只能和她匆匆告别。
来金走后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水银仍旧是端一缸茶在银楼里练字算账做生意,偶尔听到一些有关来金的风言风语,她也不说什么,像个养生多年气度非凡的老先生,反倒是街上的年轻小伙子们很是失魂落魄了一阵,看不见美貌的年轻老板娘了,好像平日里干活都没那么有精神。
水银做饭是不自己做的,和人搭伙,交了钱只管去吃,偶尔兴致来了或是馋了,也会自己去菜场买个蹄或剁只鸭,回去在来金以前买的小炉子上炖个几小时,炖到皮酥肉烂,她就躺在旁边的躺椅上闻着肉香等着吃。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年,局势愈加混乱起来,战争终于波及到梅市,城里不管是上层还是平民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街头的枪声时不时响起,许多店铺都关了门。
他们的银楼也暂时关了两天门,可也不能总关门,毕竟还要做生意赚口饭吃,只是田掌柜自己是不敢去银楼了,就和水银商量着让她去。
水银没什么不可以,她在从前的世界经历过混乱,并不畏惧这种局势,照旧每日上班下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是侵略军暂时占领了梅市,梅市里如今最嚣张的就是那些亲日派,其中九爷是最出名的一个。他从前就是有名的大商人,发了一笔战争财后生意就越做越大,如今给侵略军提供国外贩来的军火武器和各种药品。
这些紧俏货物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也给他带来了侵略军的“友谊”,他在梅市里可谓是大肆敛财,盘下不少场子,手底下养了大群打手,光是靠着贩烟草都不知道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不少人私底下大骂以九爷为首的这群人是大汉奸,骂他们骂的比那些侵略军还凶,但走出去没人敢多说一句,毕竟敢说话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水银想起原剧情里来金是跟了九爷,在他那艘大船覆灭时成为了牺牲品,就觉得或许她跟那年轻人走了也算是一桩好事。
每天看报纸是水银到了梅市后的习惯,她生长于资讯爆炸的时代,深知信息的重要性。这一日的报纸头条,是九爷遇刺,他在自己名下最出名的场子里请了一些侵略军高官寻欢作乐,被疑似反抗军的成员暗杀,但是暗杀失败。
水银看着报纸上的图片,眉头不自觉颦起。
报纸版面上有一张九爷被人扶着上车的照片,水银的目光定在九爷身边那个女人身上,哪怕是这种不甚清晰的黑白图片,也不影响女人的美丽动人。
她和一年多前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一身青涩气息全都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
那是来金。
水银这天提前关了银楼的门,去了九爷公馆附近,一连去了两天,她终于看到了来金。
她坐在行驶缓慢的车子里,车子前后都跟着侵略军护卫队,两旁还有神色警惕的黑褂打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隔着车窗,水银看见来金描画精致的眉眼和殷红的唇,发行时髦且优雅,一身整齐的狐狸皮大衣,与她记忆中的来金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原剧情里的那个来金。
水银站在街边,和车里的来金对视了一眼,来金原本明媚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仿佛想要藏起来,那一点仓皇和局促,是水银熟悉的,从前她做了什么坏事就这反应。
将手插在袖筒里顺着略空旷的街走回去时,水银想,这孩子是不是还会像原剧情那样?
晚上,小院门被敲响,水银披着衣服走到门边,问:“是谁?”
门外没有声音,但水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心下了然,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来金。大冷的天,她踩着一双小皮鞋,光着小腿,上身一件皮毛大衣,修长的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
“……师父。”她讷讷地看着自己的脚。
水银把她让进来。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并不新鲜的故事,来金喜欢的那个年轻人王书业,带走她之后不久,就腻烦了她的性格,嫌她“粗鄙”,又因为逃亡路上各种不顺,没兴致和她玩儿女情长,最后他们那一支军队倒霉遇上了侵略军,王书业忙不迭把她送出去讨人情。
“……之后我就辗转到了九爷身边。”来金简略说完这些,显得有些沉默,“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没等到水银出声,她不自觉摸上自己腕上的金镯子,又说:“你肯定很失望,你以前就不喜欢侵略军,我现在和那种人混在一起,别人都喊我汉奸,你肯定也……”
她说不下去了,露出个惨淡的笑,忽然又带着哭声说:“我不想要很多钱了,我想回到从前,还在你身边的时候,就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虽如此,但她知道不可能。
水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轻缓但从容,“怕什么,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来金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去,“这世道,去哪里不都一样吗,人要是想活着很容易,但要是想有尊严有自由地活着,多难啊。”
她抚了抚自己光滑白嫩的脸颊,勉强笑了下,站起来低声说:“我该走了,我不能出来太久,还有人在外面等着。”
她走出小院带上院门,走过这边一个小巷口的时候,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褂的男人站在黑暗里轻声说:“来金小姐,你考虑清楚了吗?”
来金停在巷中,前面路口是九爷派给她的车和打手,后面是她曾生活过好几年的家,她就好像站在深渊上。
“好,我帮你们。”良久,她听见了自己梦呓一般的声音。
半个月后,水银看报纸的时候,失手打翻了茶缸,用了几年的茶缸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但她没顾得上,拿起报纸仔仔细细看上面的报道。
九爷死了,他和他请到家里的几个侵略军高层,全都在公馆遇刺,大火烧掉了那座奢华的公馆。
水银忽然有种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预感在晚上被证实,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在夜里拜访了她,并给她带来了来金的遗物。
一个雕着石榴花的金镯子。
“来金同志为我们这次刺杀行动奉献出了生命,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公开表彰她的功勋,但我们会永远铭记她的牺牲。”
水银接过镯子,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教来金识字的时候,有说起一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那时候来金扎着两条黑油油的辫子,撑着下巴不以为然,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哪有轻啊重啊的说法。”
她那时想了想,没有用这句通俗的释义,而是对小姑娘说:“那或许是人赴死时,压在心头的重量,还有别人想起他的死亡时,感受到的情绪。”
“重的压在心头推不开,轻的伸手一拂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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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金的命运,她刚出场时我就决定了,但写到这里还是有一点伤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战争,所有的战争,在水银看来,都是没有正义邪恶之分的,只有阵营之分。
任何一场战争的参与方,都会给自己找到足够的理由,并且绝不会认可敌人的“正义”。
说到底,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屁股决定脑袋。
因为她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所以对侵略自己家园的侵略军有天然的厌恶,而几支国内立场不同的反抗军,同为国人,他们之间的内斗也并不是全为什么“大义”,至少人都是有私心的。
哪怕领导者没有私心,难不成一个组织那么多的人,人人都是无私奉献的圣人?人人都能拥有高尚的道德和情操?这是不可能的,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私人利益考量。
还不知道结局谁胜谁败,难道他们任何一方肯承认自己做的不对吗?自然是只问胜败不问因由。
在后世看来,历史总是光鲜亮丽,胜者有千万种热血奋斗,败者有千万种罪孽深重。那些时代下的“迫不得已”和“非常时期”,早已被遗落在不为人知的过去。不好提起的事会被自动美化,于是和平年代里生长的人们就再也不相信有黑暗——可它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不被承认就消失。
就像这一次的刺杀,还有更多不被人记住的行动,为了胜利无数人做出的牺牲。
水银敬佩所有为了理想牺牲的人,但她并不喜欢用理想的高帽,去要求某一个人做出牺牲。
没人有义务为别人的理想和目标去牺牲。
作为牺牲之人的亲属之流,水银对此也只能保持沉默,至多问一句:“她是自愿做出选择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我们寻求她的帮助,她最终选择了帮助我们,对此我们非常感谢。”
……
因为侵略军高层几乎死了大半,梅市的局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侵略军和两支反抗军在城内开战,侵略军似乎被激怒,开始丧心病狂屠杀城内百姓,逼得不少人只能逃出梅市。
之前来送金镯子的两个人提醒过水银,“局势混乱,这里可能马上要乱起来了,最好先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这是水银不熟悉的历史,因为这世界并不以她学过的真实历史为范本,没有上帝视角的先知本领,所以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差不多猜到战争矛盾扩大,赶在侵略军屠城之前,和其余百姓一起离开梅市,逃难往南方。
出城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有不同的去处,或是回老家,或是去投奔亲戚,他们一起走了一段。
在逃难的队伍里,水银看到熟悉的悦客楼掌柜和他夫人,这对曾经因为男人贪花好色而产生了矛盾的夫妻,在逃难途中却是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她还看见菜场经常能看见的一位屠夫,长得凶神恶煞,平日里动不动吼他老婆孩子,这会儿他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两个孩子,妻子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一家人密不可分。
她还看见更多的熟人,隔壁街上卖早点的一个中年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曾给来金说过媒的一个婶子,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背着断腿老人的年轻小伙,从前经常爱在街上对着来金吹口哨。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是水银所不认识的。
她来梅市之前,也曾经历过一段流亡之路,如今也算驾轻就熟。在这乱世当了几年男人,她俨然当出了经验,而作为一个‘男人’,这一段路,比前几年去梅市那一段路要顺遂百倍,至少没人觊觎她,少了很多骚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年轻些的姑娘,在这种时候都提心吊胆,担心遇上乱军被抢走,担心遇上匪徒,担心队伍里混不吝的流氓,担心在这种时候乘乱掳人的人贩子……总之完全不敢离开自己家人一步,家中长辈们也看得紧。
这种时候,水银忍不住会想起来金。
她那样的容貌,毅然和心上人离开的那一路,遇上了多少困难呢,她说后来被送给了侵略军,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她总想起后来来金坐在小院里说起这一段的样子,那样的平静令人心酸。她说这世道去哪里都是一样,可分明眼里有着不甘。她那一刻是不是在希冀向往着一个普通女孩能正常呼吸蓝天的世界?
