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腰人表面上虽然质朴憨愚,但实际上城府极深,听七七这么说,他心中忽然一动,试探道:“大*奶,你说小少爷可知道您若是一去会有危险?”
七七皱眉思忖,叹了口气:“我估摸着这其中细节他多半不清楚,只是这孩子心思很密,或多或少能预知一些。总归他对我有份情意在,之后我原说带着他去,他却坚决拒绝。毕竟是一个孩子,怎能有大人这般阴险歹毒?”
七七将这件事的原原本本讲予了赵四爷和老夏,老夏愤然道:“这欧阳松太过阴毒,四哥,我们怕是得想办法把他给灭了才行”
赵四爷冷睨了他一眼:“杀他?我赵四虽不再是袍哥,也不能沦落到去杀这么个卑劣小人的地步。再说,你还想不想过太平日子?你若不想过,却不想想妹子今后过不过?”
七七凝视着老夏:“夏大哥,谢谢你这一片心,人命关天,他小人也罢、君子也罢,总归是条命,即便是菩萨鬼神,也没有资格任意拿了人家的性命去。”
“可若是他们再变着法儿要害你怎么办?”老夏急道。
七七默然不语,黛眉轻敛,忽然一笑道:“其实我也想了很久。别人害我,是不是我就应该以牙还牙想办法报复?可是这欧阳松和别人不一样,先不说我爹爹和丈夫也许都有把柄在他手中,论情分,他是文斓的舅舅。那天我见文斓那样子央求我,我不是他的亲娘,我的心里都受不了,你想,若是有一天他用这个样子去央求我丈夫,我丈夫心里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对于欧阳家,我损失他们一分,我丈夫自会帮着补上一分。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我又有什么好处?我想了又想,想了又想,后来想到了一个最笨、但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赵四爷抬起头来,细长的眼睛闪闪发光。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波诡云谲(3)
七七朱唇微挑,左颊上的梨涡轻现,那么淡然美好的一个笑容后,紧接着的话却是清冽锋利:“要让贪婪重利的人难受,可能还是得从‘利’这一字着手。欧阳松如今收了我丈夫在雁滩的运盐号,我便要让他这个生意做不下去。再好斗的公鸡,把他的毛给拔掉,我看他还有没有脸皮去斗,还有没有精神琢磨去害人。”
赵四爷面色微动:“莫非……你也要做运盐的生意?你要开运盐号?”他说完摇了摇头,大不以为然。
七七道:“四哥,你想错了,我并没有本事开什么运盐号。”
赵四爷和老夏对看一眼,都有些愕然:“那你要做什么?”
七七道:“我打听过,欧阳松手里的雁滩主要是用来周转运煤,上一次我们之所以能给欧阳松一点教训,也是因为料到他碍着这个口岸,必然会趁机屯煤,我们虽然当时是给他多添了点进去,但他私自屯煤是确有其事,只是做得隐秘罢了。如今清河盐场盐灶所煎的炭盐,需煤量大,盐务管理局虽然说统购燃料,把煤炭统一分配,但还是有好多盐商根本得不到所需。我大哥在威远开了煤矿,每年的煤也是刚刚够运丰号和少有的两三家盐号所用,因而现在还有一部分煤炭,是各个运商受那些小盐商之托,在沪州、荣昌甚至外省设庄收买,运来清河,而这一部分,主要就是经过雁滩。”
赵四爷眉毛一动:“那么,你是想……。”
七七点头道:“我是想把这些零散收购的煤炭全部买断,不光如此,我还要趁如今太平的日子多囤些煤,只有这样,不论时局如何变化,我的盐号在很长一段时间才不愁会断了烟火,志云煤炭是否会通过欧阳松的口岸,那就得我自己说了算。”
赵四爷并没有说话,老夏听了,却吓出一身冷汗,道:“小幺妹,你这是在冒险,如今有严令在,囤煤若被官府知道了,可是要抓起来坐牢的,清河盐商都是多精明的人,现在连孟老爷、连你家林东家都没有敢做,你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七七羽睫微垂,淡然道:“大盐商不缺煤,打起仗来,政府第一个保证的就是他们,可是小盐商呢?等着吃残羹冷炙还不一定能填饱肚子。盐务局虽有严令,但是却没有说要堵死盐商的活路,之后总会以盐场的真正燃料所需为据,通盘了解有关各方面的形势,将来情况必会好转”
