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伫立原地,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转回身才瞧见客厅一隅的韩正卿。
“我刚刚…表现还行?”
“尚可。”
流萤吐吐舌头,“竟也不夸一下。”
韩正卿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我在想,或许当予你三重奖励。”
流萤抿起嘴羞赧地笑了,虽然晓得他说的奖励不都是床笫之事,但这两个字依旧会在她脑海里浮现出许多香艳的画面。
“在想什么?”
流萤小脸泛红,揽着他的脖子撒起娇来,“我向你讨个赏,成不?”
“自然。”
流萤拉着韩正卿坐下,为他斟上一杯清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最近有些事情,想同你请教。”
韩正卿瞧一眼茶水,并没有饮下,倒是抬手去抚她的唇。
“我倒想先听听你的问题,再向你讨学费。”
流萤才恢复的小脸又红了起来,她按住他的手指,躲开些距离,“哎呀人家正经有事,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问你的。”
桌上置着茶果,原是用以待客,却没有人动过那些物事,韩正卿拿起一颗荔枝剥了晶莹的果肉出来。
“你问罢。”
他将果肉送进她口中,流萤一口咬出沁甜的汁水。
“你还记得程嘉澍不?就是老爷葬礼上来闹的那人,小姐的表弟。”
“嗯。”
他不动声色地剥着荔枝,流萤费力地瞧也没瞧出他的情绪,只好试探着往下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来铺子里寻过我。”
“我若没猜错,他是想求和?”
韩正卿这话一出,流萤惊诧地忽闪着眼睛,“什么都瞒不住你。”
“原是想瞒我?”
他抬眼看她,流萤登时坐立难安,“没有没有,你忙得跟什么似的,我没得空讲…”
“倒是我的不是了。”
流萤如坐针毡,韩正卿抓她的错处总是一抓一个准。
她是不想同他多说的,原先程嘉澍登门道歉,她以为此事便过去了,后来不过是在铺子里偶遇,程嘉澍来帮忙,也没有什么好讲的,可眼下他想讨一个营生,这件事她必须得同韩正卿商量。
流萤一撅嘴,倏地一下黏在韩正卿身上,将小脸埋入他怀中,鼓足勇气说道,“可不就是,聚少离多,我、我倒是通情达理的,不同你计较罢了。”
见她这耍赖的模样,韩正卿不禁一笑,“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夫人这般大度,韩某铭记于心,明日定当好好谢过夫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哎呀你、你怎地…”
“我怎底如何?”
“真不知羞。”
这人可真是…
韩正卿逗得她没了法子,才微微一笑拉回话题,“你说程嘉澍去铺子里寻你,可求了些什么?”
“他想来铺子里做事,谋个差事,程家生意不好做,当初也是为着大太太许的银元才来闹,眼下他身无长技,只会做些买卖,说是要改过自新的。”
韩正卿沉默须臾,答道,“你想让他来,却怕我不高兴。”
流萤摇摇头,“我拿不准,听你的。”
韩正卿垂下视线瞧着怀里的人,这孩子心软不说,且十分念旧,流萤会这样问他,说明她已然动了心思,然而那姓程的未必仍是当初那个程嘉澍。
他很想脱口拒绝,却依旧止住了替她做决定的冲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信他。”
流萤摇摇头,“我只觉得,给他个营生,总归好过让他去做缺德事,你说呢?”
韩正卿的眼皮眨了一下,应道,“便只让他在铺子里支应着售卖,柜上的事让迎春盯紧些。”
流萤浅浅地呼出一口气,“放心,我也会看着他的,稍有不妥就再不让来了。”
韩正卿低下头,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点,“要做老板的人了,还打算去铺子里和面?”
流萤不解,理所当然地应道,“那迎春也忙不过来呀。”
“你至多在盯几日,分店开起来,工厂那边也要操持,机器扣出来的点心虽不如手作精巧,却是一秒便能出一个,工人只要分拣装盒,便能销往各地。这两头,你要如何分身?”
“这…我怕是顾不过来。”流萤默默地摇摇头,随后她心思转了一转,问道,“你…介意让心远来帮忙吗?”
“以他的心性,实难当重任。”
不用韩正卿说,流萤也晓得不行,韩心远怕是只想同自己形影不离,像个尾巴一般跟在身后,而她只是想给韩心远些事情,让他远离那个共产组织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此看来,家里就仅剩下韩俊明,可他只想玩乐,也直言不想活的太累,若是求他帮忙,怕不是又要被要挟着拿身子去还,流萤咬着唇没有说下去。
“这、这不是还有你嘛…”
流萤将韩正卿抱得紧了,小脸不住地蹭他的胸膛。
韩正卿失笑,勾起她的下巴,令她仰着头,随后在她的脸颊亲上一口,“今天晚上,咱们去看看胡师傅。”
“胡师傅…”流萤恍然大悟,雀跃道,“你是说,求师父过来帮忙?”
