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二(1 / 2)

刘家一共三个人,除了李蓝枝和刘贵生,还有一个刘孙氏,也就是李蓝枝的婆婆。原本李蓝枝还有个女儿,然而几年前的逃荒途中,因为养不活,女儿就被婆婆刘孙氏给扔在了路上。

刘孙氏和原主李蓝枝一样,是个对刘贵生爱如珍宝的女人,每天喊着他心肝肉,见不得他有一星半点的不好。这回刘贵生犯下大错,刘孙氏给吓病了,卧床不起,只赶着李蓝枝去救孙子,如今正在家中殷殷等着宝贝孙子平安归去。

水银虽然没有看到后续发展剧情,但只看前情,她都知道这位刘孙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这样的婆婆她之前几个故事不是没见过,她们都有共同的特质,而这个特质是时代赋予她们的疤痕。

因为只有男人才能撑起一个家,只有劳动力才能保证她们存活,因为有男人在她们就可以免去很多骚扰,所以她们把家中的男人看得比其他任何事都重要,甚至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这样天然的阶级慢慢延续,就成为了写在人心里的默认规则,进而又衍生出了各种进一步划分地位的规矩。

她们都是被套进这套规则里的人。一个人的行为往往要放在当下的时代去看,不管是刘孙氏还是李蓝枝,都是这个时代里很常见的女性形象。

“蓝枝嫂子啊,你回去之后怎么跟你婆婆交代啊?”和水银同路回去的邻居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有些替她担忧。

水银心里毫无波动,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没有办法,我只能好好和婆婆说,希望她能原谅我。”

邻居:“要是有什么事,可千万要叫我们哪。”

刘孙氏平时对李蓝枝非打即骂,这些她们都是清楚的,这次李蓝枝亲手杀了刘贵生,刘孙氏怕是要把她打死。

水银谢过邻居好意,推开院门走进了刘家,并且顺手关上了大门,用门栓拴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环顾一圈刘家院子,院子虽然又小又破,但打扫得很干净,李蓝枝非常能干,这些年都是在靠她养家,帮人洗衣服缝补东西。院子里养了鸡,正在咯咯叫,这几只鸡每天下两到三个鸡蛋,一个是给刘贵生吃,剩下的存下来换钱。

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屋子里的刘孙氏喊道:“贵生?贵生哪,是不是你回来了?”

水银没回答,先走到院子一角的水缸边打水洗脸洗手,她身上还全都是刘贵生的血,又黏又腥,不太好受。

许久没听见回答,刘孙氏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她一眼看见水银的背影,又没在院子里见到刘贵生,大声而惶急地问道:“我孙子呢,你怎么没把他带回来啊!你这丧门星,赶快把我孙子救回来啊!”

水银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血还没洗干净,水珠混合着红色一起往下淌。那冷淡的一瞥显得十分可怖。

刘孙氏尖叫一声:“血!”

“那是谁的血?贵生呢?贵生呢?!”

水银充耳不闻,垂着眼睛继续洗脸,连头发上都有血,她不得不拆开辫子,散着头发洗发尾。顺手拿过一条晒在竹竿上的布巾擦干。

刘孙氏朝她扑过去,水银轻轻松松躲过了她,露出身上满是血的褂子和长裤。

“刘贵生死了,我杀的,尸体现在挂在城门口呢。”她忽然笑起来,勾着散开的头发,低声说。

刘孙氏被她这模样骇到了。李蓝枝长得好看,当初儿子死活要娶她,刘孙氏就不满意,后来儿子死了,李蓝枝守了寡,刘孙氏就总觉得她长得好看,肯定不是什么安生的女人,以后一定会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给她可怜早死的儿子丢脸,于是一直对她看不顺眼,格外苛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见李蓝枝散着海藻一样的黑发,笑容诡异,半身是血,她有一瞬间感到恐惧,说话都含糊起来,“你是什么妖怪,你不是李蓝枝!你把我孙子怎么了!”

水银:“我说了,我把他杀了啊,挂在城门口了,不信你就去看啊。”

刘孙氏一边胡乱哭嚎着她是鬼上身,面无人色扑到门边,一路跌跌撞撞往外跑了。

看她这腿脚还算能行,之前怎么逼着李蓝枝去堵枪口呢,她要是自己去,她的宝贝孙子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水银又把大开的门关上,找到李蓝枝的房间去换衣服,换好衣服,顺便生火做饭。这李蓝枝的身体情况还不错,就是太饿了,之前砍刘贵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饿的没有劲。

之前李蓝枝舍不得用的油,舍不得吃的蛋,还有刘孙氏藏在自己房间里的红糖,简单做了个糖水蛋垫肚子。

吃完睡觉,至于刘孙氏,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刘孙氏一路哭着到城门口,看见宝贝孙子的尸体挂在那飘飘荡荡,当场就嗷一声晕厥了过去,可惜城门这会儿没有人经过,她就在那躺了大半天,被雨淋醒了,坐在大雨里拍着大腿哭得肝肠寸断,快天黑了才被一个路过的汉子发现,把奄奄一息的她送回去。

水银已经睡醒,正在清点屋里的财产,见有人把刘孙氏带回来,脸上摆出担心的神情把人让进来。

“唉,贵生现在死了,孙婆婆肯定难过,你最近看着她一点,别让她出去乱跑了,要是我没经过,她怕要在城外过一夜,被山上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这汉子也是之前在台下喊着要烧死刘贵生的人之一,但他对刘孙氏没有意见,毕竟刘孙氏虽然对李蓝枝很苛刻,但对别人非常客气,大概因为从前家里富裕过,出手还挺大方,附近领居们大多和她关系不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人就是这样,对自己好的人就是好人,对自己不好的人就是坏人。对李蓝枝来说,刘孙氏丢了她亲生的女儿,每日对她恶语相向,无疑是个坏人,但她在别人眼里又是好人。

水银笑着把人送走,转身回去时刘孙氏已经缓过神来,用浑浊仇恨的目光死死瞪着她,“你这个、你这个该死的妖怪!把我孙子还给我!”

水银:“你的孙子还不了你了,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送你去见。”

她说完就回到李蓝枝的屋子里去休息。

晚上下了很大的雨,雷声阵阵,水银忽然惊醒了。她听到房门处椅子被推动的声音,李蓝枝的房门不能锁,她睡前就用椅子抵住了,现在那椅子正被人推开。

在雷声中,椅子移动发出的声响并不是很大,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外,闪电落下来的时候,那影子手里拿着的刀闪过雪亮的刀光。

是刘孙氏,她半夜拿着刀来推她的房门,肯定不是来给她剃头的。

她是来杀她。

这有点出乎水银的预料,她没想到这样一个老人敢来杀人,看来刘贵生的死确实让她感到绝望。

水银在黑暗里悄无声息地坐起来,摸到一边的裤腰带,矮着身子缓缓从另一边转到门后。

刘孙氏的眼睛和大部分老人一样,在夜里几乎是全盲,只模糊能看到影子,她走路完全没有声音,蹑手蹑脚提着刀走到床边,身子微微颤抖着,对着那模糊拱起的被子用力剁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沟壑纵横的老人脸皮上露出狞笑和快意,然而刀子剁下去之后她就一惊,这感觉不对!就在这时,她手上一痛,手里的刀已经被人踢了出去,脖子也猛地被套住。

“呃——”

刘孙氏想惊恐地大叫,但脖子被紧紧勒住,根本没办法叫出声,她胡乱抬脚踢到了床边一条凳子,那破碎的喉音和挣扎间弄出的动响,被大雨和雷声掩盖。

良久,雷声止歇。

水银松开手,刘孙氏的尸体滚落在地。

【主要角色刘孙氏死亡】

之前刘贵生死的时候,也有一个系统通知。一般而言,一个世界死了两个角色,这系统很快就会让她去到下一个世界,但现在,系统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在黑暗中静立片刻,弯腰把刘孙氏的尸体拖起来,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里,然后解下刘孙氏的裤腰带,把她的尸体吊起来挂在房梁上。

