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毕业——不讲理。明明是她偷看了我的日记,还说我侵害了她的隐私?!”
姬逸夫怪他:“您写什么日记呀?!这是这么地方呀!肯定您在日记里又涉及什么二老婆了!”
顿了顿,孔老师声音低了:“也怪我,你知道,我们那里就那么点地方,我跟金川在外屋;她们两个在里间。平常我的东西都放在床头那个小书桌上,前天我忘了收起日记来了,她就偷看我的信了……”
“什么信呀?”
“唉,米老师总来电话,哭天抹泪的,——恐怕人老了都这样,非要我回去,说她成天孤苦伶仃的,又记挂我,不放心;我就给他去信,劝她。说我会尽快回去,最迟年底;这儿有这个二老婆咯搅,也没法干,还把这的情况都截长补短地都跟他说了说——”
“信不是发出去了吗?怎么日记里还有?真是越说越不明白。”
“哎,是啊,信……信是发了;可我的草稿是断断续续打在日记本本上的,——平常没的整时间嘛。趁我不在,她一翻本本就全看见了,真他妈的!”
姬逸夫摇摇头,强忍着没笑出声:“您也是,您管人家二老婆不二老婆呐,人家有人家的权利跟感情,这事最敏感了,不信你们掉个个儿;再者说了,日记最秘密了,自己不收好了,不是找麻烦?”
“嗷,倒赖我了?日记是受宪法保护的,你晓得不?!她就不该看,她看是违法的,你晓不晓得?”
“好好好,我晓得,她违法她违法,可她看了——您能怎么着?可您说人家二老婆也有毛病……你们这真是一笔糊涂帐,——没法说!”
孔老师又点着一根烟卷,把打火机啪地一声重重地摔在茶几上,吐口烟,白一眼姬逸夫说:“你倒好,越来越胳膊肘朝外歪,我什么都不好,都是他们对。”
姬逸夫却实觉得孔老师的不少小毛病,早就对他反感了,也有些认真道:“孔老师,咱也得认真反省反省,您说原来跟牛利的事,牛利固然有缺德的地方,可您就没一点毛病——那是过去,咱不提了。可跟英神特呢?就拿老黄的汽车说,您跟金川就做的对?还有放货收不回钱来,哪个老板能高兴?那次去沛奇,那是干吗?咱们出车、出力,为别人办事?吃饱撑的!有工夫在家歇会儿好不好?结果怎么样?劳民伤财——”
“那是大家同意去的,到头来赖我?”孔老师怒道。
“您要不起头呢?还有,前两天金川跟我说您,说他跟贝大亮晚上回来,怎么按门铃您都不给开,最后还是从窗户外边叫醒里屋的小晋给开的门,您在外屋就睡的那么瓷实——”
“我真得没听着;哎,你倒是挺信金川的!”孔老师声音挺高,可脸上却笑莫咭儿的了。
“事情不是靠编出来的,也不是花言巧语造出来的,常言道,‘会说的不如会听的’,我又不是傻子,还分不清?!再有咱的拖鞋,按协议您负责销售,可现在如何?风险都在我肩上挑着哪!您有什么风险?到现在您也没把钱收回来呀!都变成甲西的流动资金了。”
“……”孔老师没言语。
姬逸夫越说越气,也点着一根烟,继续道:“特别是那次我回国,您给那图浩跟兰茨牵线搭桥,成拉皮条的了!您也作的对?您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说您?您可是教授啊!多丢人!怎么叫别人能看得起您?——不能光说别人不是,真该检查检查自己了——都两回啦,还不吸取教训?”
孔老师缄口不语。
但心里臌臌的。
想:从你考察到注册公司;从卖拖鞋到介绍甲西、任双目等关系……哪样不是我帮你?去捷克叫上你,到商会拉着你,写文章想着你……给你找开户银行,给你寻商品配额,给你谋市场销售,给你当汽车司机……如今可倒好——为了个仇!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真有些恨他。
姬逸夫在烟灰缸边磕磕烟灰,抬眼看看只是蔫头搭脑地抽烟的孔老师,又觉得刚刚言语过于激奋,就住嘴了。也是数落数落、发发怨气而已。姬逸夫望着孔老师因消瘦变得小小的青癯的脸,望着他干涩、不住眨巴眨巴的眼睛,听着从他鼻腔里发出的坑吭坑吭声,不免有些怜悯——就这么个人,能全怪他?
“得啦得啦,别往心里去啦。过几天就好啦。反正我是为您好。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您……您考虑考虑,我要说的不对,权当没说……您要实在在那儿呆不下去,就全搬我这儿来,WB公司向您敞着大门。”
“唉,我也不是说我都对,”孔老师正在下坡路上,就也和缓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你讲的也是,象老那的事,当时欠考虑!不过,我真的不想再在英神特干了,又没工资,说年底给——谁知道了?我抓紧处理处理手头的事,年底就回……”
事情远非孔老师想得那么乐观;英神特公司的内部情况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数天后的一个下午,孔老师惊慌失措、神情黯然地进了姬逸夫的家门。姬逸夫一看孔老师这架势,也跟着绷紧了神经。
孔老师进门换了鞋走到沙发跟前,手就哆哆嗦嗦地在兜里掏烟,然后点着,嘴里叨叨唠唠地自言自语:“他妈的,不能呆了不能呆了,再呆要出人命了……”
姬逸夫闻言不禁大惊失色,忙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