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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乌云蔽月,柳暗鸦啼,在低垂的夜幕笼罩下,最荣耀显贵的地方亦不免寂寥起来,

檀木宫灯高挂凤阙,昏黄灯火晃动,照得一室凄冷。

郁郁连天的墙壁上挂着明家皇朝历代祖宗画像,膝跪其中,明雪衣垂敛眉眼,凝看地上青砖,眸光黯淡。

寂静无声,明雪衣一直跪着,直至堂门被推开,晚风随之而进,轻轻吹起绣以青云金龙的袍摆。

「皇上。」推开杏木堂门,小德子边压低声音叫着,边蹑足走进。

「小德子!」明雪衣见他走进来,立即便跳起来想迎上去,不过,他已经跪了四,五个时辰,血气不通,双腿一阵麻疼,才起了一半,复地跌下去。

「皇上!」小德子想上前搀扶,可惜也是自身难保,只能蹒跚着慢慢地踱过去。

满脸焦急地待他走近,明雪衣长身,扯着他的手。「笨小德子,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朕?」

小德小顺势一跪,白着脸磕头请罪。「奴才该死,泄漏皇上的秘密……求皇上处罚!」

朕就知道是你!颦眉,明雪衣本欲斥责一番,但见其脸白如纸,额上冷汗点点,声音颤抖,他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立刻便明白过来,问。「受了多少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德子迟疑一下,答。「三……三十板。」

明雪衣抓着他的手,关切地问。「痛吗?上过药没有?」

冷不防他有此一问,小德子登时感动得双眼通红,连连摇头。「奴才命贱,受得了!不痛,一点也不痛!」

虽是这么说,但是他苍白的脸色早就说出真相,明雪衣忍不住骂道。「她太过份了!」

可恶的万太后,明知道小德子是他的人,奉他之命行事,竟然还下如此重手!

小德子慌慌张张地竖指唇前。「皇上,小心隔壁有耳。」

皇太后耳目众多,若皇上的说话不幸传入她耳中,只怕又会惹来一番纷扰

一经提醒,明雪衣纵使恨得咬牙切齿,亦不敢再骂半句,只得攥紧拳头,恨恨地搥打膝下锦团。

愤恨之余,他不忘问起另一件事。「小德子,你可知道铁郎怎么了?皇太后可有治他的罪?」

「奴才已经打探过,皇太后尚未下旨,禁卫军已经将他关入水牢,等候发落。」

「小德子,朕很担心,你猜……皇太后会怎么对付铁郎?」想起被押走的呼延铁军,明雪衣颦眉,眉心深陷,难掩担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奴才……不敢说。」小德子迟疑着,不敢回话。

明雪衣波光一盼,白他一眼,说。「怕什么?朕的心乱得很,你就说来听听吧!」

小德子只得苦着脸,迟迟疑疑地答。「奴才想,不外乎是斩首,抄家……唉!还好,那个男人应该是个孤家寡人,要不是就祸及家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将声音压着,细声细气,却令明雪衣浑身一震。

脑海中浮起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流满地,男人温热结实,充满安全感的身躯渐渐冰冷僵硬的情景,「不行!朕要去救他!」刹时,明雪衣心痛难当,什么太后,畏怯,顾忌,都被抛堵脑后。

眼看他跺着脚,就此走出去,小德子大吃一惊,也顾不得上下之份,忙不迭伸手将他拉住。「皇上!皇上……万万不可!若皇上强行将他放出来,会触怒皇太后,而且皇太后有旨要皇上跪在祖宗画像前,未到早朝,皇上不可以离开。」

「朕就是要到慈宁宫与她理论!」拂袖,明雪衣想握开他,却被捉得更紧。

「皇上,恕奴才说一句不中听的说话,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小德子觉得用词有些不对,顿一顿,尴尬地干咳一声,才接下去说。「若皇上喜欢,等风声淡了,奴才再去找几个更加俊俏的人来侍候皇上,皇太后权势在握,奴才斗胆请皇上忍一忍,万万不可以因为一个……男宠而与太后起争执。」

「忍……?」明雪衣摇头,如瀑长发随之晃动,划出流顺光波。「要忍到什么时候?」

自十一岁登极,至今五年有余,哪一天不是在忍?