第二天早上放晴了,多日的阴云消散,只是天虽然晴了,还有春寒料峭。穿着青灰色旧棉袄的祝大爷,站在门口和人讨论昨晚上的雷。

“昨晚上那雷真是吓死人,门框窗户都在震。”

“是啊,往年这个时候都没有这样的,二月上头打雷,今年可能要旱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两人说着,忽然听到旁边的刘家院子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

刘孙氏上吊自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连城。没有人觉得奇怪,刘孙氏把孙子当命根子,孙子没了,她想不开自杀很正常,也没人怀疑李蓝枝,她在连城住了几年,对待刘孙氏比亲娘还亲,任打任骂,根本没人往她杀刘孙氏这方面去想。

简单办了葬礼,把刘孙氏葬在城外山上,水银卖掉了刘家的院子,收拾行囊离开连城。她准备找个没人认识李蓝枝的地方重新安顿,连城太小,城内没什么需要做工的地方,她要养活自己找更合适的工作,就得去大一点的地方。

正值战乱,到处都遭灾,连城这一片前不久才被侵略军给扫刮了一遍,失去家园只能往外逃难的人还不少。水银独自一人,带上武器食物,把自己化妆成满面蜡黄面生麻子的样子,顺着官道前往南方的梅市。

据说那边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侵略军暂时不会往那边去,因为临时政府在那边签了什么停战契约,那里还驻扎着另两个国家的军队,形势非常混乱,正是因为这种混乱,才有不少人能在那夹缝下生存。

路上走了两个月,终于在钱用完之前到达了梅市。

这边果然热闹,只看街上那些车子和衣着光鲜的人群,和她一路上看到的那些战区好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要做什么,她可以帮人算账记账之类,这应该是目前她最容易找到的工作,不过在那之前,她还需要先去把头发剃成短发,换上男装。不然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去应聘,基本上没人会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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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许多现代剧里,常能看到女扮男装的桥段,那些那些前凸后翘唇红齿白的美女哪怕穿上男装,也没法让人觉得她们是男人,事实上,这样的画面都是影视剧的美化。

在水银如今所处的这个混乱时代里,女人和男人其实在外表上是没有太大差异的。

最后的王朝刚崩塌不久,庶民穿衣用具的习惯遵循着先前的规定,若是走在街上去看,大部分人穿的衣服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很不起眼。

会走在外面的女人们是要出来干活的,穿的同样没什么花样——这个时代下的很多女人还没满足生的需求,因此对于“美”的追求远比不上后世。

她们没有塑形的胸罩,还把胸都紧紧裹在衣服里,所以身材几乎都是平板;

她们没有现代各种繁多的护肤品,不会讲究出门要化妆,几乎全都脸色蜡黄皮肤粗糙;

她们穿的袄子版型和现代改良的那些所谓古装也不一样,完全不会露出一丝女性柔美;

她们要承担繁重的家务,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锻炼得身体粗壮,并不像现代娇生惯养的瘦弱女孩子。

除了紧紧梳起来盘在脑后的头发,大部分女人和男人没什么区别。

或许富人家后宅里一些女人会稍微更漂亮点,但普通女人过得糙,那满面风霜的样子,想假装成男人真是容易得很。

从前户籍严苛,一般人没事不会离开家乡,所以也不会有女人没事特地扮成男人,现在的混乱局势,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群,这给了水银自由发挥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剪掉了李蓝枝那一头长发,换下女人的袄子和裤子,穿上男人的褂子和裤,把腰绑粗,出门招来走街串巷的剃头挑子,让那老人绑她把头发修一修,修成现在男人们常见的短寸。

旧式老先生和新式读书人们还在争论男人该不该剪头发,而广大劳动人民已经开始选择这种更方便的头型。

这头发一剪,再戴上一顶帽子,水银看上去就和大街上那些男人没区别了,给她修头发的老师傅还夸她这个小伙子长得俊,看上去像个文化人。

外貌没有什么问题,还有声音。这也不是很打紧,哪一家的婆娘不是每天大嗓门吆喝着说话,所里李蓝枝的声音原本也不细,水银特地压低声音沉着发声,压迫声带,说起话来就变得沙哑。

在第二个世界里,她在一个小型的交响乐团中过了一段时间,有学美声的人教给了她一些变声的技巧,怎么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细,或者更粗,来梅市的这段路途中,她就一直在练习,现在说起话来更自然。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找工作的事就更加靠谱。在第六个世界里,她学会算账看账本,还学会了一手好毛笔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就是她能谋生的手段和资本。

这个时候读书人还不是很多,能写会算的更少,像水银这样的人能称一声人才,因此她很快在一家银楼找到了工作,待遇算是不错,这家掌柜姓田,人比较厚道,还包了她的吃住。

他们家院子在不远的一条街上,很多屋子隔出来的空房。水银自称是家乡遭灾逃荒过来的,以前家里小有积蓄,不过现在家里人都没了,她一个人想找个栖身之所,田掌柜的就给她分了一间隔开的屋子,还让家里的长工帮她搬家什安顿下来。

也许是因为对她那一手好字非常喜欢,田掌柜对她的态度特别好。尤其是在水银工作上手之后,发觉她的能干,田掌柜对她就更高看一眼了,还准备给她提高工钱,连端午都邀她去家中和他一家人一起吃饭。

水银一开始没想到别的地方,只当田掌柜天生是个热情的人,结果端午去他家吃饭,看见他两个女儿和田夫人。

“我和夫人只生了两个女儿,这把年纪了,大概也没有儿子了,我就希望以后能给女儿找个上门女婿。”田掌柜笑眯眯地说,看她的目光格外热烈。田夫人看她的目光,也好像是看女婿,还是越看越满意的那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

她喝了杯黄酒压惊。

这她是真没想到这茬,好在田小姐对她似乎不太满意。田二小姐才几岁,吃着蜜豆粽子好奇地瞧她。田大小姐则偷瞄她一阵,悄声和母亲说:“长得矮了点。”

李蓝枝的身高在女人里算是不矮,但在男人堆里就稍显矮了些。

“岁数也比我大好些呢。”田大小姐才十八,水银如今这身体二十九。

水银就当自己没听见,也不知道这件事,照旧在银楼里做工。银楼里人不是很多,除了一个大掌柜一个小掌柜,一个老账房带她,还有就是两个跑腿的堂倌。

生意不好不坏,每日也有些客人。

“你们这里收不收银簪子?”这日来了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头发很少,在脑后绑了一个揪揪,青灰色的袄子不合身,有些显小了,脚上一双磨损厉害的黑布鞋。

她趴在柜台上,往他们后面的柜子上张望,眼睛很亮,散发着一种油滑的精光,这是有些小聪明的人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久了,自然而然带上的气质。

守柜台的小伙计看是个这么大的小姑娘,衣服也破,都没什么兴致招呼,随口回答了句:“收啊,你有银簪子?”

小姑娘换了个姿势趴在柜台上,伸长脑袋问他:“你们这公道吧?可不能骗我一个小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伙计笑了,“我还能逗你,东西拿来瞧瞧?”

小姑娘这才把藏在怀里的簪子拿出来。是个很普通的银簪,旁边的小掌柜拿了看了两眼就说:“这是铜镀银,卖不上价。”

小姑娘没想到,瞪着眼睛低骂了一句“穷鬼,装得有钱,送个簪子都是铜!”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她显得很不高兴,一把从柜台上抢过簪子,扭头就跑了。

水银在一边算账,原本没注意这小女孩,是小掌柜和伙计说起她的名字,她才觉得耳熟。

“刚才那小姑娘,你不知道她是哪的吧?”小掌柜笑容有些微妙,“我以前去弄街里见过她,在四儿妈妈那里。”

伙计长哦了一声,露出男人都懂的心邻神会。

弄街里这个地方,用更通俗的称呼,就是红灯区,里面有很多窑子。

“嘿嘿,我还记得呢,那小姑娘好像是叫来金,一个小姑娘叫这名字,也是奇怪。”小掌柜靠着柜台摇头:“看上去连十二岁都没有,可能还要过两年才开始卖呢,脸盘子长得还是蛮好看的嘛,等长开点可能就更好了。”

几个大男人在这里,他们说话也没什么顾忌,小掌柜炫耀地谈起自己去逛窑子的事,伙计没钱去逛窑子,闻言只羡慕地问他哪些姑娘长得好。

水银听到来金这个名字,写字的动作一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李蓝枝那个被婆婆刘孙氏丢弃的亲生女儿,就叫来金,难道这么巧合,刚巧就碰上她了?

