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惊,忙起身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问:“怎么了?”
她没有说话,过了很久,突然很小声说了一句:“没有。”
她仰起头看他,见他眼睛闪闪发光,她说:“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不说就不去想,我也怕你介意。没有,他没有得逞。”
她说:“静渊,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做这样的解释。”
他愣住,心中却渐渐泛起痛楚,不可抑制。
他恨,恨自己。
他把她抱紧,她盈盈有泪,却是没有让它落下来,咬了咬嘴唇,把脸埋在他的胸前。
他说:“七七,我带你去看竹子。”
他以前就曾告诉她,想带她去看那片海一样的竹林。
当年他父亲去世,他堕落,自暴自弃,后来躲到了这里,总算摆脱了悲伤振作了起来。
这片绿色的海洋,像能荡涤尽世间的哀愁于烦恼。他带她来,他们一起忘记。
她的左手也慢慢恢复了,但是他还是会帮她穿针,事先把各种颜色的绣线穿好了,这才出去干活。
七七第一次见静渊干农活,把外衣系在腰上,拔萝卜、摘野菜、杀鸡、做饭,林家祖上虽是御厨,可他的厨艺却委实不怎么样,不是盐放得太多,就是油放得太少。最后还是她上手,把他的小炒仔鸡重新下锅,加水炖上。
她手上无力,他负责拿锅铲来回搅拌,两个人像过家家的小孩子,慢慢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下了场雨,井里全是泥浆。天晴后,静渊向农户借了斧头和麻绳,又雇了些人,砍了几根大楠竹,用竹筒搭了一个长水管,从半山的泉眼接了水。
泉水四溅,汇到院子外头的水缸,再慢慢浸出来,流到排水的小沟渠中,水声潺潺,闪耀着光彩。
静渊累得一身汗,把嘴凑到管子前大口大口喝,泉水喝到嘴里,久违的甜美。见七七站在身旁微笑凝视,便恶作剧地把她一拉,泉水溅了她一脸,他哈哈大笑。
七七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过也凑过去喝了一口,多么清甜的滋味,她鼓着嘴,含着一口泉水,双颊红红的,说不出的娇艳可爱。
刚刚咽下口里的水,却突然唇间滚烫,已经被他温柔有力的嘴唇覆盖。
第二卷 孽海 第六十五章 浮华借问(4)
第六十五章 浮华借问(4)
天气渐冷,文君倒了一杯开水,一面喝一面捂着手,正备着课,忽见走廊窗台上一个小脑袋在那儿探头探脑,厚重的刘海,粉嘟嘟的一张小脸,骨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两转。
文君放下笔,笑道:“林婉懿,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宝宝嘻嘻一笑,说道:“宋老师,有人来看你了。”
文君奇道:“哦,是谁?”
宝宝离开窗台,过了一小会儿,牵着七七走了进来。
文君又惊又喜,忙站起来,笑道:“林太太,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段时间总是宝宝外公家的人来接她,我一问,他们说你生病了。可好些了没有?”
七七笑道:“好得差不多了。”
除了脸色略有些苍白,她的气色倒是还可以,头发依旧是寻常的发髻,却没有用簪子束着,而是一个蜻蜓点翠的夹子松松夹起,有几绺秀发垂下,凭添几分妩媚的风致。穿着件极柔软的栀子色短袄,衣襟上绣着散乱雅致的藤蔓,米色罗裙,一双白底细绿边的绣花鞋。
文君打量她一番,微笑道:“你总是这么漂亮。”
七七肤色白,所以很容易就脸红,低头对宝宝道:“去把东西抱进来。”
宝宝哦了一声,跳跳蹦蹦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儿,连推带抱的拿了一个大纸包进来,沉甸甸放在文君面前的地上,七七用右手手臂抱起,放到文君的办公桌上。
文君见她左手不便,很是惊讶,先不管包裹里是什么,只问:“你的左手怎么了?”