“是。”
流萤立时来了精神,她怎就没想到胡师傅呢,若是将铺子的后厨交给他,一来难度不大,二来也不是很累,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若是不愿意帮我呢?”
“不会。”韩正卿笃定说道,“因为他是你母亲的堂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流萤愣在原地,“怎、怎么…”
“你生母姓费,名萱仪,胡师傅的生父是她的大伯,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分家单过,然命途多舛,胡师傅后来过继给大理道胡家改了姓名,若是论起来,胡师傅该是你的堂舅。”
韩正卿端着她的小脸,徐徐说道,“费家原也是人丁昌盛,后来日渐衰落,你母亲这一支仅寻得胡师傅一人,他孤身未娶,膝下亦无所出,你同他学过手艺,也算是你的师父,认下你顺理成章。待晚些时候,我同你一起去探望他,一则是求他帮你照看铺子,二则是去认亲,咱们成婚之日,他便端坐于高堂之位,受咱们的礼敬。”
他话音刚落,指腹已经被泪水浸湿。
“你会不会…弄错了?”
流萤哭得厉害,说话上气不接下气,韩正卿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你生母费氏先前便以卖糖糕贴补家用,你擅制吃食,胡师傅的糕点亦是一绝,想来是祖传的技艺,深入血脉。”
韩正卿将微微颤抖的人儿揽进怀中,在她发顶轻落一吻。
“我原想等你定了人家,陪上一笔嫁妆,再同胡师傅认亲,让你从娘家出阁,夫家无论如何都不能轻视了,现下看来,这全是给我自己安排的罢。”
流萤破涕为笑,抹了眼角,抽着鼻子说道,“作茧自缚,看你还敢轻视我。”
“自是不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她情绪好转,韩正卿正打算起身,可流萤却想在他怀里多呆一会儿。
她再敛了情绪,垂下眼睫,神色黯然哀婉,“正卿,关于我的爹娘,你还知道些什么?”
韩正卿心思转了一转,答道,“你生母是独女,费家虽说日益衰落,她的父亲对她却很是宠爱,她没有兄弟可依仗,便寻了个入赘女婿,也就是你的父亲,他也是读过书的,可是赶上世道动荡,朝代更迭,科举已然无用,也算是郁郁不得志,不过他对你母亲却是极好的。”
流萤的心绪随着他的话回到朦胧的小时候,又随着他讲完而终止,她本该是最了解这些往事的人,现下却只能作为一个听众,靠着猜测贴近自己原本的生活。
“这些…是胡师傅告诉你的?”
韩正卿摇摇头,“他离家甚早,并不清楚许多事,这些多是同街坊打听的。”
流萤心里一阵酸楚,“那…早在别院的时候,你便已经清楚这些了?”
韩正卿面色微沉,他确是一早便将她的事打探了清楚,也一直留意着这些动向,始终没同她搭上话,更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将这些事告诉她。
后来便是愈发不敢全盘托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如当初所想那般置身事外,他要她稳稳当当的做韩家的夫人,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不错,”韩正卿理清思绪,答道,“还有件事,你的父亲本姓刘,虽是入赘,却寻不到文书,将来你的户籍证件更名,姓氏便取文刀刘,萤字还沿用罢,老二回家后我便陪你去取证件,连结婚证书一同取回来。”
流萤眨眨眼,诧异道,“我的户籍证…要更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韩正卿点点头,“先前购置这房子的时候,契书登记需得有个正经的姓氏,老三疏通了关系,将契书记在你的名下,我想,一道给你的证件更名,往后再有事也便利些,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可以取了。”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若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
流萤竭力跟上他的思路,却只觉得自己坠在云雾里,周遭的一切都不甚真实。
她只道当初是徐家给自己随意取的名字,不想当中暗藏着她的身世,该是三姨太同徐家对她的照拂。
“咱们…还要去领结婚证书?”
“联姻缔约,相约白头,除了拜堂之外,自然需要政府签章才合法,将来你若是厌了我,需得向政府提告,否则,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人。”
这话说得霸道,流萤小脸一红,“那、那你也是我的人…”
“这是自然。”
韩正卿答得爽快,流萤却愈发不好意思,历来都说女人是属于男人的,她存了悖逆的心思才说那话,没想他竟应得如此自然。
这个人是她的,这种心思在心底荡漾开来。
她拥着他,在他怀里扬起红扑扑的小脸,不禁细细端详跟前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曾几何时,他令她怕的要命,一贯沉静的眉目那般捉摸不透,平稳的嗓音又沉稳又蛊惑,现如今,他说他是她的人。
“在看什么?”韩正卿垂下视线,眉目含笑,明知故问。
流萤抬起手,葱白水润的手指按在他眉心的川字上,将那些纹路抚平,“大少爷,得多笑笑,才讨人喜欢。”
“讨你的喜欢?”