李蓝枝十八岁嫁到刘家,要是按照这个时间算,年龄也大致是合得上的。

就在这时,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一段剧情。

那是关于刚才那个小女孩来金的。她再过几年就出落得很好看了,是弄街里有名的泼辣美人,后来攀上了一个有钱人九爷。九爷是个和侵略军有交易,和他们保持了良好关系的大商人,也就是个抗战剧里常见的大汉奸。

来金跟着他,也做起了汉奸,她因为从小生活在窑子里,深知钱的重要性,所以格外贪财,在九爷那里捞了不少钱。后来侵略军撤退梅市的时候,九爷跟着他们跑了,又厌烦了来金的贪得无厌,扔下了她。

梅市被起义军占领,从前那些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大肆敛财的汉奸都被拖出来泄愤,来金就是其中一个。

最有趣的是,当时李蓝枝和刘孙氏以及刘贵生都在梅市,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但她没有去认她,觉得她做的事给自己这个当妈的丢脸了,所以她感到很羞愧。直到大家要打死来金的时候,她才站到狼狈的女儿面前表露了身份,痛苦地望着她,发表了一通痛心疾首的感言,大致是“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母亲对你很失望”之类。

然后她就和其他人一起,打死了这个汉奸,还被人夸大义灭亲,无私伟大。李蓝枝那个时候浑然忘了之前自己拼死救下的儿子刘贵生,也是个该被打死的大汉奸了。

看着原剧情里李蓝枝跟随众人一起打死坏人女儿后,被大家夸奖敬佩的描写,水银感到既荒唐又可笑。

“男人嘛,有哪个男人不爱逛窑子的,不逛的不是因为多爱家里婆娘,只是因为没钱。瞧咱们掌柜的,不也偶尔去弄街里尝个鲜吗,十几年吃一道菜,再好吃也要腻啊,是不是这个理。”小掌柜说得唾沫横飞,见新来的小账房不吭声,忍不住招呼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诶,李银哪,你来咱们梅市没多久,还没见识过弄街里吧,下次找个时间咱们一起去,我带你去认认门啊。”

水银化名李银,闻言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要存钱置办家业,还想娶个老婆呢,可没钱逛窑子。”

下工回去的路上,她路过一个菜市街口,不由自主想起了今天脑子里出现的那个剧情,来金几年后就是在这里被众人打死了。

正想着,她就瞧见来金提着个篮子从菜市里走出来,她大概是来买菜。街边有孩子好像认识她,朝她扔小石头,笑着用俚语喊了些什么,具体意思不好说,总之是骂人的,不是什么好话。

来金马上就停下来了,左右看看,忽然把篮子放下,提起一户人家放在外面的尿桶,小旋风一般气势汹汹冲到那两个骂人的小男孩面前,把浑浊散发异味的尿水泼了他们一身。

然后她飞快丢下尿桶跑了,提着那么重一个菜篮子,还回头大声嘲笑做鬼脸,特别嚣张。

恰好看到这一幕的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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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银:我怎么感觉我又要养孩子?大概是错觉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水银没准备去管那个叫来金的小女孩,她是李蓝枝的女儿,不是她的,她对这个小女孩并没有责任。被迫成为李蓝枝也就算了,要是还得主动去承担属于别人的责任和人生,岂不是自找罪受。

况且,这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也不止那小姑娘一个。她先前一路上从连城过来,看到了太多活不下去卖儿卖女的人,可怜的孤儿更是遍地都是。世间千万种苦痛,小姑娘未必尝到了万一,何须她一个外人多事。

她虽然并不准备多事,但毕竟认识了她,银楼这边和弄街里又隔得不远,就偶尔能看到来金的身影。

一般而言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大多是在十二三岁开始开门子,来金如今还没到年纪,就在妈妈和阿姨姐姐那里做些杂事被她们管教,帮人做饭洗衣跑腿逗趣,什么都要做。她看上去在那里过了好几年了,非常习惯于所处的环境。

水银见过一次来金被个女人拽着头发和耳朵,拎在街上骂,好像是说她把衣服给洗破了。换成一般的小女孩,这会儿肯定要哭,但来金不,她嬉皮笑脸,一边浮夸地哎哟哟大声叫唤,一边胡乱喊些讨好的话,特意做出怪模怪样的滑稽表情,把那女人逗笑了。

女人一脚踹上她屁股,把她踹到地上滚了两圈,这就消了气,把事情翻篇。水银见来金前脚腆着笑脸把那女人哄走,后脚就拍着衣服上的泥土,在墙根大骂那女人烂屁股。脸倒是变得快。

这样一个小女孩,以后会长成社会意义上的“好人”还是“坏人”不好说,但她一定是会让自己在当下环境里过得更好的人。

水银在梅市过了大半年,手里已经小有积蓄,银楼里那个老账房辞工不做回家养老了,银楼里就没有请其他账房,田掌柜见她账目做的清楚明白,记性又好,夸了她好几次,又给她提了工钱,希望她一直能在这里做下去。

水银怀疑他可能还没放弃让她做上门女婿的打算,一早就让她小年下去他家里吃个饭。她拒绝了,并且主动要求加班。

银楼每到年节,都是最忙的时候,有很多事要做,水银晚上在楼里做账目忙到很晚。

冬日里的夜晚很冷,天也黑得很早,这个时候人们晚上没什么消遣,早早就窝在家里睡了,所以入夜后就没什么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关上银楼的门,提着一盏夜灯踏着夜色回去,灯那一点摇曳的光照不亮多大地方,她干脆没有点。今夜的光线并不暗,四周的积雪反射出光芒,足够她看清楚道路。

快过弄街里附近一条街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骂声。

“是不是你偷的?你说!”

“不是我啊姐姐,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天天一双眼睛就往我头上手上看,见到点好东西就移不开眼,手脚不干不净,今天偷我一个镯子,明天是不是还要偷我私房钱?!”

“我真的没有啊,我今天只进了一次你的房间,是去拿脏衣服出来洗的……”

“你还撒谎!你赶紧把你偷的东西拿出来!不然你就给我在这跪一晚上!”

说话的姑娘瞧着还十分的年轻,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她正提着一个水盆站在屋檐下大骂,而在她跟前雪地里跪着的人是来金。她浑身湿透了,头发上还在往下滴水,整个人颤抖着,声音又细又抖。

“我是真的没有啊六姐姐,我真的没骗人,今天除了我,还有几个姐姐也去过你的房间的。”

“住嘴,难道其他人会贪我一个镯子?咱们这里就你眼皮子浅又贪钱。”

来金带着哭音解释,“可是我真没拿,我要是拿了我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对着老天爷对着地母娘娘发誓,你信我吧六姐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姑娘冷笑一声,一转身就进屋了:“看来你还不知错,什么时候肯承认了,什么时候再起来吧。”

她走了,就剩下来金跪在冰天雪地的黑夜里。

水银站在街口看了一会儿,瞧到这里,心想:真是个小可怜受难记。

忽然,她见到来金从地上爬起来,像是触电一样在原地蹦跶了一阵,摆出了无声的骂人手势,然后搓着手一猫腰钻进了隔壁亮灯的一道门。

果然没有乖乖受罚。

水银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第二天早上她经过附近,又听到了一阵高喊叫骂,来金被昨晚那姑娘撵得满街跑,大哭大叫不知道有多热闹,那姑娘喊着要打断她的腿。

下午去菜场附近准备买只鸭子回去改善一下伙食,水银又见到了来金,仍然是提着那个菜篮,走路一瘸一拐,想来上午确实是被打了。

但是被打成这个样子,她还是硬气牛逼,蹲在菜场一个摊前和摊主磨了半天嘴,终于心满意足得了额外赠送的两根葱。

路过人家屋门口,看见早有旧怨的那个男孩子,非得朝他扮鬼脸挑衅,那孩子果不其然也跳起来骂她,来金瘸着腿还不肯服输,上前踢飞了一大片雪砸了那孩子一脸,看那孩子喊着娘哭着跑进屋里了,她幸灾乐祸地大笑,一瘸一拐也逃得飞快。

是个精力旺盛的瘦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有些天水银没有见过她。她平时恰好撞见来金,有兴致的时候就多看两眼,但不会特意去找,所以她也不清楚来金发生了什么,还是小掌柜和伙计聊天,说起弄街里,她才知道来金的情况。

“那个小姑娘来金,她死了?”水银惊讶地问道。

见店里这位斯文人难得搭话,小掌柜来了劲儿,放下茶壶和她唠,“是啊,怎么,李银你认识这小姑娘?”