她在死亡前,又是否有思考自己所做的事,能不能为后来人带来和平?
离开梅市两个月,走到这里,逃难人群已经不多,大约剩下百人,都是些水银不认识的人。之前有很多人在经过的岔路离开,水银之所以跟着走到这里,是因为她没有想好目的地。对于一个习惯考虑后路的人来说,这有些不像她以往的习惯。
一群人走到们走到麻山岗,队伍里有人忽然说:“听说这附近有个大山匪寨子,咱们要不要绕路?”
“怎么绕路,穿过这里就直接到了陇东,要是绕路,要绕个大圈子,起码多走大半个月的路,我们家孩子可受不了了。”一个抱着孙子的粗悍妇人立即说。
他们上路时这家有好几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孩子似乎才满周岁,途中因为身体弱生病死了,当时那个当娘的哭得悲痛欲绝,但哭过之后还是不得不丢下孩子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是啊是啊,走到这里都差最后一步了,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不会那么倒霉的。”有年纪稍大的老人附和,他们这些年纪稍大的人也是实在走不动了,要是再走一段,老弱孩童,估计又要倒下几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群人干说了几句,还是决定往麻山岗下走。
“不会这么倒霉的,到咱们就遇上土匪,哪有那么巧……”
有时候就是这么巧,经不起念叨。一群大汉突然出现在山头上,一个穿短打的男人往山下吆喝了一嗓子,像是山中野兽嚎叫,听得下面逃难的人群大惊失色,瞬间四散奔逃。
山上领头的男人骂了一声,把先前嚎叫那男人给踹到一边,自己带着人下山拦住了惊惶的人群。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下跪讨饶,哭得凄凄惨惨。
领头那大汉剃着寸头,三十多岁的模样,眼角一道疤,身上一股悍气,大手一挥让众人闭嘴,打量了众人一番后说:“我们麻山岗寨子里的兄弟们虽说是匪,却是义匪,杀过侵略军也宰过大奸商,不对普通百姓出手。”
“你们没必要吓成这样,要走的可以走,我不拦。不过我们寨子里现在需要人,要是有人没地方去,干脆留我们寨子里,不过我们麻山岗寨子不养闲着不干活的,你要对寨子有用,别的不说,吃饱穿暖还是不成问题的。”
话虽如此,但这些单纯的小老百姓大多胆子小,哪有人敢搭话,也没人敢因为这三言两语就留在土匪窝里了。
汉子像是习以为常,抓着脑袋骂了声,“他娘的,这年头怎么抓个壮劳力都抓不着。”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走,汉子不耐地挥挥手:“不想留下的就走,在这盯着我看什么,赶紧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人试探着走出去几步,见这群人只是在一边说话,真的没有拦他们的意思,慢慢胆子也大了,三三两两,你拽我拖,相扶持着赶紧走了,到最后就剩下两个人没动。
一个是年轻小伙,他和他病弱的老娘一起,路上他老娘没熬过去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这小伙子平时沉默寡言,也不和人说话,谁知不声不响就选了留下来。
另一个是水银,她本来也准备走,可是系统忽然给了她一段剧情。
在原剧情里,李蓝枝也来过这里,不过李蓝枝是先来的这里,在这里过了半年后,才去的梅市,见证了来金的死。
李蓝枝在原剧情里,是被连城人赶出来,带着养子刘贵生和婆婆刘孙氏在路上遭受了各种苦难,又在其他地方流亡许久,才到了麻山岗。
麻山岗那位大当家高粱,对她一见钟情,要将她带进麻山岗生活。李蓝枝没钱供养养子和婆婆,不愿意让他们忍饥挨饿,只好答应了住进麻山岗,忍辱负重和大当家虚与委蛇,答应和大当家培养感情,从他那里拿到粮食和钱。
李蓝枝对丈夫忠贞不屈,要不是为了供养儿子婆婆,根本不会愿意和个山匪搅合在一起。她看不起大当家高粱,麻山岗里的人也不喜欢她们这一家三个,奈何高粱就是中意她,愿意被她吊着,其余人也没奈何,只是对李蓝枝三人态度很不好,根本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三人在这里住了半年,高粱一再要求要尽快娶她当婆娘,李蓝枝再拖不下去,于是狠狠心,在一个夜晚灌醉高粱杀死了他,又烧掉了麻山岗寨子,趁着混乱悄悄带儿子婆婆离开,这才去了梅市。
不管是杀麻山岗大当家高粱,还是后来在梅市带着人杀女儿来金,都可以看出李蓝枝并不是什么柔弱女子,她有些时候胆子十分大。
只是,很多时候有胆子不代表有脑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看完这段剧情的水银,忽然决定要留下来看看,既然有这念头,她就顺势而为了。
领着几个人在那说话的汉子正是大当家高粱,这位没有遇上李蓝枝所以如今还得以幸存的大当家看着十分豪爽,看了水银两人一眼,大蒲扇一样的手拍在两人的肩上,哈哈大笑:“好!好样的,既然留下来,你们以后就是咱们麻山岗寨子的兄弟了,走,上山!”
小伙子很快被其他几个汉子拉到一边去说话了,险些把他祖宗十八代给挖出来,却没人来水银这边和她勾肩搭背。
因为水银看上去是个彻彻底底的读书人,特别是架着副眼镜,那股子矜持文弱的气质真是令人望而生畏。放在从前有文化的读书人可不得了,如今麻山岗寨子人均连自己名字都还不会写呢。寨子里这些都是附近乡间聚集起来的汉子,最高的文化也就是能歪歪扭扭写清楚几个名字罢了。
那几个汉子瞧着她稀罕,不好意思上手和她称兄道弟。只有个大当家高粱走在她身边,和她说两句寨子里的事。
水银不动声色和高粱说了一路,走到麻山岗寨子门口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男人虽然显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脑子还是清楚的,从说话的技巧来看,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这样的人在原著里被李蓝枝给干掉了,水银只能说,美色误人,谈恋爱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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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是快要完结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麻山岗寨子在山腰密林里,要不是大当家高粱几人带着,水银估摸着寻常人没办法短时间内找到这里。
说是土匪山寨,在水银看来这地方更像是一个村子,男女老少都有,除了房屋后面有大块开出来的田地,路边屋前也都是开出来的菜地。面容粗糙的女人,弓背赤脚扛着锄头的老汉,穿着小褂光着屁股的瘦小孩,都很习惯又有些好奇地打量被大当家几个带进来的生面孔。
“大家伙以前都是附近乡里的,后来那群侵略军打过来,杀了不少人,烧了房屋抢粮食,大家都没有家了,又不敢继续住在山下那片,就都搬到这里来了,这里地方隐蔽,比下面要好。”
听到高粱的解释,水银想起队伍逃难经过附近,那些被弃置有一段时间的破落房屋,这才恍悟。确实,战中有不少人从城里跑出来,而村子里的人很多又往山上跑。
高粱说了一阵后,问水银:“你一看就是读书人,哪儿的人哪,以前做什么的?咱们既然现在都上了一条船了,总得了解了解情况是不是。”
“自然。”水银说:“我名为李银,先前在梅市,当的银楼小掌柜兼账房,读书识字擅长算账。”
旁边有些年轻男人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都发出赞叹,对他们来说能当掌柜就是很了不起的,毕竟村里以前要是能有人去城里当个伙计都令人羡慕,更别说掌柜了。
几个年轻的姑娘也不停往这边偷瞄,不太好意思地和女伴咬耳朵,轻声嬉笑,窸窸窣窣从人群里传出几声“长得俊”“不知道多大年纪”的讨论。
大当家脸上一喜,连眼角的疤看上去都没那么凶了,表示亲近地揽着水银的肩,“那你是人才啊,我们寨子里都是些不认字的庄稼汉,数也算不清楚,现在你来了就好了,能帮我们理理账,要是能再教出几个人就更好了!”
然后她就被热情的大当家高粱给带去了自己的院子,并不是影视剧里经常出场的结义堂,披着大虎皮的土匪屋子,只是个普通木头和泥巴糊的小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这里地方大,反正也是我自己住,隔壁那屋就分给你了,床什么的家具虽然简陋了点,但都是新打的,床褥这些东西待会儿让人给你送来,你就安心在这住,有什么缺的再跟我说。”
虽然话说的亲热漂亮,但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水银很清楚他让她住在隔壁,并不是因为什么热情,最大的原因是信不过她这个刚来的,住在隔壁也好监视她的动向,免得她做出什么危害寨子里的事。
胡子兄弟的这份警惕要是能对着李蓝枝在线,也不至于被人捅死。
大当家的安排,水银没什么异议。她没什么不愿意的,要是真有不愿意做的事,有的是办法让人改变主意。
麻山岗寨子并没有水银想的那么穷,每天能吃饱,做饭的大娘手艺意外的不错,女人们照顾家里和孩子,看菜地,养鸡鸭和猪牛,还养着几头羊。
男人们每天除了在田里忙活,还会带着自制的武器去林子里打些野味回来,先前和水银一起留下的那小伙子叫周二木,跟着年轻人们一起在林子里钻了一段时间,很快就融入了寨子,天天跟着一群人跑上跑下,脸上偶尔也能见到笑了。
水银更受欢迎一些,她教寨子里的年轻人和孩子们学简单的认字和数字,还能和几位当家的侃外面的局势,甚至平日寨子里有人头疼脑热,她也有些办法。
从她走在寨子里,有多少人和她打招呼,吃饭的时候大娘特地给她多放的油就能知道,她人缘有多好。
大当家和几位当家的带她去看过寨子里的库房,那里有他们劫道截来的东西,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这些富人家的东西咱们也不懂,不能吃不能用的,堆在这里也没人管,李先生你看着收拾收拾就行。”大当家高粱这话一说,水银就明白他是终于完全放心自己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毕竟也跟着她学了快两个月的字,和那些小孩们一起喊她先生,初步信任算是建设起来了。
高粱这人脑子还是够用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愿意学这麻烦东西,但水银以“大当家要是不懂认字被我骗了也看不出来”为由,哄骗去上课后,他的学习进度就在小课堂里排第一,另外几个被他一同带去受苦的兄弟,没一个有他认字快。
就是写字难看了点,水银得连蒙带猜才看得懂,这也无可厚非,毕竟练字这事是需要长年累月练习的,而寨子里的纸笔这些暂时只够水银一个人用,其他人都只能在地上玩泥巴树枝练字。
在土匪窝里当了两个月先生,水银偶尔会想,自己是不是在某个不知名的前世其实是个当老师的,不然为什么总逃不了教人的命运?
