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出了办公室,跟着心的方向,前往……
深褐色的厚重防盗门,我终于还是放下了悬于半空的右手。
——我不是过客,我是归人。
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那这段关系就只能彻底的破碎成空了,即使这满眼的丰美与盈盛终是虚幻,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依旧无比期望这一切永无止尽。
这不是天真,而是某种勇气,明知山有虎的勇气。
我没有按下门铃,而是摸出了房间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扭转,没有反锁,证明…他在家。
闻声而来的男子,少了往昔的一丝惆怅与沉稳,多了一笔欣喜与期待。
“抱歉,是我。”
“说什么呢,季彦,快进来。”凌戍看似自然的从旁推了我一把,但眼角的那一缕失望仍旧难掩。
“原则上…他是不会那么早下班的吧。”
“…季彦…”
“算了,有的事情还是不要拆穿的好,我也不是为此而来的。”我知道自己又开始不对劲了,一点也不像那个知进退的季彦,但是这些肆虐的,伤人伤己的嫉恨已犹如洪水猛兽。
既使嫉妒这两个字都是女旁,但会嫉妒的原来真的不仅仅是女人…
“那么,你来是…?”
“你不是说我来不需要理由吗?”
“…季彦…我…哎…不要让我觉得你这么陌生好吗?”
“……”是啊,好陌生,我自己都觉得好陌生,近乎崩溃得陌生,“也没什么,我就过来坐坐。”
“嗯。我去泡杯茶。”语毕,凌戍起身走进了厨房。
一杯茶,两相沉默,喝至杯空茶淡。
然后…那个人终于姗姗归来…
“季彦?”
“嗯。过来蹭个饭。”
“呵呵,凌戍做饭的手艺可不怎么样,你是来找虐的。”衣典一如往常,一脸欢颜一脸无辜。原来…凌戍已经开始为你做饭了…我再没有接话,目光投向了凌戍,沉默。
“今天就出去吃吧,我也没准备。”
“那感情好。季彦,真是福星,走走走,改善伙食。”还未来得及挂上衣架的风衣,立马又被衣典披上了身。
“客随主便,让凌戍做饭,我也无福消受,那走吧。”那个“客”字的发音被我发得如此响亮,犹如珠落玉盘,棱角分明。
凌戍显然有所感知,只是不言,下楼发车去了。
第六十二章 远行之秋(14) (1808字)
白色路虎,空着的副驾驶座,衣典竟然也和我一起坐在了后排,这稍微让我有点诧异。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三人行,凌戍开车,衣典坐副驾,我坐后排。
在常去的那家小酒吧旁边的餐馆,随意的吃了一顿简餐,谈论工作政治时局,无关痛痒,常常走神。
饭毕,三人都很有默契,直接走进了隔壁,“三十四”。
记忆中上次在这里饮酒也不是太过遥远的事情,但却是不欢而散的收场。
熟悉的地点,总会让人觉得心安。
熟悉这里的每一款酒,熟悉这里的服务生,熟悉这里的格局陈设,昏暗的灯光下,好似时间从来都没有流逝过…就在我目之所及的对桌,似乎还是那三个少年,围坐圆桌,闹着笑着醉着,怀揣着对未来的各种理想梦想幻想…就这样永不老去。我和衣典念着各自的大学,抱怨着各自的功课,评判着各自的教授,而凌戍始终特立独行,放弃学业,画着自己的画,永远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溺。那些尚不明晰的感情,没有人提及,以为可以就这样相安相守,直到那些遥不可知的未来一一到来…
时间似乎真的不曾往前推进过一秒,我们明明就还坐在对桌的位置,把酒言欢…我多么希望如今的这一切,这尴尬无比的沉默,相对无言的局面,才是真正的春秋大梦,只要我醒来,只要我醒来…一定…一定还是彼时彼刻那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我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点,深深地…深深地想念着曾经的我们。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为怀念。
“最近工作忙吗?”