水银:“之前见过,前些天看着还好端端的人,这是怎么死的?”

来金在剧情里是几年后才死的,现在怎么会死得这么突然?

小掌柜摆摆手:“我也不知道现在人有没有死,不过我昨晚上才从四姐那里过了夜,听她说那小姑娘病得厉害,眼睛都睁不开,身上还发臭,家里妈妈说人死在屋里不好,今天要把她丢到义所里去,嗨,你还不知道吗,人进了义所不就差不多跟死没区别了。”

这个时候穷人生病都很少延医问药,大多是自己熬着,熬得过去也就能活,熬不过去就死了,毕竟很多时候就算吃了药病也不能好,哪个穷人家也不愿意浪费钱。来金在的那地方,更是不用说,哪会给她请大夫。

义所就是放尸体的地方,梅市有这么多人住着,尸体不能乱丢,死在街上的乞丐,或者没人管的人,差一口气了,都会被抬到那里,没多久咽了气,会被统一拉到城外一座山上埋了。

一个不熟的小姑娘的生死,只是工作之余的一点谈资罢了,唏嘘两句也就没了,小掌柜聊了几句来金,很快又说起自己昨晚和四姐的那些香艳床事,这个话题显然比之前那个更受欢迎,两个伙计围在他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水银对他们的黄色笑话没什么想法,她想了一会儿来金,倒了杯热茶喝了,继续工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不是救苦救难救世的菩萨,没办法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她能做的只有让自己活着,能守住的,也就只有自己眼前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而已。

……可是,话虽如此。

她还是在下工后走进了弄街里。

“来金?那小丫头就剩一口气了,我们刚准备把她送走,你要是想要,随便给几个钱就行,但我可说好了,要是死了我们也不退钱的,尸体也不能给我们送回来。”

水银就这样把来金抱了回去。

她是发烧了,高烧,腿上的伤发炎溃烂,要不是这个天气,估计早死了。她一路上走回去,来金半点反应都没有,水银有一阵没听到她呼吸,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在她脖子上摸了一会儿才确认还有气。

陷入绝境的人,往往越是祈求着别人帮助,就越是没人会帮,水银回想自己陷入绝望和痛苦的时候,从没有人来救她,所以她向来觉得世间事就是这样,各过各的,不要去插手别人的事。

她不喜欢救人,也不喜欢麻烦,但人一生中,有些时候就是会有一些突然的冲动,让人做出和自己习惯不同的事。大概也是经历太多了,多少会有些改变。

人都带回来了,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她在先前的某一个世界学过医学相关,然而还没毕业,上手实操很少,又有些年没接触过,手生得很,如今手上什么工具药物都没有,只好先做个简单的急救,再给她抓点药吃,希望她能熬过这一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真是剧情的惯性,来金命不该绝,过了几天她退烧了,人也清醒过来。

“所以,你把我买回来了?用了多少钱啊?”来金第一反应就是问这个。

水银看她一眼,比了个手势。

来金骂了一句脏话,“这么少?真是便宜你了!要是再过两年我就不是这个价了,起码翻一百倍你知道吧?”

她刚醒,一开始骂人就显露出别样的生命力,完全不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没回来的病人。

她躺在床上怀疑地盯了水银好一会儿后试探着问:“你把我买回来,是要我给你做童养媳吧?”

来金看过不少这种事,没钱的男人就喜欢买个小女孩养着,还小的时候可以给家里干活,养大了直接当婆娘,便宜得很。

水银猝不及防间被呛住了,放下杯子,神情复杂地看了胡言乱语的小女孩一眼。

水银:“我不喜欢小女孩,也不想娶老婆。”

来金那原本藏着忐忑的小眼神立马安定了不少,白惨惨的小脸上也露出点轻松,随口胡说八道:“那你没事买我干嘛,难不成你是我爹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

水银:“话这么多,你好了是吧?好了就回你自己那里去,我不管。”

来金一愣,马上卷着被子大声:“那不行!我都离开那破地方了,谁还想去舔那群老女人的烂屁股!”

“大爷你别看我年纪小,我可能干了,买我你不吃亏的!我给你打工嘛,看大爷你长得俊,一看就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像个读书人,这年头哪个读书人家里没伺候的丫头,我可以伺候你呀,管吃管住就行了,我很好养活的!”

一张小嘴叭叭的,不知道怎么那么能说,半点不怕生。

水银捏了捏鼻梁:“你以后能别说烂屁股这个词吗?”

来金满口答应,“行行行,大爷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你们读书人都讲究嘛,我懂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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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下她们以后的相处……嗯,大概不像养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我这病都好的差不多了,能不吃药吗?”来金对着药瞪眼睛。

她既怕苦又心疼买药的钱,生怕这买药钱之后水银要和她算账,让她还,她哪里还得起。

水银把她这点小心思摸得清清楚楚,闻言只说:“药钱不需要你付,算是我贴补的。你可想好了,机会就这么一次,多喝几帖药,你就是赚了。”

来金一想,对啊!免费的药,不喝白不喝,喝的越多她不就赚到越多!于是她喜滋滋地端起药碗,连苦也不怕了,感觉像喝甜水似得有滋有味。

水银:这个智商,真不愧是李蓝枝亲生的女儿。

病好起来的来金格外有好奇心,追着她问:“所以,你都不认识我,为什么会特地去救我呢?”

水银第一次过上回来后就有热饭菜等着的日子,也没什么表示,坐在桌前喝了碗热汤,暖了暖手,才淡淡地回答她:“我做事向来随心,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问因由后果。”

来金吐了吐舌头,故意说:“我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听到一些人说你闲话了,说你救我这种人回来,不是个正经人……诶大爷你都不生气啊?”

水银听出来她话里试探的意思了,她是想问她会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一怒之下把她丢了。

年纪不大,心眼不小。

“我的意志不为任何人的想法左右,我想做的事,任何人阻止都没用,我不想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让我去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金愣了一会儿后,忽然大人般长长叹息一声,“唉,我也好想这样啊,如果我有很多很多钱,肯定也能跟你一样腰杆挺直!”

水银很清楚,这个在原剧情里贪婪捞钱永不满足的女人之所以那么爱钱,是因为她困苦的童年,没有经历过穷困的人,真的没有办法理解人对于钱的执念。与其说她在寻求的是钱,不如说她寻求的是安稳的生活和尊严。

她从小所生长的环境,让她迫切地想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想要成为能被人看得起的人。

在这一点上,水银觉得她和自己是有相似之处的。

“喜欢钱没什么不对,钱这个字虽然有些人觉得谈起就是庸俗,但实际上它确实就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它能让你脱离当前困境,让人能活的至少像个人样。”水银说道。

听到她这么说,来金惊讶得不行,瞧着她眼睛都瞪圆了,“我还以为你们这种的,都不好谈钱的!”

水银:“有什么不好谈,要是我没钱,我哪能坐在这里喝着热汤吃着有油水的菜,穿着保暖的棉衣用着木炭,我要是饿得要死冷得要死了,哪还能在这和你谈钱不钱的。”

来金一双眼睛都笑眯起来,“嗨呀,原来咱们都一样嘛!”

水银:“只不过,在满足了生活需求之后,再多的钱也只是数字的增加而已,人在吃喝无忧后就会开始想要追求其他东西,名气或者理想之类,你有想要的吗。”

来金老实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就想要很多钱,其他都不想。不然等我有很多钱了,我们再说这个问题?”