一群人早早吃了晚饭,聚在大当家屋门口谈天说地,二当家把话题扯到水银身上,豪迈的声音三十米外乘凉的耳聋老头都能听得见,“李先生书教得好,放在以前肯定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还不是现在世道不好,乱七八糟,皇帝也没了,耽误了李先生。”
三当家的拿一把蒲扇赶蚊子,也说:“就李先生这条件,怎么也没找个媳妇,该不会是眼光太高看不上吧。要我说啊,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好不好看,能有个暖被窝的媳妇就不错了。”他年纪略大,家里有守寡的女儿和未嫁的侄女,瞧上了李银先生,想探探口风。
人们最大的八卦就是结婚生孩子,不熟的时候不好问,现在熟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不忌讳。
水银笑笑,端着个新茶缸喝了口凉茶,说:“以前是有的。”
技术性停顿后又接着说:“以前还有个……女儿,只是后来女儿死了,梅市那边又出了大事,我才跟着一起逃难到这边。”
众人一听,自动给她补齐了经历,这是老婆孩子都死了啊,于是都唏嘘起来。然而乱世里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大家都习惯了,仍然有人大着胆子开玩笑试探:“那李先生现在还想不想要媳妇,咱们寨子里也有些好姑娘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家哄笑,等他们笑的差不多了,水银说:“我是不想了,这都快四十的年纪了,转眼就老咯。”
这时候人们老得快,五十岁就算老人了,她现在这身体差不多三十六七岁。
几个凑得近的姑娘就忍不住了,叽叽喳喳:“李先生哪像三十多岁的人哪,说你二十多也有人信呢!”
大当家蹲在柴垛上嚼着柴草看热闹,闻言也揶揄自己这位看着十分年轻的“老师”,“说得对啊,咱们站在一起,谁不说我年纪比你大一轮,我要是有妹子,肯定嫁给你了。”
“嘿我说咱们寨子里的大姑娘小寡妇,这心里头有乐意的,抓紧机会也给李先生表示表示啊,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他们读书人脸皮薄,不好说的。”
后面这句话是对乘凉的人们说的,刚说出口就得了一片不好意思的啐声,有年纪大的妇人大喊:“大当家的你自己可还没个着落呢,你怎么还不找媳妇,也别催别人了,不如今天你就把终生大事办了吧!”
这个年纪的大婶子战斗力惊人,哪怕是大当家也不敢直面其锋芒,连连摆手装傻充愣揭过这个话题。
水银去了好几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乡土大集体生活,百人八卦座谈会,喝着凉茶听着众人七嘴八舌闲扯,恍惚间品咂出了点乱世偶得一隅清闲的滋味。
正说得热火朝天,忽然瘦猴和虎子两个在山下守夜的年轻人跑过来,面带兴奋道:“大当家的,咱们在山下瞧见一队人趁夜要经过麻山岗,要不要去瞧瞧情况?”
他们在山下原来的村子里也种了些田,偶尔夜里也需要下山去照料一下,顺便守着路,毕竟是山匪,哪能不劫道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当家高粱立刻精神一震站起来,把嘴里的柴草一吐,吆喝道:“好家伙,咱们好些日子没动过手了,走,看看去!”
好几个人二话不说,也跟着他身后去了。水银想了想,放下茶缸拍拍衣摆也跟着一群人身后走。
女人们瞧见了,忙劝道:“李先生你这读书人就留在这里等着吧,省得他们到时候打起来粗手粗脚的不小心伤了你。”
“是啊是啊,你哪会跟人动手,别去凑这危险了。大当家他们可厉害,能应付得来的。”
水银却一摆手,跟上众人消失在了树丛里。
在这里很多人夜里都看不清楚,水银和他们不同,她定时吃动物肝脏和鱼,眼神在夜里也不错,悄无声息缀在大当家他们身后,大当家几个在前面聊天,竟然都没发现她跟着去了。
到了山下,一群人自觉熄了火把,和等在那里的一个年轻人会合,问清楚了情况。
大当家瞧了一会儿,皱起眉:“这不是普通富户,更像是军队里那些人的亲戚。”
“怎么看出来的?”旁边有人问。
大当家指了指车队里几个人的装扮,“看那里,他们的衣服鞋子帽子,那装扮是当兵的,我以前看过,去年好像也有这么一支队伍从这里过去,我记性好得很,我跟你讲……吓!李先生你怎么在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说着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旁边蹲着问话的竟然是李银先生。
水银这会儿没吭声了,她仔仔细细看着路边那队伍里一个年轻人。
那好像是王书业,之前和来金谈恋爱,把她带走,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她当人情送了出去的男人。水银还以为他应该是被侵略军俘虏或者是已经被杀了,没想到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大当家,这一队人,你们要出手吗?”
大当家看不清黑暗里她的神情,只莫名觉得旁边文文弱弱的李先生,说起这话的语气非常冷漠。
他迟疑地抓抓脑袋,“公道买卖不欺压百姓的商人我们问清楚情况后都不为难,这些当兵的不好惹,都带着枪带着刀,我们拼不过,也搞不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势力,所以除了侵略军我们兄弟见一个杀一个,其他我们都是能不动就不动。”
面前这一队人虽然人不多,看着也带着点东西,但一般来讲为了以防万一,他是不动的。就是这份小心,他才能带着那一窝“山匪”安生过日子。
水银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既然这样,还是早点回山上去休息吧。”
离开前,她又看了眼队伍中的王书业,眼神冷而锋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怎么回事,他们追几个人怎么还没回来!”侵略军的小队长眯着眼睛,看不太清雨中的情景。
他旁边一人赶紧说:“雨下得太大了,他们追进了树林,可能不熟悉路……”
小队长不耐烦地啧声,“赶紧带两个人过去帮忙,没用的东西!”
被他喝斥的队员露出惶恐之色,大声答了是,这才点了两个人冒着大雨冲了出去。
此时旁边那屋里安安静静,大当家高粱一刀捅死了想要喊叫的侵略军,二当家则过去给被抓的两个兄弟解开绳子。
“你们两个也太不小心了,怎么给他们抓住了,怎么样,还能不能走?”
“当然能走!打几下而已,又没有死,这些王八羔子,敢打他们老子,这就去杀他们几个人报仇!还有那个害我们被抓的小畜生!”鼻青脸肿的男人说话大声了点,被同伴一嘴巴子糊在脸上。
“小声点!”
高粱动手把侵略军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往自己身上披,顺便招呼其他几个人,“快,都换上衣服,咱们趁着这场老天帮忙的大雨,去干他们一场!”
李先生说了,这伙侵略军能穿反抗军的衣服骗人,他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文化人就是能说,咬文嚼字的,听的费劲,高粱一边换衣服一边心中暗自念叨了一句。
树林中,水银带着人又解决了三个人,同样开始招呼他们换上这些侵略军身上的衣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下着大雨,水银身上的衣服不可避免地打湿了,但她衣服穿得厚,全糊在身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走起路来有点沉。她再披上一件衣服,身形就更加看不出来了。
“你们四个,跟我一起穿上这衣服,咱们装成他们的人回去,大当家那边应该也快要动手闹起来了,咱们去搅浑水,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几个年轻人小小争了一下,选出了四个人。
“老天都在帮咱们呢,你看这大雨和昏暗的天气,咱们不到近前他们都看不出来。”几个年轻人紧张地不停说话,水银拍了一下掌后才安静下来,跟着她的动作跑出树林。
水银看见那边的三栋屋子已经乱了起来,当机立断带人过去,让其余人从后方偷袭会合。
一个侵略军小队差不多十八个人左右,麻山岗寨子里来的人差不多是他们两倍,虽然以少胜多的战役不是没有,但显然这伙侵略军对上山匪,没能打出翻身之仗。
小队队长被抓住打死之前,还双眼暴突高喊着不可能。他们可是军队,怎么会被几个山野村民给全灭,要知道他们一路上过来,普通百姓看到他们就跑,没有人敢反抗,就是那些人数不多的反抗军,对上他们也是落荒而逃。
——杀猪杀羊杀久了,哪里知道他们也会反抗。
没人去管地上的尸体,寨子里的男人们都兴奋地去翻看箱子,高喊欢呼声此起彼伏。
“大当家的,快看,这都是金银财宝啊好家伙!哪来的这么多宝贝!”
“乖乖,这能换多少粮食了,能养得起咱们整个寨子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粗噶的声音忽然一顿,变了调子,“娘的——这些是——”
“是枪!我还是第一次摸真枪呢,给我好好看看!”
“滚开滚开,都小心点,这玩意儿可厉害,一不小心把自己射死了可别怪爷爷没提醒。”
“二当家,你会用枪的吧?”