“嗯,我喜欢。”
她当初也曾让他放松些,让他多笑笑,似曾相识的对话,心境却分外不同。
韩正卿舒了眉心,眉峰都平顺下来,他极少会笑弯双眼,颧骨也比平日高了一些。
流萤无数次的好奇,若韩正卿从未操劳生意,一直养尊处优地生活,会是怎样的面相。
今日得见,她不禁看得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瞧着,终于在这张脸上瞧见了二姨太的神韵,也瞧见了韩俊明的眉目…
她心头一颤,复又低下头去,韩正卿瞬间敛了神色,恢复惯常的神态问道,“怎么?”
“只是有些…陌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心虚他瞧在眼里,韩正卿掩住尴尬,原想讨她开心,怎料惹了她的嫌弃,自己的面貌竟是这般丑陋。
“那便罢了。”
流萤忙摆手,“不行不行,还是要多笑笑,很好看的。”
韩正卿悠悠说道,“说谎可是要罚的。”
流萤撅撅小嘴,认命地嘟囔,“不过是觉得你同三少爷相像,哪有撒谎。”
“一奶同胞,自然相像。”韩正卿释然,随即又问道,“你觉得老三好看?”
流萤如坐针毡,“哪有。”
“那便是撒谎了。”
“没撒谎,没撒谎。”
“那便是觉得老三好看。”
韩正卿沉吟一声,端起她的下巴,“想来是你中意老三的样貌,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可会臆想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流萤推开他,扭过身子嗔道,“你怎就不问问,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想你呢!”
“这么一说,你倒是提醒了我,不过一日没有回家,你便寻他快活去了。”
“哎呀!你这人!”
流萤气坏了,她撅着嘴又扭回头,双眼红红地瞪得溜圆。
“我怎样?”韩正卿好整以暇地瞧着这只小兔子。
“你就醋吧!醋吧!当初是谁说亲弟弟不醋的,撒谎可是要罚的呢!”
韩正卿微微一笑,去牵她的小手,流萤刚要挣开,却被他将两只手都制住,拉到唇边亲了一亲,又按在脸颊上缓缓摩挲。
“奴儿竟要罚主人,倒反天罡,该当何罪?”
这话的暧昧意味溢于言表,流萤瞬间红了脸,她似乎总能掉进他的陷阱里。
“韩大少爷请自重呢!”
她昂起头,鹅颈修长,一双杏眼斜睨着,眼角眉梢却饱含春色,万分娇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瞧上去这般稳重的人,不想这内里呀,见天的,竟想着儿女情长!”
“同你,自然会想。”
韩正卿将她重新揽过来,勾起她的下巴便吻下去,“大旱望云,枯苗望雨,夫人浑金璞玉,娇娆之姿,直教人欲罢不能。”
流萤几度被他抱住,生怕他吻得兴起,又要弄她,便浅浅地回应着,觅得个空当逃出他怀抱。
“…正卿,哈…我、我还有事同你讲…”
“不急,慢慢说。”
韩正卿舔了唇,又要抱她,流萤却先一步挪开身子,拉开个距离。
“我、我想给我爹娘收殓。”
他动作一滞,流萤吞了口水问道,“你…知道他们葬在哪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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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暂且搁一搁,”韩正卿顿了一顿,正了神色答道,“你的母亲寻到了,然而你父亲的下落我并不知晓。”
“那、那我先安置了我娘,再寻我爹也好。”
“怕是不容易,”他沉着脸色答道,“她在军部。”
“怎、怎地在…”
韩正卿不待她说完便径自说道,“当年是卢先生替她诊治,后来便一直留在军部。”
流萤眼眶又红了起来,眼睛眨了两眨,忽闪着泪珠子盈满眼眶,眉宇间尽是不可置信地希冀。
韩正卿意识到自己口误,引了她的误会,又抢言道,“她已不在人世,只是尸身没有下葬。”
话音未落,流萤顷刻间换了脸色,刚直起的腰板又驼了下去。
韩正卿头一次懊悔自己说错了话,亲口给予她希望,又亲手将这希望碾碎。
流萤万分不解,皱着眉头问道,“她…她为什么没有下葬?”
韩正卿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