水银本来就是随意闲聊,闻言也没说什么,来金却忽然笑嘻嘻道:“既然这样,你教教我怎么赚钱吧?等我赚到钱了,就知道答案了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唔了一声,“行哪。”

来金:“啊?”她只是随口说的,怎么还真答应了?

“你说真的?!”来金猛地跳起来问。

水银:“你帮我干活,我会给你算工钱。”

来金:“嘿嘿嘿大爷你人真好,来来来,您吃这个肉,可香了!”

水银一筷子挡住她的献殷勤,“但是,你得让我满意,譬如这个做饭,你做的菜味道差了些,我不满意。”

来金:“我们都是这样吃的怎么就……”

水银:“你要是能做出让我满意的菜,这个就给你了。”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桌上,这个数绝不算少了,至少来金从没有过这么多的钱,她一下子就双眼放光,“说话算话,你不能反悔!”

从此以后,来金就有事做了,她每天花在菜场的时间更多,货比三家,一定要挑味道最好的菜,然后买菜的时候和人唠嗑,询问那些大嫂子大妈们怎么做菜,有人不爱搭理她她也不在乎,对她恶言恶语的,她能叉着腰和人大骂三百回合,言语和善的,她一张甜嘴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水银不怎么管她,来金也不是个需要别人管的性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想去酒楼里学厨艺,你觉得怎么样?”多次尝试都没能得到水银一个好字的来金忍不住和她提起。

水银:“可以。”

来金眼神暗示:“可是人家不肯要我啊。”

水银:“哦。”

来金要是有尾巴,这会儿一定摇起来了,殷勤地端茶递水:“你看,你比我厉害这么多,不然你给我想个办法送我去酒楼学厨艺,我要是赚到工钱,跟你分怎么样?”她对自己想到的这个办法感到骄傲不已,既能学到手艺又能赚钱,等她学到了手艺,还能赚水银手里的银子!

水银似笑非笑看她,仍是答应了。

大部分酒楼都不肯收下这么个女娃娃当学徒,但水银找到了个有厨娘的小酒楼,送了银子和人商量好,把来金安排了进去。

“从今天开始,好好赚钱吧。”水银把来金领到酒楼,也不管她能不能做好。来金这个人的性子,她这一两个月已经观察得很仔细,她相信她会抓住这个机会。

很多时候,自己不肯去努力抓住机会,别人怎么帮助都是没用的。水银愿意给她提供一点机会,帮助她摆脱原剧情里的死亡命运,但不会事事都为她安排好。

“什么?怎么还要学写字认字?”来金挠着胳膊不太乐意,又不敢得罪衣食父母,只嘴里嘟囔:“别人都不会,我干嘛要会这个,又没什么用,浪费时间。”

水银干脆回答:“好,那就不教了。”好像提起这个的人根本不是她,完全没有再劝劝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一来,来金反而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大好机会一样睡都睡不着,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旁敲侧击去问别人请一个教写字的先生要多少钱。到了晚上水银下工回去,就看到来金使出浑身解数做好的饭菜。

“嘿嘿嘿,我想了一下,觉得认字很有必要,你是一番好意嘛我也不能不知好歹,所以你还是教我写字吧?”来金不知道还从哪摸来了一瓶小酒,给她倒了一杯。

水银却不肯轻易答应了,不动声色道:“你不是不想学吗,刚好我也忙,之前只是随口一说,就算了吧。”

来金更是深觉后悔,觉得自己错过了机会,又是拱手作揖,又是胡言乱语好一通乱夸,总算哄得水银松口答应下来。

水银:“先说好,你要是学不出什么名堂,我就不教了,懒得费这个事。”

来金:“学学学!我肯定好好学!”

她这个性子,水银也是摸得透透的,得要什么在她跟前吊着她才肯下死力气去努力,送上门去的她觉得便宜,不给她了她就知道珍惜了。

有来金在身边,除了日子更热闹,没有之前无聊之外,还有个好处就是,田掌柜再也不拿那种看女婿的目光看她了。不好之处也有,那就是小掌柜他们都挪揄她这是平白捡了个女儿回来养——先前他们说的是捡了个小媳妇回来,后来看她教孩子写字,送她去学厨艺,慢慢就改了口。

人家养小媳妇都是关在家里不给人看,处处要管教好,什么活儿都要干的,哪像她这样完全不管,任由人在大街上到处乱窜,简直就是放养,男人带孩子都这个样。

常有些闲言碎语,水银不在意,来金更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了水银是个女人。

她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久,抬头不见低头见,水银再小心也会被发现不对,更何况她根本就没遮掩,所以一早来金就知道她是个女人。她知道了也不声张,还小心翼翼为她隐瞒着,水银这身体偶尔痛经严重,用过的月经带没洗,来金还曾默默给她洗了收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们一直有默契的不提这件事,不过来金是在知道她是女人之后,才彻底大胆放松地和她亲近——因为她在那种地方长大,天然就对男人有一种警惕,水银是个女人让她感到安心,她不再担心水银对她好是因为心怀不轨。

在酒楼里做了差不多一年学徒,来金终于能做出让水银夸一句不错的菜,也终于如愿拿到了那一块银子,喜滋滋了好几天。

水银老听她念叨说什么想买好看的衣服,想买头绳发簪镯子,想买这个想买那个,但几天过去也没见她真买。

“怎么,都有钱了也不买,这么抠门哪?”水银和她开玩笑。

谁知来金看她一眼,神神秘秘说:“那钱我另有用的。”

什么用?

哪怕是水银都没想到,这个用处是请她吃饭。来金这个小气财迷,竟然在过年前,找了一家还挺出名的酒楼请她吃了一顿饭,虽然只叫了两个菜,但她舍得把钱花在她身上,叫水银吃了一惊。

“我虽然年纪小,但我不是傻子,你对我有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刚好过年,我请你吃饭,也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我这辈子从记事开始,还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来金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敬她,“你还教我认字,就是我的老师,我敬老师一杯!”

说罢豪迈地一饮而尽。姿态倒是很江湖,但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就怪好笑了。

“咳咳、咳、怎么这么辣,难喝!”来金又嫌弃又肉疼,这么难喝的东西还卖那么贵,早知道她就不要酒了,直接上茶不是很好嘛,还便宜。

“不会喝酒瞎喝什么。”水银自己抿了一口酒,招手让人送来了米酒,“你要喝就喝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金:“……这个米酒不要我付钱吧?”这里的东西那么贵,她可没钱付了!

水银:“这个我付。”

来金这才安安心心喝了,大概又是秉持着喝到就是赚到,她一个人喝了一小瓶米酒。

水银没想到,这种又甜度数又低的米酒都能把人喝醉,她把喝醉的小姑娘领回去后,来金就满屋子蹦跶,像个皮球一样没个消停。

水银准备洗洗睡了,来金跑过来,抱着她的胳膊,仰头看她:“妈,你是我妈吗?你跟我说真话,你到底是不是我妈?”