“那肯定啊,二当家以前有把枪的,也是从那些畜生手上抢来的,可惜弹药太少,丢在那就没用了。”
二当家一大巴掌推开一群毛手毛脚的小年轻,骂骂咧咧:“滚犊子,还不是一群兔崽子偷老子枪去打山鸡,把子弹全他妈给老子用光了,没子弹的枪不就是个烧火棍!”
这边热热闹闹,中间那栋屋子,水银站在屋内,从侵略军小队队长腰间抽出那把他没来得及用的枪。
大当家高粱自己有一把,一直仔仔细细收着,爱惜得很,这会儿也没好意思和她抢,只用眼睛在那几具尸体上巡视,想看看还有没有人带着好东西。
一队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就剩下王书业。他亲眼见证了一场疾风骤雨的杀人现场,脸色有些白,被押在角落里,略带惊惶地望着他们这伙人。
先前寨子里被抓的两人也在这,其中一个怒气冲天指着王书业大骂:“这小畜生干嘛不杀了,他不是侵略军,但比那些东西更该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沉稳些,解释说:“先前我们两个本来不会被抓,就是因为他说他是被小鬼子抓了,要我们救他,结果我们救他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他立刻就反水,把我们供了出来。”
高粱露出厌恶的神色,脸上一把大胡子动了动,“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扭头对身边的水银说:“李先生,他就交给你处置了!”
先前说话那男人还有些不平,嘟囔:“要我说干脆让我一刀杀了他算了。”免得李先生这种斯文人一不小心想不开要放了他。
高粱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说话,眼睛又不由自主看向水银,多看了好几眼。
她在雨中淋了好一会儿,头发都黏在脸颊上了,漆黑的头发衬得她整张脸又冷又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高粱总感觉她这会儿皮肤比平时要白很多,样子也好看很多,那眉眼虽然没有笑意,却莫名透出一股秀丽清冽的味道。
高粱想着想着,蓦然回过神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心中暗道,好家伙,单身三十多年,看个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的,看样子是真的要找个媳妇了,不能再挑了,不然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变态。
水银可不管其他人在想什么,她走近王书业,用枪挑起他的下巴。
王书业清了清嗓子,“先别动手,各位、各位好汉是绿林兄弟吧,我不是侵略军,我们是一国的,我是被他们抓来的,你们放了我,我一定会有回报,我姐夫是……”
水银忽然咔一声将枪管塞进他嘴里,直接堵住了他的喉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王书业干呕一声,差点翻了白眼,其余还未走的几个男人都感到喉咙一痛,连说话声都停了下来。
“王书业。”水银说:“还记得来金吗,她是我女儿。”
王书业的神情一变,想说什么,抵在喉咙的枪管却让他开不了口,这时他又听到面前的人说:“她死了,你觉得我应不应该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也简单,我现在这么开一枪,一切就算了结了。”
王书业露出惊惧后悔交杂的神色,连连摇头想要摆脱嘴里的枪,生怕她真的就一枪让他脑袋开花。
水银却收回了枪,说:“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没等王书业放松,围观众人脸上可惜表情也还没收起,水银就抽出袖子里一把匕首和铁刺,戳在王书业胸前。
“我要替她看看,你这人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这么平平淡淡一句话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凉风袭背,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仿佛更冷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这群杀过人沾过血的大老爷们一个个面色铁青,纷纷跑出去大吐一场。
他们杀过人,也杀过猪,可人和猪还是不一样的吧。这把人的肚子剖开,摘出那些蠕动的器官,白生生带着粉的肉和筋扒拉开,这场景给他们带来的冲击,完全不是普通杀人能比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个大男人蹲在那吐完了,面面相觑,都不太敢回那屋子里去看了。
“你们说……李先生那么斯文一个人,怎么、怎么剖起别人的肚子,一点都不害怕啊?”
“是啊,刚才看她把手伸进肚子里——呜呕——”
高粱也抹着脸默默走出来了,瞧着天上慢慢散开的乌云,心有戚戚焉,抓住一个同样面露敬畏的二当家,“咱们军师,这是不是叫‘人不可相貌’?”
二当家恰好是个认字困难户,没能找出大当家的错处,反而大力点起头赞同,“对对,就是这个说法,李先生好像说过的,大当家你现在也是个文化人了!”
水银平静地擦着手走出来。王书业的惨叫在前半程就变成了喘气,到后面,意识模糊也叫不出来了,现在,死人再也不会叫。
所有人看水银的眼神都和之前不太一样。有没有见到现场的小伙子,在其他人的撺掇下好奇跑进屋里去看王书业的尸体,片刻过后捂着嘴跑出来。
“咳,好了,这次咱们没有死人,不错,带上战利品回去给大家伙看看!”高粱站出来简单说了几句,让人把尸体推进坑里埋了,高高兴兴带着收缴的东西回山上去。
他们经了这一遭,算是鸟枪换炮,一大箱的步.枪,还有几把从那队侵略军身上弄来的枪,都成了他们的武器。
麻山岗附近并不太平,从梅市那边过来,要去陇东,最近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如今处处都在打仗,侵略军撤退时匆忙,难免顾头不顾尾,这边流窜过来很多乱兵,麻山岗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专门清缴侵略军的一支民间队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这段时间里,“军师”这个高粱戏谑出的外号,变成了水银真正的名号,如今高粱他们搞点什么行动之前,都要和她商量商量。
水银在这麻山岗寨子里身兼数职,以前不会的事现在也要学着做,比如说怎么做个军师。好在高粱实在是个实战的人才,天生就该是带人打仗的,有他在,这个麻山岗寨子有惊无险地剿灭了起码几百的侵略军。虽然他们死人不可避免,但这群经了历练的人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寨子里其他人,包括大当家高粱,胜的多了难免骄傲自大起来,唯独水银,一直能保持着最冷静自省的状态,只要高粱表现得飘了,她立即就能把他打下来,让他继续镇着这寨子。
高粱也是奇怪,他从前不服任何人,如今不知怎么的,越来越怕这个军师先生。要说怕,其实也不全是,还有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感觉。
有一次他没打招呼进了李先生的屋子,恰好看见人在换衣服,瞥到了一眼肩背,那皮肤白的,又瘦。高粱当时心里就不得劲,别别扭扭的,虽然李先生没有什么反应,但他自己没说两句话就赶紧走了,不知怎么的晚上还梦见了这事。
高粱就百思不得其解,要说大家一起去洗澡是常有的事,他又不是没看过兄弟们的膀子,虽然李先生这文人跟那些大老粗不一样,长得白了点,可也是男的啊,他这瞎想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觉得这事情有点严重,左右看看,瞧见二当家蹲在附近和人闲磕牙,于是招招手让他过来,推着他进了屋子。
“二狗,这样,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二当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二当家是和大当家高粱一起长大的兄弟,小时候没少光着屁股一起下河洗澡,虽然高粱这会儿举止有点莫名其妙,但本着对兄弟的信任,二当家还是没有迟疑,干脆利索脱了衣服,还扭头憨厚地问了句:“裤子要不要脱?”
嘴里说着,腰带已经解开了,高粱嫌弃地摆手:“算了算了,可以了,你还是穿上吧。最近怎么胖成这样,再胖下去可以宰了。”
二当家嬉皮笑脸地把腰带系回去,还在琢磨大当家这突然发什么疯,“你干嘛呢,你老实跟兄弟交代,你是不是那地方有什么病,想问问我正常人啥样又不好开口?”
他自觉这个猜测很靠谱,当即来了劲儿,双手抓住裤腰带作势要脱,“那你还没看哪,不是兄弟吹啊,兄弟这个……”
大当家一巴掌糊住他一张大脸,露出难言之隐的标准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做贼似得揽了二当家,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悄声说:“我感觉我最近是有点毛病,就是……我觉得我好像喜欢男人……”
二当家脸上的豪放笑容慢慢变成了呆滞,他呆呆看着自己兄弟,忽然后退,勒紧了裤腰带,为难又惊恐地说:“梁子,虽然咱们是兄弟,但我可不是那种人啊,我也不能对不起我家翠云不是,要不这样,你选个别人?我绝对没有二话,用绳子绑都要给你绑来!”
