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岩端着药碗走过来,坐到黄大发身侧,“蛇盘山,这里以前是三圣教的宗门所在,三圣教被青城派所灭,此处便荒废下来,好在还算清静,正好适合你养伤。”
黄大发刚刚那一下起猛了,现在才发觉手脚无力,根本无法支撑身体,不由自由向后倒去,却被吕岩轻轻揽住肩膀,放靠到自己的胸膛上。
作者有话要说:
☆、承诺
黄大发想抬手接过药碗,试了几次都是失败,苦笑一声,“我怎么了?”
“你被那蓝炎的寒毒伤到內腑和经脉,需要静卧调养。我已经传信给师叔,想必很快便到。”
吕岩把药碗递到他唇边,黄大发侧头看了他一眼。
吕岩道:“你当初不就是这么喂我的吗?”
黄大发有些尴尬,“我现在好歹也是你师父,……多难为情啊。”
吕岩面无表情,“喝药。”
黄大发无奈,就着吕岩的手一点一点把药喝进去,眉心都拧成个疙瘩。
吕岩放下碗,手掌心变戏法般就多出个木盒,正是装蜜饯的那个盒子。
黄大发瞪大双眼,他没想到吕岩竟然随身带着这个!
吕岩拣出一粒杏干送进黄大发口中。
黄大发含着杏干,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当这具法身还属于宋景轩时,吕岩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事实上,宋景轩几乎从未笑过,吕岩会形成今天这种性格,大半是受他师父的影响。
这样灿烂炫目的笑容,却让他心中有些发酸。不是为宋景轩,而是因为黄大发。
对于黄大发的伤势,吕岩并未完全说实话,他其实受创极重,背心处骨骼尽碎,经脉玄窍无一不伤,五腑六脏也失了大半生机。就算用道法疗治,再配以诸般珍稀药材进补,也要休养相当时日,而且须极小心,不然的话即有性命之忧,或者至少是道行大损,永无复元之望。
而这一切,本应是由他来承受。
他一直很努力的偿还欠对方的人情,到头来却是越还债越多,越还情越重。
这种从未有过的酸涩压得他心中沉甸甸的,令他一直坚定向前坚凝如一的道心头一次生出一丝动摇。
黄大发察觉到吕岩的心不在焉,却误解了他的心事。
“这点小伤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很快就能恢复。”他拍了拍胸脯,“你放心,不会让景轩真人的肉^身出了半点差池。”
吕岩注视着他,“你就从未替自己打算过?”
黄大发叹口气,“我能不替自己想吗?我现在做梦都想赶紧找到自己的肉^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吕岩沉默须臾,“你真的以为还能找到吗?”
黄大发一时没接话。这其实是他当初为了拖延时间随便找的一个借口而已,自己的肉^身想必早已在那道天雷中灰飞烟灭,充其量就是再找一具合适的身体重新安家,至于何为合适,那条件就多了去了,比如不能违反公序良俗,不能夺舍,资质不能太差,道行要跟自己相匹配,长相要过得去,还不能有太多知根知底的亲戚朋友最好是直接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为时尚早,他也不可能跟吕岩讨论这么隐私的问题。
吕岩道:“我会帮你找合适的肉^身。”
黄大发正要说不用,吕岩突然用力搂了搂他的肩膀,“不论你将来面目如何,我希望我们还能像现在这般,肝胆相照,共同进退。”
黄大发一怔。吕岩凝视着他,“你到时不会装作不认识我吧?”
黄大发干笑两声,“哪能呢?我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吗?”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都解套了还上赶着往火坑跟前凑,我傻啊我。
吕岩像是随意问道:“你在睡梦中呼唤一个人的名字,那人是谁?”
黄大发摸摸脑袋,困惑道:“我喊的什么?”
“星君。”
这两个字让他一下就回忆起方才那奇怪的梦境,飘渺寂静的仙界,羽衣星冠的男子。
那是仙界吗?黄大发微讶。自己从未见过那个地方,怎么就能肯定那是仙界?
或者是从自己的认知里,觉得仙界就应该是那般模样?
羽衣星冠的男子又是谁?
一连串的问号撑得黄大发头都大了,他使劲晃了晃脑袋,“不清楚,不过就是个梦,没什么意义。”
事实上,不论那仙宫还是男子,如今在他脑海里已经模糊地如同黑白水印,失去了色彩,很快最后的一点印迹也会消失殆尽。
“不知轩轩的梦里可曾有在下一席之地?”
一个白衣男子面带笑容迈步而进。
黄大发大惊失色,“苏榭!”
吕岩虽然面色不动,搂着黄大发身体的手臂却骤然绷紧。
他虽然已在道观附近布下隐匿气息的阵法禁制,但凭这点禁制要瞒过苏榭却是不太可能。
苏榭斜倚在殿门口,双臂环肩,夸张的叹口气,“轩轩,你口口声声说不喜男子,背地里却跟自己的徒弟亲亲我我,这般表里不一,就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妖孽,休得血口喷人!”
吕岩面色一寒,双目深处亮起一点精芒,长剑化作一道青光朝苏榭刺去,鼻中喷出两道长长白气,顶心三缕淡金气直冲而上,显在瞬息间就已尽了全力!
他的七杀星光剑也是上古仙人遗留之物,威力无匹,以前他道行不够,至多发挥出古剑百分之一的法力,随着道心、进境的大幅度提升,七杀剑以剑魄化作青龙,堪堪有恢复昔日风采的征兆,可惜剑魄青龙毁于玄冥法王的蓝炎,剑身威力大损,虽然还勉强算得上极品法宝,但在苏榭面前却远远不够看。
以他的功力对抗苏榭本来就是毫无胜算,如今这种局面胜负更是毫无悬念。
苏榭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拇指中指轻轻一弹,但听阵阵尖啸,一道灰光笔直射向吕岩,光柱周围,盘绕着无数电火。
吕岩却对光柱电火视而不见,只是专心致志地运剑向前。
苏榭咦了一声,微微动容,右手轻抬,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普普通通的乌钢长剑,挥击而上,击在了七杀星光剑上。
似乎,有砰的一声轻响,好似什么东西碎了。
一道青焰蓬开,星光点点,如同天上繁星洒落。待星光散尽,吕岩手中的七杀星光剑早已不知去向。吕岩面色赤红,如欲滴出血来,身上道道焦痕,右手垂在体侧,已然抬不起来。
“住手!”黄大发勉力支撑起身体,大喊一声,“你要的是我,休得伤我徒弟!”
“不用求他!”
吕岩断喝一声,竟合身朝苏榭冲去,一拳狠狠击向苏榭。他的步法看似平常,实则蕴含了无上道法,步速瞬息千变,且无规律可循。
苏榭轻笑一声,“好硬的骨头。”右手挥出,就似是要赶开一只喧闹的苍蝇一样。吕岩的身形却陡然定住,再也不得寸进。
苏榭不再管他,走到黄大发身前,扶他轻轻躺下。黄大发被他握住手臂,真元滞涩,周身无力,竟然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摆布。
“妖孽,你敢动我师父一根手指头,我今生定要将你挫骨扬灰,不死不休!”
吕岩一字一句,就像后槽牙里咬着□,寒意十足。只是这点没有任何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