水银愣了下,她不知道来金为什么会怀疑自己是她妈,她被刘孙氏丢弃的时候应该很小还不记事才是。

来金紧紧抓着她的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水银一时间都不知道这小孩是真醉还是假醉,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问出心底埋藏多时的疑问。她只是如实告诉她:“我不是你妈。”

来金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高兴,又哭又笑趴在一边睡了过去,水银凑近了还能听到她梦呓一样咕哝,“不是就好,不是更好,我也不想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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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评论只有我看得见,别人都看不见了,赶快趁这个机会说一点肉麻的话!什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李蓝枝长得好看,底子好,水银如今生活过得好了,养的白嫩了些,出门还要稍微化个妆压压肤色,让皮肤显得更粗糙。

来金作为李蓝枝亲生的女儿,长相更是青出于蓝,先前在弄街里被磋磨着,没吃没喝年纪又小没长开,瞧着还没那么打眼,如今在水银身边过得好了,气色也好,还在酒楼学手艺,被后厨几个厨娘喂得珠圆玉润,再加上年纪一日大过一日,渐渐就显露出过人的美貌来。

等到过了几年,来金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个水灵灵的美丽少女,脸庞明艳,头发乌黑,腰肢纤细,哪怕是没什么花样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和别人不一样。

如今来金再往菜场附近经过,从前那个常对她恶言相向的男孩子,再也不会骂她了,反而是每次见她经过都要红着脸殷殷看几眼,被她骂了也不还嘴,还讨好地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来金腻味死了他,瞧见他就翻白眼,理都不理直接快步跑过去。

她是个泼辣的性子,菜场和街上到处是些流子混子,碰上好看的姑娘上街就要出言调戏,来金从不和其他害羞的小姑娘一样,谁让她不爽了,她一张嘴就是骂,随身还带磨尖的铁钎子,搞得那些混球也不敢动手动脚,只能过过嘴瘾,但嘴上根本没人能说得过来金。

水银如今三十多岁,她向来心态好稳得住,生活又讲究,看上去竟然比二十几岁操劳过度的李蓝枝更显年轻,她在银楼几年,账目从来算的又好又快,没有出过错,前些年还和小掌柜学金银器的辨认,如今小有心得,常帮忙掌眼。

长相好气质佳,穿一身长袍身形挺拔,再戴一副眼镜,就是位俊俏书生,在歪瓜裂枣的伙计们和年纪又大又油腻的掌柜中间,水银就像是夜晚的灯火一样显眼,那些来银楼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爱往她跟前来,做生意的时候也好多和她说两句话。

因此银楼这两年大半的生意都是她做成的,田掌柜已经考虑着年底等小掌柜退了,就提拔她做个小掌柜。

和往日一般,她照例端着茶缸在位置上坐了,提笔练了两幅字,等着客人上门,门口泼水扫洒的伙计忽然跑进来,吆喝道:“哎哟不好了,李先生你可快去看看吧,听说悦客楼那边来金和人打起来了!”

悦客楼就是来金工作的那酒楼,地方不大,和银楼隔着也不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去到那边的时候,来金正站在台阶上叉着腰和人对骂,把台阶下一个年轻妇人气的满面通红。

那妇人也顾不得周围的围观人群了,张口尖叫:“你这个骚蹄子,每天打扮得花里胡哨在我家那口子面前转悠,不是故意勾引他是怎么样!”

“谁不知道你是弄街里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还有你那个师父,跟你无亲无故,养了你几年,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你要不要脸,勾搭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勾搭上瘾了是吧!勾了一个还不够又跑来勾我家男人!”

来金先前还只是和她对骂,听她说起水银,立即怒了,抢过一个看热闹堂倌手里的扫帚,冲着那妇人就是一顿“少林十八式”,扫得她平整的脑袋霎时间七零八落,头毛支棱,好像被倒撸了一遍毛的母鸡。

来金说动手就动手,完了把扫帚一扔骂道:“你那男人长得一张鞋拔子脸,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被人按在地上照着脸踩了百八十脚,也就你这种看得上,白送我我都嫌他肥肉太多瞧着腻味,谁勾引他?你不如回家去撒泡尿帮他照照他那德性,顺便再瞧瞧你自己眼睛有没有问题!”

眼看着两人要打在一起,水银开口制止:“好了,来金,过来。”

来金一瞧见她,那张牙舞爪的姿态就不情不愿地收敛了,年轻妇人见到她,也是神情一僵,有些僵硬地放下手。

银楼的账房先生李银,是这条街上有名的体面人和文化人,过年大家写对联都请他帮忙,妇人去银楼打过几次首饰,也是找的他接待,要说女人们虽然嫉妒来金长得好,但对于李银,大多是抱着良好的态度的,毕竟谁不喜欢俊俏的书生呢。

“李先生,你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你这个徒弟了!”妇人一边理着头发,一边说道,哪怕愤怒未消,对着水银那张斯文的脸也不自觉放柔了点声音。

水银则问气哼哼的来金,“发生了什么?”

来金翻了个白眼,“她丈夫是今年新换的掌柜,从来这里开始就不停骚扰我,前不久还让我给他送菜想摸我的手,我没理他,昨儿个晚上他喝了点小酒,胆大包天还想强亲我,我当时在厨房,顺手就给了他一铲子,留了伤被他婆娘发现了,这不,今天这人就跑过来说我勾引她丈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周围人指指点点,妇人又羞耻又愤怒,大叫:“他平时老实得很,还不是怪你自己长得这样,要不是你勾引他他能做出这种事……”

水银没理会她,只问来金:“怎么没跟我说。”

来金:“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可以解决,干嘛找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她确实遇上过很多这种事,没有次次都找师父的道理。

水银:“行,那你现在想怎么处理?”

来金:“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那家伙被我揍了一顿,心眼又小又怕老婆,肯定不愿意让我继续在这做了。”

水银也不多说,直接说:“行。”

两人旁若无人一问一答完了,水银直接带着来金就走了,走之前朗声对妇人说:“来金在我身边多年,我是她师父,也是她半个父亲,自问把她教导的不错。”

“出生不是她能选,长相也不是她被人辱骂的借口,你家钱掌柜厚颜无耻欺负良家妇女,今天能对我家来金出手,明天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我不敢再把来金放在你们这干活了,今天这事既然她没事我也不和你们计较,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这话主要是和周围围观人群说的,她这几年营造出的形象很成功,这话一说钱掌柜怕是很久都要羞于见人。

两人没管涨成猪肝色脸蛋的女人,一起往家走。水银早就换了个房子住,小院里还种了一株石榴,如今正在开花。

“没吃亏吧。”水银关上门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来金就噗嗤一声笑了,走起路脚步轻快:“我可没吃亏,刚才那女人都没碰到我一根手指,还有那个钱掌柜,我昨天完全没留手,他算是破相了!该!那个色鬼!只不过,万一他找上门来要医药费怎么办?”

水银背着手,走路沉稳:“他要是还要脸,过了今天就要躲着你走了。”

来金嘿嘿笑,抓着辫子说:“师父厉害,咱们俩啊,这是文武双全,所向披靡!”

水银瞥她一眼,“有什么就说,不用托我。”

来金也不扭捏,“我现在离了悦客楼,总要找点事做吧,我想做个早点铺子你觉得怎么样?”

水银:“我看你是早就想好了。”

来金:“还不是那掌柜太烦了,谁乐意一直看他那张猪脸,我自己开个小店,省得被他虎视眈眈。”

水银:“你自己开个小店也少不了狂蜂浪蝶,你得想好了。”

来金:“我怕他们吗,到时候我就在炉子上烧个烙铁,谁不怕死谁就来!”

水银:“所以你都想好了,怎么特地还跟我说?”

来金:“嘿嘿,师父,我这不是缺钱吗,你先借我一点,就当你入股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没跟她客气,回去仔仔细细写了个合同,划分了收益,来金一脸肉疼地签了这契约,然后高高兴兴拿着她的私房钱去搞铺子了。只是她到底年轻,头一回做这些事,难免晕头转向到处碰壁,水银虽说不管她,暗地里还是和一家要转让铺子的人说好了,让来金终于盘到了合适的铺子。

她跌跌撞撞的,还真似模似样搞出了个小店。

“自己当老板娘多爽啊,就是累了点。”第一天收工回去,来金抱着钱盒子一文钱一文钱数,像只偷灯油的小老鼠,特别美滋滋,“虽然累,但数钱真的快乐!”

水银在一边看书,推了推眼镜,闻言悠悠道:“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我的。”

来金顿时脸一垮。对一个财迷来说,把自己的钱分出去真是太痛苦了,她只能不停安慰自己,不是给别人,不是给别人,是给师父,就当是给自己妈养老的了!一点都不心疼!