大当家高粱恼羞成怒,踹着这兄弟的屁股把他踹出了屋子。
兄弟不靠谱,这事还是要自己琢磨。
高粱是个不爱纠结的汉子,心里虽然说还别扭着,但行动上已经很老实地做出了反应,他每天都找李先生,在她身边转悠,有事就把事情翻来覆去多说几遍,没事就找事多说几遍。
平时吃喝都想着她,往山上打了什么好吃的,一定要请李先生一起来吃。遇上事了,大有李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无条件支持李先生的意思。寨子里那些愣子们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也忍不住打趣,说大当家这样子就和那些怕老婆的汉子一模一样。
稍微上了年纪的三当家就显摆道:“这叫什么话,你没听过从前戏班子唱桃园三结义,唱那三顾茅庐,自古以来老大对军师好的跟对自己老婆似得!你懂什么,要不然你当不了大当家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当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谢谢三当家替自己瞒下了心思,还是气他一巴掌无意间关了他的柜门,憋得整个人都难受,只好大口喝酒。
水银在这方面向来敏感,哪能察觉不到他的心思,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他发现了,结果试探过后,发现这人压根不知道她是女人,还以为她是个男人呢。
水银的心情这就有点复杂了,原著的李蓝枝他喜欢,现在变成男人了也喜欢,这人“喜欢”的弹性还挺大。
不过她没那个意思,就当没发现了。大当家也暂时没有挑明说的意思,还搁那纠结——从没接触过新世界的大老爷们发现自己性趣爱好不对了,重建世界观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此时局势,并不像麻山岗寨子里这么安稳,如今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国内的数支反抗军已经开始了全面的反击战,什么都不顾了,势要把侵略军全打回老家去。
水银偶尔下山,路过有人的村子,村子里大多就只剩下女人老人,年轻些还有力气的男人大多都走了。
“我家男人说等打完仗他就回来了。”留在家里的大姐并没有太多难过的样子,满脸都是希冀,“等把那些鬼子赶走了,以后就安生了。”
当然也有担忧难过的,哭哭啼啼的年轻媳妇在家中带孩子照顾老人,操持家务养家糊口,劳累和生活的压力让她们无法长久沉浸在痛苦中,问起这些事也不愿多谈。
他们在山下拿钱换粮食,每去一趟,就发现局势越来越严峻。
水银看着寨子里愤愤大骂侵略军的年轻人,还有时常沉思,或者露出挣扎之色的大当家,在心中轻轻叹一口气,就像是当初明悟来金可能要和自己告别时一样。
她开始安排寨子里剩下的妇孺老弱们的粮食,有意识安排身强体壮的大婶大姐们组队练打枪,带着人把寨子各处加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大当家高粱想清楚了,忍不住跑过来和她商量带着男人们下山去帮忙打侵略军。
“这土地是咱们的地盘,怎么也不能让那些小鬼子给占了,咱们这么多有力气的大男人,老窝在这山上也不是个事,说出去都窝囊,那山下那么多一辈子种庄稼的汉子都去了,咱们也不能露了怯,好歹咱们也杀过不少鬼子了,这回去让他们看看咱们这义匪名号不是白叫的!”
“当男人的,天生就是要保护家园,保护我们的女人孩子,要是这都做不到,还当什么男人,就是个白长了鸡薄的孬种!不把那些跑到咱们这里撒野的玩意儿都赶走,大家都过不了安生日子,李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水银就坐在那听着他说,也没什么反应。大当家边说边频频瞅她,担心她不愿意让他带人下山冒险。
“那就去吧,今天选好人,晚上和大家说好,明天就动身,我已经选好投奔的队伍了,待会儿问问大家,要是没意见就去那。”水银说。
高粱惊呆了一瞬,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虽然就算李先生不答应,他也会带人下山去,但得到支持,还是让他兴奋不已,此时他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为何都说不出来,半天也只憋出一句:“李先生真好!”
高粱一呼百应,寨子里的男人几乎都要去,年轻人们更热血一些,脸上全都是兴奋,他们还没认识到战争的残酷,只觉得眼下仿佛有一条当英雄的路摆在眼前。
年纪稍大的男人们顾虑更多,放心不下老婆孩子,放心不下年迈的父母,但犹豫没能阻止他们,就连年纪稍大的三当家这回也没退缩,撸着袖子说:“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时候也是杀猪一把好手,现在杀人的事也没少干,到了战场上,我一个能顶两个年轻小伙。”
二当家拍着肚皮,揽住兄弟高粱的肩,“咱们兄弟再联手干他一番大事!别看咱们没文化,不懂什么大道理,也知道咱们不能白白让人欺负,被打了就要打回去!”
他的妻子翠云在一边忽然发出一声嚎哭,吓了大家一跳,女人带着哭声嚷嚷着:“你这混蛋,要去就去吧,我早知道你想去!你去就去,要是三年不回来,我就另找个男人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当家那豪气干云一下子变成罩顶乌云,讪讪过去哄人。还有其他人也哭了,只是没人阻止他们离开。
当天晚上,水银撞见寨子里年轻姑娘和心上人在附近林子里说话,她不是故意要听,只是出来散步不小心听到了几句。
年轻姑娘柔柔的嗓音在夜色里婉转如水,“你要记着,我在这等你回来,三年不回来就等你三年,十年不回来就等你十年,但是你一定要回来啊。”
原本恨不得立刻下山建功立业的年轻小伙,仿佛这会儿才在心上人的不舍中生出离别惆怅。
小情侣又说了什么,水银没再听了。
第二天男人们离开,高粱大胆地握住了水银的手,充满信任地说:“李先生,我们不在,寨子里就交给你了。”
水银抽出手,从一位大婶那里拿过自己的包袱,面不改色,“我也去,我也是男人,你们去了,我能不去吗。”
高粱:“……”他总是不自觉忘记李先生也是男人,这文弱书生的模样看着就和他们不一样,去战场真是怪怪的。而且他多少有私心,想让他在这还算安全的寨子里好好过日子。
可惜他对着李先生那张脸,不敢多说,只瞧着他一声令下,大家伙跟着他下了山。
高粱:“诶,等等我啊!”
他们差不多上百人,离开麻山岗寨子后,沿途看到侵略军屠杀普通人,土坑里暴露出的尸体尽是女人和小孩,这份沉甸甸的仇恨让所有人都疯了,只要看到侵略军就毫不犹豫还击,每次遭遇都是一场激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战争的残酷,水银也是至此,才见证了一二。
他们一路上杀侵略军,有同伴死了,被大家简单埋在路边,也有路上遇到的人加入他们,高粱这个领导者做的不错,又有水银在一旁帮忙,他们竟然是慢慢打出了些名气。像他们这样民间自发组成的队伍还有不少,基本上各处都是欢迎的,他们花了比预计更多的时间到达了目的地,被迅速收纳进军队。
说是正规军,实在太寒酸,这大概是国人最穷的时刻,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艰苦。然而越是艰苦,越是不屈,仿佛天生多长一根韧骨。任他狂风吹劲草,明朝草色仍旧新。
水银和他们一样,每天灰头土脸,皮肤不再白皙,晒得黑了,也粗糙了很多,只有眼神仍然坚毅。
在战场上,很多人都无法适应,适应不了血腥的场面,适应不了紧张的气氛,尤其适应不了自己昨天还在一起谈笑的战友,今天就变成一具尸体摔在自己面前,而他们还不能停下,要踩着战友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眼前是硝烟战火,眼前是前赴后继倒下的战友,眼前是敌人染血的刀尖,可他们只能一直往前。
在这里,死了一个人,就代表着他们身后千里外的家园,有他们的亲人爱人再也等不回一个人。
麻山岗寨子里出来的很多人都死了,如今还活着的不剩二十个。一场战争结束,暂时休整的时候,高粱坐到水银身边。
“还好,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没人巴巴等我回去。”
“李先生,要是以后,咱们这战争胜利了,你还会回麻山岗寨子吧?”高粱带着伤痕的手指在裤缝边摩挲了下,有些紧张,“咱们可以一起回去,大家住在一起,有个照应是吧。”
水银有些累,垂着手指简短嗯了声,高粱就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战斗完,他就想找李先生说说话,哪怕闲聊也好,这样他就能很快忘记战场上那些令人难过的场景。
“我一直没问你,你为什么会跟我们一起到这里来吃苦?我感觉你跟我们不太一样。”
水银仍然是简短的回答:“想试试。”
高粱不能理解:“试什么?试打仗好不好玩?”
水银:“活得久了,就什么都想试试。”
高粱大笑起来,“你这算是开玩笑吗?”
水银没笑,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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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这个故事完结,这个故事一完,这篇文也该收尾,要揭露一切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战场上其实什么样的人都有,并不全都是大当家这样的大汉,如同水银这样瘦弱的男人同样很多,毕竟很多人都是过不下去了,才来打仗,饿死的人那么多,没饿死的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女兵也有不少,只是大多数女兵在这里一般都做后勤工作。简陋的武器加工厂里是她们在流水作业,大家穿的用的衣服鞋子皮带等物资,也是她们赶出来,要保证前线的战友们能更好地战斗。
虽然同样忙碌辛劳,但在后方比起男人们稍稍安全一些——有她们在,前面的男人们不死到最后一个,也不会让她们有机会冲上战场去扛最后一面旗。
有时候一个阵地被破,真的就是因为人全都死了,先锋没了,后勤队炊事班的扛着锅往前冲,他们没了消息,在后面搬武器的女人们就含着泪扛着枪用命继续填,连重伤下了前线的伤员都拖着伤残的身躯最终死在战场。
水银跟着战友们前去支援友军时,看过好几次那样战至绝境的场景。
身处这样的地方,人会更不怕死,也会更珍惜生命。水银时常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在死亡,又有什么在复苏。
他们随军转移阵地,暂时驻扎在一个有河的地方,听说名字叫洺江,附近有很多水泽。
难得有喘息的机会,能稍作休息的时间大家都很珍惜,每到这种时候,后方的女兵们会做些吃的搬过来给他们改善一下伙食。
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能吃饱就不错了,但偶尔会有一些年轻的女孩子们给心上人额外送一点东西,这就令男人们期待了。
战场上,血与火中诞生的爱情,要更简单一些,他们都不再去想彼此的家庭是否合适,是否能长相厮守,因为他们拥有的很有可能只有今天,所以大部分女兵都会很快在战地中找到伴侣,相携着支撑对方走下去,或者抱着这份爱独自坚持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从前的大当家高粱,如今已经是个小队长,他上战场的时候一往无前,勇猛讲义气,对他有意思的女兵不少,不过,对水银这位“李先生”有意思的女兵们更多。
毕竟高粱那一把大胡子,战场上就没时间让他好好打理自己,看上去又凶又邋遢,而李先生不一样,长得俊,总显得比其他人更多几分清爽,站在一群高矮胖瘦各不同但邋遢程度差不多的臭男人中间,就像鸭群里的白鹭鸶一样显眼。
更为难得的是她和那些满口荤话脏话的男人们也不一样,从不用女人们开玩笑,也不爱谈论她们如何,平时遇到了她们,更不会去口花花,或者抓紧机会多看几眼。女兵们私底下都说他是个君子。
“那些个混球,让他把命给我可以,就偏偏学不会尊重!”女人们聊起天时,说起那些男人,心情总是复杂的,唯独说起李银,都是一水儿的夸赞,可惜没有一个人能拿下她。
女兵们偶尔会让男人们去帮些忙,水银大概算是被点名最多的一位,其他男人们对此十分羡慕,恨不得把她拽回来换成自己去。
高粱就不羡慕了,他只是紧张,担心李先生进了盘丝洞,被一群女妖精迷了眼,真带回来一个两个的,那他可咋整,他总不好跟小姑娘争风吃醋吧!