朝中大事,要等太后颔首,颁令下旨要请太后盖玺,他只不过是坐在金銮殿上的一个泥塑娃娃,皇太后手中的一个傀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德子连忙出言安慰。「皇上就过四年便可以亲政了,到时……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但是,现在……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明雪衣叹息不语,颓然倒坐地上。

他虽然孩子气未脱,却明道理,知险阻。

皇太后大权在握,他断不可以为了一个男人而与她扯破了脸,万一皇太后抬出祖宗家法,就对他非常不利。

皇太后不但能干,而且野心勃勃,朝中的亲贵,大臣,多是她的亲信,这个皇位他根本坐不稳,父皇的其他子嗣,虽然早就被太后解决得干干净净了,但是,宗室之间却尚有不少年幼的皇族子弟──废在位的皇帝,接着,拥立另一个更加柔顺听命的幼帝加以操纵,这种事历朝历代常有发生。

想到违逆太后可能有的可怕的下场,明雪衣微微一栗,紧紧合上眼帘。

铁郎……铁郎……是朕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朕……

※※※※※※

天牢,专门关押重犯的地方,守卫森严,但是,这个深夜,一道黑影悄悄地潜入其中。

当黑影掠过时,无精打采地守在天牢门口守卫,只觉风在身旁一吹,毫不为意已经有人从自己身边奔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黑影飞掠,一直到天牢深处,看着被锁于一个长方水池中的呼延铁军,黑影倏地凝顿。

「主子。」

双手被平展着锁于石墙上,下半身浸在水中的呼延铁军抬起头来,从凌乱的黑发阴影中,发出低沉的声音。「狼影?」

「主子,狼影救你出来。」浑身包裹在黑布中,只露出两只细长冷眼的狼影身形一晃,就被呼延铁军阻止。「不!不必!」

「主子?」狼影微微一顿,不过,他自小跟随呼延铁军,主仆早已心意相通,立刻便明白过来。「主子是想等他来救你?」

「正是!」闭目,被刑求至遍体鳞伤的呼延铁军疲惫地靠在污垢的墙壁上。

「只怕他不敢。」狼影摇摇头。南国由皇太后专政多年,所谓的皇帝有名无实,呼延铁军是由太后下旨关押的,那个柔弱的少年皇帝只怕没有放人的胆量。

「不敢?」呼延铁军勾起唇角,冷冷笑道。「他的确不敢。不过,到最后他一定会来救我。」仔看得很清楚,由第一眼开始,写满在那个小人儿眼中的就是一份刻骨的迷恋。

痴迷,欲念,这些赤裸裸的感觉本来就比爱情更难以舍弃,何况他只是一个荏弱的大孩子。

「你回去,传话木尔尔,他亦不必想办法救我了,代我写一封信禀报父汗,就写……」呼延铁军停顿片刻,似在思索着一个最妥当的用词,片刻后,才说。「就写,曙光已露,大业可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狼影惑然。「主子是想……」

呼延铁军没有解释,只喃喃自语。「面前正是天赐良机,南北分裂之局将由我一手改写!狼影,你看见吗?我已经看见在不远的未来,吾必将君临众生!」

就在禁卫军闯入的时候,就在万延年称呼那个小人儿为皇上的时候,就在那一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恋恋不舍地凝视着他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和祖父,倾尽千万人马都无法完成的大业,将由他一手建立!

藏在阴影之中的一双虎目倏忽射出万丈金光。

那是充满野心的眼神,势将燃烧天下,纵使跟随他多年的狼影,亦为之神夺,只因,在呼延铁军炯炯的瞳孔之中他看见一条野心勃勃的龙影,一个将权倾天下的真命霸者。

肃然鞠躬,狼影再次静悄悄地消息在黑暗之中。

※※※※※※

黑夜过后,就是天明,蓝天白云,鸟儿在柳枝头上嘤嘤歌唱,靛麟殿上,百官在列,一身明黄龙袍,头戴玉珠通天冠的明雪衣端坐龙椅。

殿上百官轮流出列奏报政事,明雪衣只木然而坐,一言不发。

群臣要听的不是他的决断,他们仰望的亦不是他这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而是在龙椅之后垂着的一幅东珠帘后的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茫然地让群臣的声音在耳边流走,大殿奢华,梁柱漆金雕龙,墙上铺金砌玉,殿前,殿后,侍候者众,不过,置身其中,明雪衣却只感觉孤单寂寞。

位极至尊,身置天下颠峰,他享受华衣馔玉,大驾卤簿,虽处处受皇太后制抓,但是他的奢华风光实非常人所能想象,正因如此,亦只有他明白自己内心的孤单,对爱的渴望。

好不容易才初开的情花,未到秋天,却已凋零。

眼角低垂,美丽的容颜落寞而憔悴,明雪衣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早知如此,那夜我就不会那么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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