她扬起一张秀美温柔的脸,双眼炯炯有神:“我记得西场杜老板曾经告诉过我,所谓逢疲莫懒,疲极莫缓,正是积攒实力的大好时机。你们男人懂得赌钱,也必知赌场掷殷子,应在短子盘口之中抢手掷出,才有人能‘撑出’赢钱。如今趁现在没有人下手,虽是冒险,但人弃我取,才是良机。如今有许多盐灶因缺燃料疲滞已久,产量已减,岸上存底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薄弱,我的煤炭一囤上,且不说转眼就会销快价涨,即便留着不用,也胜得过守住一座金山。”
她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缓口气,续道:“我爹和我丈夫,也许没有心思在煤炭上,一来是因为他们确实并不缺燃料,有政府的扶持,二来是因为他们自有钢铁厂,钢材和煤炭一样,世道一乱必会市价暴涨,他们即便不囤煤,我看,钢材在他们的库中自然是少不了的。既然如此,我何不趁他们没有下手之际,先下手呢?或许,等他们万一有一天也缺煤烧的时候,说不定也得朝我要呢。”
老夏半晌无语,赵四爷凝视七七,正色道:“那么,你是想让我和老夏帮你做这一笔生意?”
七七点了点头:“我知道凡与进货、运货相关的事情,或多或少需要跟袍哥打通关节,四哥,我一个妇道人家很难去和袍哥拉交情,这样的事,我除了找你们帮忙还能找谁?”
“那么,”赵四爷紧接着问:“你如何保证盐务局不会找你的麻烦?”
七七淡淡一笑:“所有的事情总会有风险,我自会想办法把我们的风险降到最低,这一点四哥不用担心。”
赵四爷沉吟道:“一个人掌握了别人要依附生存的东西,也便掌握了控制他们的武器,这确实胜过了一味浪费时间想办法与小人纠缠作对。以后欧阳松要想在盐场做下去,还真不得不忌惮你几分。你丈夫虽然会帮他,但是却不太可能帮着他对付你,你拿稳了这一点,做起事来也自然有你的把握。”
七七微微一笑。
赵四爷问:“这么说,除开这件事,你不想用别的办法再收拾一下欧阳松?”
七七道:“暂时不想,我若现在立刻做出些事来,岂不是告诉他我已经知晓他暗地里打的那些坏心眼算盘?”但她接着又说:“不过……欧阳松不光指着中转煤炭赚钱,他还试图做鸦片和桐油生意,桐油也就罢了,这鸦片……”她嘴角扬起,轻轻一笑,“四哥,我知道有些袍哥兄弟似乎很爱这一口东西,过段时间他们若是感兴趣,您不妨替欧阳松通告一声,雁滩有现成的买卖可以做,价廉物美,包他们满意。”
老夏听了,笑着接口道:“等生意做的差不多,我们再悄悄送个信给官府,让官府再跟这欧阳老板做一笔价廉物美的生意。”
说到这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七七笑了一会儿,黛眉轻敛,眸光深沉,面容上渐渐浮起几丝轻柔的倦意与忧伤。
“妹子,”赵四爷看着她,“你还是硬不下心肠,对不对?”
七七摇头道:“欧阳家与我之间,本来就有着过节。当年罗伯伯被雷霁的人枪杀,虽说有我一部分原因在,但若没有欧阳松从中通风报信挑拨,我不信他就躲不过这一劫。后来……后来又发生那些事情,如今他们还在想办法作怪,我若一味容忍下去,既对不住死去的人,也对不住我自己和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自问没有做、也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自作孽不可活,我有什么心肠硬不下来?只是……”七七幽幽叹了口气:“我本不是整颗心放在对付欧阳家身上,另一部分也是为了自己的生意,照说收拾欧阳家,让我爹爹出手就行了,只是他只要一插手,我丈夫那边,难免又牵涉到我们两家的宿怨,我夹在中间实在难处。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好担心,就是我的身子不比以前,过段时间后,只怕连家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