七七若无其事地说:“不小心扭到了手指,还没有好全。过段时间就好了。”说着给宝宝擦擦脸蛋上的汗珠:“乖宝,去你的教室里跟同学们一起玩吧,一会儿该上课了吧?”
宝宝仰头看母亲:“妈妈,你会等我放学吗?”
“妈妈等你。”七七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宝宝向文君鞠了一躬,方高高兴兴地去教室了。
文君取了个干净杯子,用开水烫过了,给七七倒了杯水。七七从纸包裹里把东西拿出来,原来是好几套小女孩的衣服,都是冬天穿的,另有一个精致的小铜炉,和一个浅蓝色的大纸盒子。七七笑道:“以前见过你的女儿,所以比着样子给她买了几件衣服,我总是出去了一趟,来看朋友不能空着手。这个小炉子是给你的,天气凉了,往里头装点热炭,冷的时候用来暖手,你们要常用笔的,手冻僵了可耽误功夫呢。纸盒子里是信纸,我三哥送给我的,他爱买洋货,这是洋人的信纸,我不习惯用,你们是用钢笔的,便给你拿来免得我糟践了。”
文君很不好意思:“你病了我都没有去看你,你这样倒显得我做的不够好。”
七七笑道:“你对宝宝那么照顾,我感激的很。千万别跟我客气。”
文君在南京读大学的时候,有个驻外领事的女儿当同学,那个小姐就曾用过这种信纸。是英国一家百年老店“Smithson”卖的,米白色,带一点黄调,只在纸张的末尾有个小小的压印,淡雅富丽,极有纤维质感。据说大文豪狄更斯就曾用过这种纸来给友人写信。
这份礼物极是贵重,文君虽不是客套的人,也不禁连声感谢,抚摸着那一盒信纸,欢喜无尽。
七七问了宝宝这段时间的学业,文君不住称赞,说宝宝聪明,学得快,毛笔字在她的班里是写得最好的。
七七又惊又喜,很是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
文君笑道:“她是家学渊源,听说林先生就写得一手好字,连清河的大才子赵熙都很佩服他呢。”
七七笑道:“他的字写得好不好,我是看不懂的。宝宝倒是最近才刚刚开始练字呢,她父亲都没怎么教她。”
文君道:“有慧根,慢慢练,自然就会成。”又道:“宝宝很能吃苦,学校每个班级下学后都要学生轮流打扫卫生,她的班里盐商的小姐少爷们也很多,别人都是让下人来帮着做,只有她,总是自己打扫。有一次我看她一个人端着垃圾去倒,便跟她开玩笑,说你也叫你们家的仆人来帮你呀,她就摇头说,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七七虽然知道宝宝从小就懂事,听到文君这么说,仍是十分欣慰。操场西侧传来叮叮当当地斧凿声,七七因问:“来的时候看到那边在修房子,又在修新的校舍吗?”
文君笑道:“那是新的礼堂,是令尊送给新的盐务局长的礼物,叫剑霜堂。”
原来郭剑霜上任后,善存为表相敬之诚,和校董商议,匀出一块地修建礼堂,就用郭剑霜的名字来命名。
这种事情父亲做过不止一件了,七七听了,淡淡一笑。
文君道:“这个新的盐务局长人倒是不错的,至少比欧阳松强多了。听说他一上任就开始征收什么公益费,从每担盐税中抽一角,成立公益费保管委员会管理,用来救济灾民、难民和作为教育的经费。我觉得孟老爷和他搞好关系,也不是什么错事,至少这样的人对清河百姓有好处。”
七七点点头,说:“听说他有一个公子也在誉材读小学。”
文君拍手道:“你说巧不巧,正好跟宝宝一个班,新转来的,是挺伶俐的一个小男孩。一会儿他**也会来,我引荐你们俩认识一下?”
七七笑道:“这倒不错。”
文君何等仔细的人,见七七似乎有点欲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