水银收过姑娘做的鞋子,那姑娘说她的脚比一般男人要小,怕她穿不好统一发的鞋子,特地给她做了,水银就没拒绝。后来那姑娘不在了,哪怕在后方,也会出现各种意外情况,死亡不论对谁来说都很正常。
后来,又有别的姑娘给她做鞋子,她和对方说清楚了心思,姑娘仍是笑嘻嘻着把鞋子塞给她。
这一次,水银又收到了一双鞋子,拿着东西回去,就被人打趣了一顿,她照样是不喜不悲没什么反应,众人觉得无聊,就放过了她。
这是水银在上个世界那群学生们身上学到的经验,被打趣就是不能有反应,反应越大,越被人抓着不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其他人羡慕两句就算了,高粱就显得坐立不安,特地蹭过来,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说:“要不要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去河里洗澡?”
水银毫不犹豫拒绝他:“不。”
高粱:“嘶——”
同样麻山岗寨子里出来的一人噗嗤笑了起来,“大当家,李先生什么时候答应过跟咱们一起去洗澡啊,你都被拒绝八百回了,怎么还是学不乖!”
高粱虎着脸站起来去揍人,一群人打打闹闹去河边洗澡,剩下水银一个人坐在那给后勤帮忙搞统计。
高粱离开前又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心想,洗澡也不跟我洗,睡觉也不跟我一起睡,上厕所都不肯一起去,这么瞎讲究,整得跟梁山伯祝英台似得。
想罢,他一拍自己脑袋,暗骂,瞎想什么呢!
但高粱万万没想到,这不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根本是《花木兰》。
一场战争过后,高粱没能找到水银,心头一阵不安,战地护士要把他按住处理伤口,他也坐不下去,站起来就四处去问人有没有见到李银。
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战场十分混乱,他没能找到人,最后带伤跑回战场,到处在死人堆里挖,终于满手鲜血地挖出了昏迷过去的水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高粱这一刨,刨出来了个大秘密。
水银清醒后,看见高粱坐在一边,板着脸看她。水银不以为意,撑着带伤的身体坐起来,她这两年受过很多次伤了,甚至还死了两次,只是她死了也不会就此结束,而是回到死亡前几分钟重新开始而已。
“你是女的。”高粱特地摆出的姿势没有用,只好开门见山挑明。
水银自顾自看自己的伤,眼皮都不抬,“所以呢。”
高粱急了,“你一个女人,跟我们大老爷们一起在这里受什么罪!你去后勤,不用再跟我们上战场!打仗是女人能干的事吗!”
水银抬头看他。
高粱被她看着看着,满腔愤怒和理直气壮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噗嗤噗嗤漏了个精光,慢慢开始不自在,还莫名觉得心虚,他不由得挺了挺胸,想找回一点自信。
水银张口说:“你在说什么屁话,你敢做让我不痛快的事,老子打得你出[哔——]你信不信。”
高粱目瞪口呆:“?”
高粱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你说粗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先生他是彬彬有礼,从不说粗话的!不对呀,她不是李先生了,她是个女的!可是不对,女的不是更不该这么骂粗话吗?
最后,高粱没能争赢水银,能说服水银的人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哪个世界都不存在,他不得不帮水银一起保守这个秘密。水银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异常,反倒是他疑神疑鬼的,好像一下子身上背了十万个包袱,连兄弟们和李先生勾肩搭背都不许了,整的大家摸不着头脑。
知晓水银身份的还多了个之前给她处理伤口的护士,小护士没等水银主动去说,就悄悄找过来和她保证为她保守秘密。或许同为女人,她更清楚,有这样的毅力去做这样的事,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去上战场的时候,高粱就更紧张了,生怕水银死在战场上,好像女人这个标签一贴上,她就变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杀人都不会了。
他每次都紧张水银的性命,却没想到自己会先一步死在战场上。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怕是再英勇的汉子,也会有死亡的一刻。
高粱的半个身子都被炸开,显然是死定了,水银就在附近,亲眼见到了这一幕,见到了高粱临死前下意识找过来那一眼——全是对死亡的茫然。
水银冷静思考了不到三秒钟,给了自己脑袋一枪。
嗡——
她死了一次,时间往前回溯两分钟,高粱还站在那准备往前冲,水银蓦然跑过去把他飞踢摔进一边的沟里,自己也扑过去,才感到脑子里的眩晕。死亡后遗症加上轰炸造成的震荡。
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过一次的高粱,过后还在那笑,问她:“你当时扑过来是想救我吧,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认识的人,已经死了太多,至少在眼前,我还能救一个你。”水银这么说。
或许是有一点遗憾,之前没能改变一个人命定的死亡,至少这次改变了另一个人的死亡。
他们参与的这场战争持续了八年,当侵略军宣布投降的消息传来,所有人都喜极而泣,大哭大笑,他们四处拥抱,伤兵都丢掉拐杖蹦起来,还有人呜呜哭着大喊:“我可以回家看爹娘了!”
已经当了营长的高粱没了一条胳膊,但还是那声如洪钟的熊样,斜披着一件外套,冲进隔壁屋子里想和李书记分享这一重大好消息。
脚步匆匆进了屋,瞧见那人坐在那整理文件,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他忽然也平静下来,吸一口气笑道:“李书记,给你报告一个重大好消息!”
水银:“消息是从我这里发出去的,你的脑子呢。”
高粱一噎,他乐坏了,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这一茬。不过他这些年被堵习惯了,脸皮比从前厚了不少,三两步走到水银桌前,靠在那腆着脸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以前说,要一起回麻山岗寨子去的?”
水银随口应了声,没什么反应,高粱却像抓住了什么话头似得,强调:“你看,你答应了啊,仗都打完了,咱们再过段时间就能回老家去了!”
高粱是这么想的,可事实上,他并不能随意卸下担子回去,他的功勋摆在那,还要论功行赏呢,不止是他,水银也是同样。
而且,反抗侵略军的保卫战结束了,战争却还未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们接到消息,需要拔营去往另一个地方休整,重新编队。
“诶,李书记呢,怎么没见着他?”
高粱在那边和几个排长说话,听到这一句,立刻说:“我去催她。”
水银屋里没人,只有一张纸摆在桌上。
许久没见人回来,排长二当家去看情况,只见到高粱站在空旷的屋子里,攥着一张纸默默无言。
二当家就是个二傻子,这么些年下来也知道自己这兄弟对李先生的心思了,一看这场景,脑子里明白过来,直眉楞眼说:“李先生走了?不跟我们一道了?诶梁子你不是在哭吧!”
高粱用一双通红的眼睛瞪他,沙哑着嗓子道:“哭个屁,你看老子什么时候哭过!”