这么说久了,好像还真没那么心疼了。

来金这长相就是一把双刃剑,不少客人冲着美人老板娘去她那吃饭,虽然大多只是看看过眼瘾,但也难免有一些登徒浪子。

别人要看,来金任人看,反正看了她也不少块皮还能招揽生意,口花花她也忍了,这些市井中的男人大多都爱说荤话,她早习惯了,但要是想上手,她二话不说就能掏出灶膛里烧红的铁钳。

一来二去,这位“早点西施”的名头算是打出去了,生意也比想象中好。

有人来向水银提亲,想娶来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统统回答:“她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她是我学生,不是我女儿,我不能给她做这个主。”

来金想当然也是全部拒绝了。

“我要是嫁,一定得嫁个家中有钱的,花不完的钱,躺着享福那种,人还要长得帅,最少看着得舒心。”来金回来和她说了说自己的择偶要求,又感叹:“师父你以前肯定是富人家的大小姐,什么都会,一举一动都和别人不一样。”

她这些年已经猜测过不少次水银的过去,自己脑补出了无数恩怨情仇,水银也不说,任她去猜。

来金如今还是期盼着嫁一个如意郎君的,有时候她会忍不住问水银,“师父,你怎么不嫁人呢?是觉得嫁人不好吗,还是没遇上喜欢的?”

水银的回答很简单:“和好不好没有太大关系,我不做一件事,只因为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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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竟然真的有给我说肉麻话的!这也太乖了吧!

那个……等下个月十五号评论区解锁了,还是能看见的,到时候就羞耻啦哈哈哈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来金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一看就知道是个受过良好教育,富裕家庭养出来的年轻人。

水银路过来金的早点铺子,看过好几次那年轻人坐在店里,有些迟疑和不习惯地吃着简陋的早点,一身西服和逼仄喧闹的市井小店格格不入,和那些敞着胸膛胳膊满嘴荤话的男人们也不一样,一个是精致的瓷器,一个是粗陶大碗。

他也不理会别人,只看着来金,眼里的迷恋显而易见。

他在的时候,来金也和以往不一样,她不再撸起袖子和那些男人们大骂,遇上找茬的也不会抽出灶膛里的烙铁上手,她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尽力保持着体面和端庄。

她和水银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一直没能学会水银那种行止从容,也不想去学,但如今她自然而然就开始模仿水银,只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好一点。

在一个固定的环境生活久了,碰到的东西一成不变,会很轻易被截然不同的存在吸引注意力,一旦注意多了,爱情便应运而生。

水银一回想,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似乎见证过好几个孩子的成长了,她们或多或少,也有过青春萌动的时刻,会喜欢上什么人,很显然,来金也到了这样的时刻。

她脸上的笑多了,搬出她那个小钱箱,咬咬牙从里面拿出一点去买了膏脂和头花,衣服也自然而然地换上了更鲜亮一些的——她以前出工都不在乎这些,只说每天做事忙乱得很,穿旧衣服也省得弄脏了可惜。

从她每天回家时的心情,水银都能猜到那个年轻人今天有没有去见她。来金还自以为瞒她瞒得很好,说话小心翼翼从来不提起那个年轻人,自己偷偷想起来,又偷着乐。

她大概觉得水银不会同意她和那个年轻人在一起,甜蜜中带着忐忑,但实际上水银并没有想去阻止。很多时候她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家长的位置,而且这种事不会因为她的阻止就往好的方向发展,不然古今中外那么多对抗封建家长的爱情悲剧故事是怎么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梅市这两年局势不好,不怎么安稳,各界名人富户都有不同的支持对象,一家大势已去,好些人都要惴惴不安。

有一支军队马上要退出梅市,往南边去,不少和他们利益相关的大户也要跟着走。就这么一阵,水银发现来金的情绪不太对劲,时常心事重重地发呆,有一天晚上还悄悄出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水银在屋里听着,静静地、静静地叹息了一声。

她在银楼里打了个金镯子,是百岁平安的小金镯,样式是很经典的那种,一般是给家里小孩子戴着添福气的,楼里师傅按照水银的要求,在上面做了朵石榴花图样。

“李掌柜,这是买了送家里小辈的?”师傅和她闲聊。

水银如今已经是银楼的小掌柜了,闻言笑笑随口答道:“是啊,孩子要走了,给她当个念想。”

师傅掂了掂镯子的重量,给她举了个拇指,“李掌柜真是大方。”

一天傍晚,来金做了一桌好菜在家等她。

“我这些年受了师父很多照顾,我是真的把你当做亲生母亲看的。”

水银没说话。

“我……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也很喜欢我,我想嫁给他。你说过,想要做什么就去做,所以,我决定跟他一起走了,对不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水银终于摇了摇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人都只能为自己负责,哪怕我真是你爹娘,也没办法为你做决定。”

她说的话并不重,语气也平静,但来金却是一下子就哭了,抽泣着把她那个很宝贝的钱箱抱了出来,全部推到她面前,“这是我存了给你养老的。”

这小财迷真是头一回这么大方,水银并没有拒绝,而是拿出准备好的那个金镯子递给了她,说:“我不拒绝你,你也别拒绝我,戴上吧。”

来金这个名字叫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戴上金首饰。摸着意料之外的金镯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霎时间又泪如雨下,平时爽利泼辣的姑娘这会儿哽咽地说不出话。

到天明时,院门咯吱响了一声,来金悄悄离去了。

她喜欢的那个年轻人,姓王,是撤离那支军队一位将军夫人的娘家侄子,他们家也要跟着一起走,他们走得匆忙,来金也只能和她匆匆告别。

来金走后的生活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水银仍旧是端一缸茶在银楼里练字算账做生意,偶尔听到一些有关来金的风言风语,她也不说什么,像个养生多年气度非凡的老先生,反倒是街上的年轻小伙子们很是失魂落魄了一阵,看不见美貌的年轻老板娘了,好像平日里干活都没那么有精神。

水银做饭是不自己做的,和人搭伙,交了钱只管去吃,偶尔兴致来了或是馋了,也会自己去菜场买个蹄或剁只鸭,回去在来金以前买的小炉子上炖个几小时,炖到皮酥肉烂,她就躺在旁边的躺椅上闻着肉香等着吃。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年,局势愈加混乱起来,战争终于波及到梅市,城里不管是上层还是平民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街头的枪声时不时响起,许多店铺都关了门。

他们的银楼也暂时关了两天门,可也不能总关门,毕竟还要做生意赚口饭吃,只是田掌柜自己是不敢去银楼了,就和水银商量着让她去。

水银没什么不可以,她在从前的世界经历过混乱,并不畏惧这种局势,照旧每日上班下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听说是侵略军暂时占领了梅市,梅市里如今最嚣张的就是那些亲日派,其中九爷是最出名的一个。他从前就是有名的大商人,发了一笔战争财后生意就越做越大,如今给侵略军提供国外贩来的军火武器和各种药品。

这些紧俏货物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也给他带来了侵略军的“友谊”,他在梅市里可谓是大肆敛财,盘下不少场子,手底下养了大群打手,光是靠着贩烟草都不知道搞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不少人私底下大骂以九爷为首的这群人是大汉奸,骂他们骂的比那些侵略军还凶,但走出去没人敢多说一句,毕竟敢说话的血都已经流干了。

水银想起原剧情里来金是跟了九爷,在他那艘大船覆灭时成为了牺牲品,就觉得或许她跟那年轻人走了也算是一桩好事。

每天看报纸是水银到了梅市后的习惯,她生长于资讯爆炸的时代,深知信息的重要性。这一日的报纸头条,是九爷遇刺,他在自己名下最出名的场子里请了一些侵略军高官寻欢作乐,被疑似反抗军的成员暗杀,但是暗杀失败。

水银看着报纸上的图片,眉头不自觉颦起。

报纸版面上有一张九爷被人扶着上车的照片,水银的目光定在九爷身边那个女人身上,哪怕是这种不甚清晰的黑白图片,也不影响女人的美丽动人。

她和一年多前离开这里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那一身青涩气息全都消失了,变成了一个风情万种的成熟女人。

那是来金。

水银这天提前关了银楼的门,去了九爷公馆附近,一连去了两天,她终于看到了来金。

她坐在行驶缓慢的车子里,车子前后都跟着侵略军护卫队,两旁还有神色警惕的黑褂打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隔着车窗,水银看见来金描画精致的眉眼和殷红的唇,发行时髦且优雅,一身整齐的狐狸皮大衣,与她记忆中的来金完全不一样,更像是原剧情里的那个来金。

水银站在街边,和车里的来金对视了一眼,来金原本明媚的笑容僵了一瞬,立即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仿佛想要藏起来,那一点仓皇和局促,是水银熟悉的,从前她做了什么坏事就这反应。

将手插在袖筒里顺着略空旷的街走回去时,水银想,这孩子是不是还会像原剧情那样?