凌戍沉默自酌,我思绪飘远,唯有衣典是真正来放松解压的,他随口的这一问,将我拖回了当下,瞳孔中关乎过去的影像如水中倒影,被他扔出的卵石,击得四分五裂,唯余内心波澜久久不绝。
我心生不爽,生硬得答道,“刚开学,没什么可忙的。况且在着手准备出国研修的材料,所以也不会再接课题了。”
“季彦,你要出国?!”
“怎么,凌戍没和你提起过吗?”
我知道我这是明知故问,在他俩独处的世界里,又怎会有我的一席之地,但这一次,我不会再后退,原谅我,凌戍。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无处可躲了。
“我要出国研修两年左右,凌戍…也会和我一起走。”
“什么?!”如我所料,衣典惊讶不已,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话一出口,一旁的凌戍,手中酒杯怦然落地,酒精混着玻璃碎渣溅得满地都是。
我应声望去,却迎面撞上了凌戍复杂的眼神,心痛、错愕与不解,但更多的是严厉是责备…在这仿佛凝固了的时空内,我和他谁都无暇去顾及顺着桌檐滴落的酒精,谁都无暇去顾及衣典的诧异,谁都无暇去顾及对方的立场与心境…
“凌戍你这是怎么搞得…”衣典起身,抓起一大把纸巾,开始拭擦着溅在凌戍裤腿上尚未风干的酒液…然而凌戍却依旧毫无反应,依旧直勾勾的盯着我,如木偶般僵硬的凌戍,双眸里所传递出的信息,却多到我来不及一一解析。
“你跟我出来!”几秒后,凌戍完全无视了衣典,非常强硬的抓起我的手腕,大力地往门外拽去。
如此愤怒与失控的凌戍,实在是太少见了。只是跟在他身后的我,不知为何,却浅浅的笑了。
凌戍,我终于还是要失去你了吧…这座幻城,原来竟是如此脆弱…呵呵。
我已经说不清楚,这样的终局,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了。我是想要你,还是只是想要解脱,我真的已经不再清楚了…
就让我胡闹一次任性一次吧,让你,让我,都深深的记得这一次,爱也好恨也好,聚也罢散也罢,都深深…记得。
凌戍大踏步地疾走几步之后,在酒吧外的一个死角处,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我,而原本拽着我的右手,猛然抬起,此时此刻,正高举于半空中,狠狠地颤抖着…
我想我是不会闪躲的,如果一巴掌就可以扇断我们之间的种种纠葛,将所有前尘往事统统作废的话,我又为什么要闪躲…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刻在瞳孔里的最后一幕,是凌戍深深的低着头,无法直视我的双眼,眉宇全被乌黑的头发遮掩,以致只能看见他紧咬的唇瓣,和空中不住颤抖的右手…
我在绝对的黑暗里,猜测着…凌戍的这一巴掌于我而言,到底会有多痛…
大约半分钟后,我却清楚地感觉到他熟悉的身形擦过我的右肩,逐渐远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一刻我嗅到了隐匿于空气中的些微潮湿气,是凌戍哭了…还是我心里的那场雪夜又开始纷飞了…
第六十三章 远行之秋(15) (1807字)
那未能扇下来的一巴掌,就像幼时常做的那些从高处坠落的梦境一般,总是在即将落地的一霎那猛然惊醒,无论梦见多少次,都是如此,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局,带着浓厚的诡谲色彩,让人恐慌不已,无法忘怀,永无宁日。曾听过一个说法,如果真的梦见自己坠地,那么在现实中也已然趋近死亡。然而,那一巴掌却刚好相反,既使未能真正出手,在半空中就已经扇得我们血肉模糊,击碎幻城,刺破心房,唯余鲜血淋漓的真相,我与凌戍都一直在逃避的真相。
这场自欺与欺人的感情迷宫里,我们都是失败者,走不出去,最终唯有摧毁。
那晚以后,我整个人的状态差极了,破天荒的不负责任的向学校谎请了一周病假,不想见任何人,关了手机,不再上网,不出门不工作,几乎绝食。拉上所有厚重的窗帘,房间里始终漆黑如墨,几天下来,早已让我丧失了时间感,不分昼夜。那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