他把那张纸塞进怀里,看了一圈简陋的屋子,语气又低沉下去。
“我就知道留不住她,她之前就想走,但是我就不明白了,她究竟想去哪里?留下来不好吗,跟我安稳过日子不好吗?”高粱真的是不明白。
反倒是脑子没那么灵光的二当家,这个时候突然摸摸脑袋说:“我看啊,她就像一阵风,你看这风要是停了,那不就没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开战场,水银又去了好些地方。
系统仿佛遗忘了她,没有再让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意思,她就像是个背包客,在这片刚刚开始复苏的大地上不断留下自己的足迹。
感觉累了,她就找个地方暂时安顿,想要走了,收拾收拾就去个新的地方。
……
“……中华人民……今天……成立了!”通过广播传出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杂音,但没有人在乎,人山人海,发出真正海啸一般的欢呼。
水银站在人潮中央,半点不起眼,她穿着一件大衣,戴着一顶帽子,虽然面上已经长了皱纹,眼睛却仍像是清凉的流水,她和身边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一样,在蓝天下露出微笑,脱下帽子,向远处的城楼和城楼前走过的军队致意。
然后,她离开人群,离开这一片热闹的欢呼声。
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走过,她和所有人逆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生老病死,是水银在这八个世界里经历过,并且一直在经历的事。
第一个世界,作为沈秋婉,她怀着满腔愤怒,在滚滚江水中结束了重复三次的困境;
第二个世界,作为木香,她丢弃被强加的责任,短暂地照顾了一只喜欢百合花的小燕子;
第三个世界,作为林锦绣,她放开了小脚,旁观了一个家族的消亡,在那个乱世里第一次学会了杀人;
第四个世界,作为刘香雪,她不愿当猪狗,所以她举起火把,烧掉了大山中那个村子;
第五个世界,作为瑶悦,她背上系统给予的病弱设定,保护了一个小女孩,看着她长大;
第六个世界,作为赵汀芷,拖着聋哑与病弱的身体,她学会平静地对待亲人和敌人以及这真实又虚假的世界;
第七个世界,作为云晴空,她消弭了水银曾经的一段痛苦回忆,引导了一群少年少女;
第八个世界,作为李蓝枝,她见证了无数死亡和离别,见证了战争与和平,见证了堕落与发展,也得到了平静与自由——
人一旦体会过自由的感觉,就无法再被束缚了。
在死亡彻底来临时,水银觉得不管下一个世界在哪里,不管还要旅行多久,她都能更好地去面对,但她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去到其他世界,而是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世界——她原本的世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或许,也不能说是原本的世界,毕竟她第一次“穿越”时,已经快三十岁,正在自己买下的高档公寓里,而如今,她才十六七岁,坐在一个简陋的平房中。
这是她上高三之前一直住着的家。
屋子是小平房,早些年村里干部拗不过她那个无赖父亲,拿了补助给他们盖的,这些年下来,在周围人家纷纷建起三层小楼的情况下,村子里唯一的旧平房就成了最破落,最有碍瞻观的一户。
她爸水平不以为意,他四处耍赖弄来的钱,都是用来吃喝嫖赌的,他连儿子的死活都不管,更不会去管另外两个女儿。水银早早就学会自己出去赚学费赚吃喝,每天都为了养活自己费尽心力。
她住的这个房间很小,房顶有几处漏水,屋内除了堆着衣服的床,就只有一个断脚的书桌。断脚是她爸有一次喝醉酒回来,意识不清走错进了她的房间,撒酒疯砸断的。
她当时在睡梦中被惊醒,爬起来一动不敢动地蹲在墙角警惕看着撒酒疯的男人,好在这屋子里没什么好砸的,他很快就出去了。后来这书桌的断脚,水银就捡了砖头垫起来。
坐在书桌前摸了摸略带潮湿的桌面,又摸了摸这个身体略湿润的脸颊,水银望向摆在面前的一封遗书。
这是十六岁的水银写的。
她记得是有这么一段时间,那是她和秦楚这个老师的恋情被人举报后,闹得众所周知,被人议论最多的时候。
所有同学都在说她的学费和平时吃饭是出去卖赚的钱,街坊邻居都传她小小年纪不知自重,当了小三勾引自己的老师,学校的老师轮番来和她谈,劝她退学,就是所谓的“劝退”,她不肯答应,他们就以家访的名义来村里找到了她爸。
她爸这才知道她丢了脸,当着众多来家里的老师的面,抄起棍子打了她一顿,如果不是被拦住,她可能会被活活打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跟你那个没良心的妈一样,都是贱货!你怎么不去死呢啊!你活着有什么用,丢人的东西!上学上学,读书有什么用,早该把你卖出去拿一笔礼金!”她爸被人拦住后,还唾沫横飞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水银甚至还能想起来自己那时候捂着火辣辣的脸,浑身发凉的感觉。那个十六岁的少女,确实是想死的,她缩在自己简陋的屋子里回想了一遍自己毫无温暖的人生,感到绝望,于是带着泪写了一封遗书,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虽然后来她熬了过去,并没有真的自杀,但那份绝望深刻的就像是这张桌子上那个“死”字的刻痕。
此时在自己十六岁的身体里,水银看着面前刚写好不久的遗书,抚摸着那还显得稚嫩的笔触。
明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却没有遗忘每一段时间。如果可以,她很想拥抱十六岁时的自己。
拿起遗书旁边的笔,水银在遗书后面写道:“你没有错,你的生命是有意义的,你很好,以后还会更好,有人喜欢你,有人爱你,你也会学会爱自己……”
多年后自己的回信和多年前绝望下的质问并排在一起,字迹天差地别,前者是因为愤怒和痛苦用力勾画作业本而显出的狰狞,后者是从容稳重的铁画银钩。
放下笔,水银从桌前站了起来。
这时,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个故事的剧情。就像之前那些世界被系统灌进脑子里的剧情一样。
这个故事的主角叫做“水银”,她有着和她一样的出身,性格却和她完全不一样,剧情里的“水银”温柔而孝顺,从小就尽心尽力照顾着吃喝嫖赌不管家庭的父亲;照顾那个叛逆自我,年纪小小辍学去工厂打工,换了无数男友,十几岁怀孕打胎的妹妹;照顾那个性格和父亲如出一辙,因为多次入室盗窃被关进监狱的哥哥。
她同样是到处找兼职,帮人干活赚钱,但读完初中就辍学了,没有继续读高中,而是把攒的学费拿出来做小生意,赚了些钱,为监狱里的哥哥打点,想让他早点出狱,又去城里找妹妹,希望将她带回来,让她找个好人家嫁了,结果差点被妹妹骗去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她爸患上肝癌,“水银”毫不犹豫花了家里所有的钱给她爸治病……
水银看完这和自己所经历完全不同的人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个世界的发展不是按照这个剧情来的,这是她所熟悉的记忆,而不是剧情。
她收起遗书,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县高中并不大,水银站在三中门口,发觉这高中和自己记忆中的高中似乎不一样,没有那么可怕,校门口既不大也不高,后面的教学楼也不远,只是个非常小的县城高中罢了。
她走进去,正是上课时间,没有人在外面,她直接去了校长室。
从前她在这里长跪不起,终于保住了自己学习的机会,今天,她站在那告诉想劝退自己的校长:“如果学校劝退我,我会直接告到教育局,市教育局不行我就继续往上告;秦楚老师污蔑我勾引他,但我要告他诱.奸学生,校长觉得社会媒体会更相信哪一方?”
“这毕竟是我的母校,我不想搞坏学校的声誉,我只想好好学习,校长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水银想继续在这个高中上学,并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她想重新面对一次。
重新回来上学后,水银发现,那铺天盖地的非议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说到底,旁人的闲言碎语,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听着两个同样十几岁的小女孩装腔作势地故意到她面前聊当小三多丢脸,看她们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水银哑然失笑。这个年纪,她们懂什么?或许正是不懂,才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还有更加恶毒地诅咒和谩骂的,水银看到这些小孩子毫不自知又肆无忌惮地去伤害别人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管教管教,好让她们知道,人是要对自己所说的话负责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班上从前最嫉妒她,现在最热衷于造谣她,带着同学们一起说她坏话的女生,被她放学后罩着眼睛拖进巷子里,把嘴巴缝了两针后,从医院回来就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虽然因为水银的手法熟练,这伤只是小伤,但那女生娇生惯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被吓怕了。她不知道是谁做的,县里的警察局又不想管这种小事,生怕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没了这个带头搅弄风雨的人,水银立刻清静了不少,等她再连续考了三次全年级第一,老师们对她的态度也和蔼了起来,比起喜欢人云亦云的学生,老师们更加理智和现实。他们比学生更清楚秦楚和水银的事,究竟是谁对谁错,如今秦楚走了,他们也不想没事去毁了一个成绩好的学生。
还有一些风言风语的学生,在水银成为纪律管理委员时,自动学会了不在她面前说些难听的话。
一切都变得很容易。
……
“赵总高义啊,现在的社会名流都喜欢向孤儿院捐款,还一个个都要到处宣传,不像赵总这样做好事低调,我替我们上百个贫困学生感谢赵总的帮助!有了赵总的资助,这些孩子们就能上大学,以后能成为对社会更有贡献的人。”
“还有赵总听说有投资果林的想法,我们这边就很不错啊,山地多,种果树合适,早些年开发不起来,没搭上大建设的春风,现在这几年路修好了,就等着人来投资,之前也有几个眼光好的老板过来考察……不如咱们找个地方一边吃饭一边说?”
两方人马,一共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下楼,被称作赵总的男人穿一身西装,是人群的中心,闻言笑笑,并没有把这种奉承放在心上。
他每年都做慈善,项目是秘书帮他选的,这次会到这个县里来看看,纯粹是一时兴起,但是这样的小地方,果然没什么好看的。越是这种地方,面子工程就做的越好,他来这里就是被招待去市里吃吃喝喝,如果他是想吃喝,用得着来这?
身后的秘书是跟了他好几年的,习惯了看他眼色,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马上明白过来,他是不耐烦了,于是主动对一众陪客说道:“投资的事咱们下回来这里再说,这一次来,赵总主要是想去学校里看看孩子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于是其他人就明白了,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赵总是做实事的人,那这样,咱们先去一中看看,那里有几十个贫困生名额,叫出来大家一起拍个照留念嘛,也好让他们感谢一下赵总。”
赵端泽:“这就不必了,我只是随便看看。”他看了眼队伍,随意找了位,问道:“这位老师是哪个学校的?”
那人一愣:“我是三中的。”
赵端泽点头:“那就去三中看看,看完了我差不多赶车回市里,晚上还有个会议。”
一行人转道去了三中。
“三中教育资源和一中二中毕竟不能比,但也是个老学校了,往届学生也有很多不错的。”
赵端泽才进学校,旁边的陪客没说两句,众人就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赵端泽循声看过去,见学校的宣传栏黑板报前面站着个女生。看背影是个很瘦的女生,站姿格外好看,抬着手臂握着粉笔在黑板报上写字,旁边几个同样在出黑板报的学生和她站的有些远,自顾自在说笑,好像是特意说得特别大声。
“秦楚老师那么好的老师都被逼走了,也不知道有些人怎么那么大脸还能继续留在学校里。”
“就是啊,秦楚老师太可怜了吧,都怪她!”
“你们可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人家现在是管纪律的,小心记你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可不怕,我姐也是管纪律的,写了名字就让她给我划掉呗。”
几个人嘻嘻哈哈显得很吵闹,写字的女生却仿佛把他们当成一群麻雀,手上的字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停滞,写的酣畅淋漓。
赵端泽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字迹上,她写勾的笔画比一般拖得更长,一点时稍稍带出的弧度,一竖微微勾起……都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小习惯,是无数次梦里见过、描摹过的。
还有那个背影,他记得梦里那个人也是这样,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显得不在乎,仿佛只存在于她自己的世界。
校领导上前呵斥:“你们哪个班的,午休时间出黑板报吵吵闹闹,影响到其他同学休息怎么办!”