晚上,小院门被敲响,水银披着衣服走到门边,问:“是谁?”

门外没有声音,但水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心下了然,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来金。大冷的天,她踩着一双小皮鞋,光着小腿,上身一件皮毛大衣,修长的脖子上戴了一串珍珠项链。

“……师父。”她讷讷地看着自己的脚。

水银把她让进来。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并不新鲜的故事,来金喜欢的那个年轻人王书业,带走她之后不久,就腻烦了她的性格,嫌她“粗鄙”,又因为逃亡路上各种不顺,没兴致和她玩儿女情长,最后他们那一支军队倒霉遇上了侵略军,王书业忙不迭把她送出去讨人情。

“……之后我就辗转到了九爷身边。”来金简略说完这些,显得有些沉默,“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没等到水银出声,她不自觉摸上自己腕上的金镯子,又说:“你肯定很失望,你以前就不喜欢侵略军,我现在和那种人混在一起,别人都喊我汉奸,你肯定也……”

她说不下去了,露出个惨淡的笑,忽然又带着哭声说:“我不想要很多钱了,我想回到从前,还在你身边的时候,就留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话虽如此,但她知道不可能。

水银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轻缓但从容,“怕什么,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来金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去,“这世道,去哪里不都一样吗,人要是想活着很容易,但要是想有尊严有自由地活着,多难啊。”

她抚了抚自己光滑白嫩的脸颊,勉强笑了下,站起来低声说:“我该走了,我不能出来太久,还有人在外面等着。”

她走出小院带上院门,走过这边一个小巷口的时候,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褂的男人站在黑暗里轻声说:“来金小姐,你考虑清楚了吗?”

来金停在巷中,前面路口是九爷派给她的车和打手,后面是她曾生活过好几年的家,她就好像站在深渊上。

“好,我帮你们。”良久,她听见了自己梦呓一般的声音。

半个月后,水银看报纸的时候,失手打翻了茶缸,用了几年的茶缸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但她没顾得上,拿起报纸仔仔细细看上面的报道。

九爷死了,他和他请到家里的几个侵略军高层,全都在公馆遇刺,大火烧掉了那座奢华的公馆。

水银忽然有种预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预感在晚上被证实,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在夜里拜访了她,并给她带来了来金的遗物。

一个雕着石榴花的金镯子。

“来金同志为我们这次刺杀行动奉献出了生命,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能公开表彰她的功勋,但我们会永远铭记她的牺牲。”

水银接过镯子,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教来金识字的时候,有说起一句“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那时候来金扎着两条黑油油的辫子,撑着下巴不以为然,说:“人死了就是死了,什么都没了,哪有轻啊重啊的说法。”

她那时想了想,没有用这句通俗的释义,而是对小姑娘说:“那或许是人赴死时,压在心头的重量,还有别人想起他的死亡时,感受到的情绪。”

“重的压在心头推不开,轻的伸手一拂就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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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金的命运,她刚出场时我就决定了,但写到这里还是有一点伤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战争,所有的战争,在水银看来,都是没有正义邪恶之分的,只有阵营之分。

任何一场战争的参与方,都会给自己找到足够的理由,并且绝不会认可敌人的“正义”。

说到底,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屁股决定脑袋。

因为她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所以对侵略自己家园的侵略军有天然的厌恶,而几支国内立场不同的反抗军,同为国人,他们之间的内斗也并不是全为什么“大义”,至少人都是有私心的。

哪怕领导者没有私心,难不成一个组织那么多的人,人人都是无私奉献的圣人?人人都能拥有高尚的道德和情操?这是不可能的,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私人利益考量。

还不知道结局谁胜谁败,难道他们任何一方肯承认自己做的不对吗?自然是只问胜败不问因由。

在后世看来,历史总是光鲜亮丽,胜者有千万种热血奋斗,败者有千万种罪孽深重。那些时代下的“迫不得已”和“非常时期”,早已被遗落在不为人知的过去。不好提起的事会被自动美化,于是和平年代里生长的人们就再也不相信有黑暗——可它是客观存在的,不会因为不被承认就消失。

就像这一次的刺杀,还有更多不被人记住的行动,为了胜利无数人做出的牺牲。

水银敬佩所有为了理想牺牲的人,但她并不喜欢用理想的高帽,去要求某一个人做出牺牲。

没人有义务为别人的理想和目标去牺牲。

作为牺牲之人的亲属之流,水银对此也只能保持沉默,至多问一句:“她是自愿做出选择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的,我们寻求她的帮助,她最终选择了帮助我们,对此我们非常感谢。”

……

因为侵略军高层几乎死了大半,梅市的局势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侵略军和两支反抗军在城内开战,侵略军似乎被激怒,开始丧心病狂屠杀城内百姓,逼得不少人只能逃出梅市。

之前来送金镯子的两个人提醒过水银,“局势混乱,这里可能马上要乱起来了,最好先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这是水银不熟悉的历史,因为这世界并不以她学过的真实历史为范本,没有上帝视角的先知本领,所以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差不多猜到战争矛盾扩大,赶在侵略军屠城之前,和其余百姓一起离开梅市,逃难往南方。

出城的人很多,很多人都有不同的去处,或是回老家,或是去投奔亲戚,他们一起走了一段。

在逃难的队伍里,水银看到熟悉的悦客楼掌柜和他夫人,这对曾经因为男人贪花好色而产生了矛盾的夫妻,在逃难途中却是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她还看见菜场经常能看见的一位屠夫,长得凶神恶煞,平日里动不动吼他老婆孩子,这会儿他背着一个孩子,抱着两个孩子,妻子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一家人密不可分。

她还看见更多的熟人,隔壁街上卖早点的一个中年妇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曾给来金说过媒的一个婶子,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背着断腿老人的年轻小伙,从前经常爱在街上对着来金吹口哨。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是水银所不认识的。

她来梅市之前,也曾经历过一段流亡之路,如今也算驾轻就熟。在这乱世当了几年男人,她俨然当出了经验,而作为一个‘男人’,这一段路,比前几年去梅市那一段路要顺遂百倍,至少没人觊觎她,少了很多骚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很多年轻些的姑娘,在这种时候都提心吊胆,担心遇上乱军被抢走,担心遇上匪徒,担心队伍里混不吝的流氓,担心在这种时候乘乱掳人的人贩子……总之完全不敢离开自己家人一步,家中长辈们也看得紧。

这种时候,水银忍不住会想起来金。

她那样的容貌,毅然和心上人离开的那一路,遇上了多少困难呢,她说后来被送给了侵略军,其中又发生了什么?

她总想起后来来金坐在小院里说起这一段的样子,那样的平静令人心酸。她说这世道去哪里都是一样,可分明眼里有着不甘。她那一刻是不是在希冀向往着一个普通女孩能正常呼吸蓝天的世界?

她在死亡前,又是否有思考自己所做的事,能不能为后来人带来和平?

离开梅市两个月,走到这里,逃难人群已经不多,大约剩下百人,都是些水银不认识的人。之前有很多人在经过的岔路离开,水银之所以跟着走到这里,是因为她没有想好目的地。对于一个习惯考虑后路的人来说,这有些不像她以往的习惯。

一群人走到们走到麻山岗,队伍里有人忽然说:“听说这附近有个大山匪寨子,咱们要不要绕路?”

“怎么绕路,穿过这里就直接到了陇东,要是绕路,要绕个大圈子,起码多走大半个月的路,我们家孩子可受不了了。”一个抱着孙子的粗悍妇人立即说。

他们上路时这家有好几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孩子似乎才满周岁,途中因为身体弱生病死了,当时那个当娘的哭得悲痛欲绝,但哭过之后还是不得不丢下孩子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是啊是啊,走到这里都差最后一步了,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不会那么倒霉的。”有年纪稍大的老人附和,他们这些年纪稍大的人也是实在走不动了,要是再走一段,老弱孩童,估计又要倒下几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一群人干说了几句,还是决定往麻山岗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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