说话的几个学生这才发现这群人,吓得呆住了,局促不安地互相看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校领导心中暗骂,还扬起笑对旁边的客人说:“让赵总见笑了,小孩子平时性格活泼是吵了点……”
他话没说完,就见赵总急步上前,走到那位独自站在一边的女生面前,强压着激动般问她:“我是赵端泽,你认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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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开着窗的办公室里,秘书给赵端泽和水银端上了水后,走出去陪其他人说话,主要是向其他人解释一下老板的异常——老板不管不顾的任性,她作为拿了高额工资的秘书,总要负责给老板擦屁股,虽然她其实也不清楚,老板为什么表现得好像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要不是两人年纪相差还没那么大,秘书都要怀疑那小女生是老板的私生女。
在商场上风生水起,和谁都能谈笑风生的赵总,如今紧张得好像舌头被猫咬掉了。
人有前世今生吗?或许很多人都觉得没有,但赵端泽觉得是有的,因为他从懂事起,就和其他人不一样,白天他是沪市富商赵家的孩子,学着各种现代课程,晚上在梦中,他就成为了锦城赵家的大少爷赵端泽,每天吃喝玩乐,是个玩心甚重的大少爷。
他为此咨询了医生,还有很多玄乎的“大师”,最后他觉得梦中持续的、过分清晰的世界,是自己的前世,因为某种原因,他经历着这两世的不同人生。
对他而言,最让他记挂的就是梦中世界的妹妹,妹妹幼时因为他的不懂事被人拐走,回来后就变得又聋又哑,身体虚弱,父母去世后他们相依为命,共同撑起赵家的生意,比一般兄妹更加亲密。
可他在这个世界是独生子,并没有这么一个妹妹,他就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很小的时候就闹着自己有个妹妹,四处要人去找,他的父母都以为他有什么病。
尤其是二十几岁那会儿梦中妹妹的死亡,更令他无法接受,醒来后一度找遍了全国所有的聋哑学校,期待能在这个世界重新找回妹妹。
梦中世界的他和胜叔虚与委蛇,脱险回到赵家,想方设法弄死了胜叔和他那一干手下,又让魏家和林家付出了代价,最后成为了有名的大富商,他什么都做得很好,可是,妹妹却再也无法回到身边了。
他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那个身体虚弱却性格坚毅,聪明过人又擅长书法算账的妹妹。谁想得到,柳暗花明,偏偏这么凑巧,这一次突然兴起走这么一趟,竟然真的遇见了她!
此时赵端泽心潮澎湃,已经认定了面前这个小女生就是自己梦中的妹妹。这个端坐的姿态,这个端水的姿势,这份沉思的气度,哪怕长相并不一样,但他就是知道这个一定是他的妹妹赵汀芷!
如果不是他早已成年,事业有成,自诩是个成熟的男人,赵端泽几乎都要喜极而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比起赵端泽的激动不能自抑,水银显得镇定很多。
能重新见到故人,她高兴吗?自然是高兴的,可是这份高兴里夹杂着一份天然的警惕,好像是她的某种天生知觉令她警惕。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突然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现在这个情景对水银来说,如果换一种说法,就是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亲人突然有一天重新回到你身边,在不敢置信的高兴怀念过后,心中难免会生出种种疑虑。
水银经历了很多世界,一直以来,她给这些世界的定义是“虚假的世界”,虽然它们体验十分真实,但那都不是她的人生,所以她一直在心中给自己暗示,以免自己完全沉溺进去。
如今,被她认定为虚假世界存在的人物,出现在被她定义为“真实”的世界里,她该怎么去定义真实和虚假?
看着赵端泽那张毫不作伪,充满了喜悦激动和关怀的脸,那张她叫了好些年哥哥的熟悉脸庞,水银背后油然而生一股冰意。
她在心中对自己的问题做出了最冷静最残酷的回答:这个世界,同样是虚假的。
世界的真实和虚假,是个唯心的命题,一般人并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虚假,就像是现在的赵端泽,他真的存在,拥有真实的感情。
他只以为自己是个侥幸拥有了两个世界记忆,又幸运地重逢了上辈子妹妹的幸运儿,他回想起刚才见到妹妹的一幕,心中已经决定带妹妹离开这个糟糕的环境,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高高兴兴地过一辈子。
“或许你不会轻易相信,但我曾经是你哥哥,不要害怕,以后我会保护你,对你好。”赵端泽尽力表现出了自己的可信和可亲,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说了自己拥有的公司和资产,说了自己的家庭状况,最后提出要求。
“我可以成为你的抚养人吗?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不用你去考虑为难,我都能办到!”
他生怕她不答应似得,叫进来秘书,让她打电话给赵家的父母,说找到了妹妹要带回去,又当场决定给她建立一个成长基金,可劲儿给她花钱,想要表达自己的诚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沉默地看着他这样高兴的模样,想起那些年,这个哥哥每一次对她的好和迁就。他从少年变成青年,从傻小子变得能独当一面,是她亲自见证的,她当初仓促离开世界时,最后看到他的悲痛,她也还是记得的。
“你……跟我回家好吗?”
许久,水银叹息般说:“好。”
她被赵端泽带回了沪市,这里是个时尚的大都市,和她之前所在的县不一样,到处都是电子屏广告牌。
两人坐在车里,经过高架,赵端泽笑容可掬说着待会儿带她回家吃饭,水银却望着窗外的一个广告牌,目光停驻。
广告牌上是一个容貌明艳动人的女星,扬着明媚而灿烂的笑容,仿佛注视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这也是她曾经很熟悉的一张脸,这孩子小时候总不安心,遇到什么事就喜欢挤到她的床上和她说些漫无边际的悄悄话,她离开时,她说要去当明星,现在在这个世界,她已经成功做到了。
水银望着她,久久沉默。
赵端泽注意到她的异样,也看到了那个广告牌,“你喜欢这个明星?我记得她好像是叫瑶欣,挺火的,不过我不关注这个,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带你去剧组看她,跟她要签名好不好?”
他说着,却见到一直从容冷静的妹妹,望着他,脸颊上流下一滴泪。她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并不悲痛,因而显得这一滴泪十分突兀莫名。
赵端泽在梦中也很少见到她哭,吓了一跳,小心凑过去观察她的神情问:“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吗?”
水银缓缓对他说:“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她大概明白了,或许只要她继续留在这里,除了赵端泽和瑶欣,还有出现无数在旅途中令她觉得留恋的人。
可是——
——对不起,我不能选你们,不能选这个世界。
赵端泽不明所以,拍着她的手安抚:“没关系,我都原谅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哥哥都不会怪你的。”
水银又说:“我们去坐船,然后去吃鱼,晚上去看放烟花,好吗?”
赵端泽自然是什么都说好,妹妹回到自己身边后,第一次主动说想要什么,他当然要满足,而且他也有几分明白。
在梦里的世界,他失去妹妹那天,正是带着妹妹坐船看景,去酒楼吃了鱼,回去的路上看舞狮。那本来是很好的一天,却成为了他的痛苦之源,无数次恨不得自己没有把妹妹带出去。
现在她主动提出这个,仿佛是要弥补他当初的痛,更令赵端泽高兴的是,妹妹这么安排,是不是代表着她和他一样,也拥有不可思议的前世?她也还记得?
楼船变成了现代的轮船,两岸的红叶变成了高楼大厦,酒楼变成了高层大厦酒店,最后赵端泽开着车带妹妹去江岸看了一场烟花。
烟花放完,水银说:“回家吧。”
赵端泽一路平稳地把她载回了家,下车时,他摸摸妹妹的脑袋,微红的眼眶泄露出他的激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终于能带你回家了。”
水银主动抱了抱他,“嗯,我已经回家了,哥哥。”
我现在也该回自己的家了,再见。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世界一阵轻微的扭曲,赵端泽的笑脸好像一下子凝固起来,整个世界都凝固了,鼻子里嗅到的花香,耳朵里听到的声音,一寸寸被感官剥离。
……
猛然的下坠感——
水银眼前一片朦胧,世界过了许久才清晰起来。
清晰的世界从床头那盏星空造型落地灯开始,那是她有一次逛商场时无意中看见觉得喜欢买下的,里面照射出的昏黄光线显得格外温暖。
她坐在床边,脚踩在毛绒的深咖色地毯上,身上穿着熟悉的丝质睡裙。白皙纤细的手,搭在灰色的床单边。抬起指尖拂了一下睡裙上因为溅了水滴,而显得颜色略深的点,她站起来。
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般走到酒柜前,抽出了其中一支。随后她坐上吧台,动作有几分生疏地开酒,加冰块,又扭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喧嚣城市黑夜。
这是她买下的一套高档公寓,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家,这个身体也是确确实实属于她的,即将走进三十岁,依旧如花盛放的相貌和年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真的回来了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水银摸到酒杯壁上沁凉的水珠,等了许久,没有等到系统的声音,也没有等到剧情出现,她的脑子里安安静静。
或许不该说安静,无数繁杂的想法在她脑子里徒劳地碰撞,像是找不到出口的小球。
她猛地一口喝完酒,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的一罐蜂蜜,打开来尝了一口。太甜了,有些腻。
她又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瓶香水喷了一下,空气里立即充斥着一股芬芳的香气。
最后她用手指摸了一下刀刃,望着上面涌出的鲜红血珠,感受真实的疼痛。
血珠滴在地上。
水银回过神,自嘲一笑,取出创可贴贴上了自己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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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还是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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