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顺带着把鲍超吹捧了一番,粗人武夫心眼实,不明白文人吹捧的话中裹着糖衣炮弹的,曾纪泽这一番话说出去,鲍超的气顿时消了一半,他心想也对啊,我鲍超都打不下来的敌人,你个粉嫩新人上来又顶什么用呢。
鲍超一摆手:“算了算了,今天晚上叫弟兄弟饱餐一顿,明天再去强攻,老子就不信攻不下来那巴掌大的一亩三分地。”
曾纪泽觉得这么强攻不是个办法,遂道:“粤匪依险死守,春霆兄若要强攻那自然是能攻得下来,不过只怕霆字营的弟兄们会死伤不小。我以为,不如环山建筑炮台,架起炮昼夜不停的轰击,等把山上粤匪炸死大半再攻也不迟。”
湘军推荐兵为将有,将亡军撤的建军理念,某种程度上而言,兵可以算是将的私人武装,谁都会珍惜手里的这点家底,又岂止他曾纪泽。
鲍超自然也心疼自己的手下,曾纪泽的建议也确实有道理,鲍超当即表示同意,他二人都同意了,那成大吉当然也就没什么意见。于是,两万人马连夜赶工,担石抬土,在第二天早上垒起二十余座炮台。他们把常胜军的阿姆斯特朗炮营,鲍超、成大吉部的山炮、担炮统统搬上了土包,近七十门炮对着赤岭岗的太平军展开了狂轰烂炸。
猛烈的炮击持续了整整三天,鲍超、成大吉又命两部人马将赤岗岭团团围住,继绝山上与集贤关联系。待到第三天,曾纪泽估计太平军差不多已经坚守到了极限,于是命暂停炮击,遣人入垒中诱降。李四福等二、三、四垒守将感到孤垒无援,再坚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故瞒着一垒刘玱琳,决定投降湘军。
曾纪泽大喜,遂与鲍超、成大吉商议收降之事,那鲍超牙一咬,道:“这帮狗东西,留着他们难保哪一天就反了,而且养活几千张口还耗我钱粮,依我看,干脆诱降之后统统杀了算了。”
杀降之事,自古就有,但当今世界已经进入了近代文明时代,在西方国家的战争中,杀俘已被视为一种残无人道的作法,国与国间战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本国的内战。
比如正在进行的美国内战,在数年之后,当北方打败南方时,对失败投降者的惩罚仅仅是剥夺了几年的选举权而已,大量的叛军领袖不久之后又重新被吸纳入联邦政府与议会之中,美国对内战失败者的宽容,很大程度上化解了国内仇恨的延续,使国家很快能重新投入团结一心的发展之中。
而在东方,你死我活,成王败寇的悲剧依然在上演,不能不让人感到遗憾。
作为一名现代人,曾纪泽并不赞同杀降,但他又很清楚,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他的反对只能被视作是迂腐,就连以道德典范传世的曾国藩尚且对杀俘采取默认态度,以至于被后世冠以“曾剃头”的骂名,又何况是他这个当儿子的。
所以,曾纪泽对于鲍超的提议并没有提出反对,但他也表示如何处置战俘一事由鲍超和成大吉商量决定,他不会参与其中。
第三十三章 屠杀
是夜,赤冈岭三垒大门齐开,墙头挂起了白旗。。。鲍超先派一百多人进入各垒,在确定了李四福等部已放下武器之后,鲍超和成大吉才率大队人马进入营垒之中。
鲍超命令将三千多缴械的太平军用绳索绑了,全部集中到二垒之中。投降的太平军将士立刻产生警觉,但此时营垒内外要害已全为湘军所据,手中也没有武器,即使是反抗也无济于事,李四福等人无可奈何,只等乖乖的听话,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湘军捆绑驱赶。
等把投降的太平军尽数绑了之后,鲍超叫把几人降将押到他面前,李四福等被连拖带拽的拉了来。鲍超翘着二郎腿,眯着眼不屑的扫了几人一眼,喝道:“败军之将,见了你鲍爷爷为何不跪。”
李四福、朱孔堂、傅天安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颇国难看,既不下跪也不做声。霆字营的弟兄见他们不听大帅的话,立即拳脚相加,朱孔堂和傅天安受不了揍,只好屈辱的跪了下去,唯有李四福咬牙忍着痛,硬是不肯跪。
“哎呀,你还挺有骨气的嘛,既然这么有骨气,又何必投降呢,有种跟老子死磕到底呀!”鲍超口气中尽是鄙视,竟是脱下鞋来朝着李四福脸狠狠抽了几下,李四脸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顿时多了几个黑乎乎的鞋印,样子难堪之极。
鲍超指着他三人问道:“你们几个谁是守三垒的家伙?”
朱孔堂、和傅天安恐也被侮辱,均不敢吱声,两人不约而同望向李四福。李四福哼了一声,冷冷道:“就是我李四福。”
“奶奶的,就是你这狗东西,害了老子几百个兄弟,老子今儿就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话音未落,鲍超拔出佩刀,眼也不眨一下的向李四福砍去,血光四溅,一颗斗大的人头应声而落。
李四福血溅当场,朱孔堂等人大骇,立时明白了鲍超这是要出尔反尔,几人不甘束手待毙,拼命挣扎起来,朱孔堂破口大骂:“姓鲍的清妖,你说话不算数,卑鄙无耻,不得好死。”
鲍超冷笑一声,又是一刀下去,砍掉了朱孔堂半边肩膀,把那血染的刀在他身上抹个干净,向手下吩咐道:“把这几个贼头拉出去凌迟处死,其他的发匪统统砍头,一个不留!”
剩下半条命的朱孔堂和吓得失魂落破的傅天安被拖了出去,朱孔堂血流不止,尚自破口大骂不停,那傅天安却已吓得遗了尿,浑黄的尿液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气味令人作呕。
片刻之后,帐外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那是只有承受凌迟之苦的人才会发出的悲号,接着,哀号、痛哭、咒骂声此起彼伏,近三千太平军活生生的被霆字营处决。
在山冈之下,曾纪泽和他的常胜军继续轰击着负隅顽抗的一垒刘玱琳部,山上悲惨闻天的惨嚎被震耳欲聋的炮火声所掩盖,他听不到,但却想象得出正在发生的是一出何等残忍的剧幕。
却不知为何,心底忽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悲哀,生在这样一个变革的时代,大多数人都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当人命被视为蝼蚁,被他人肆意践踏时,他又感到自己是幸运的,最起码,他有改变命运的身份与机会。
“曾,为什么只对一垒炮击?”不知何时,威利上了炮台。
曾纪泽从神思中回过神来,向他说明了太平军投降之事,但他并没有对他说出鲍超准备如何处理那些投降的太平军。
毕竟,东西方人的战争观念有很大的不同,想那当初的历史中,李鸿章在攻下苏州之后,公然违背协议,处决了数千太平军投降将士,结果导致“常胜军”的美国头领戈登的大为愤怒,他甚至提着枪到处找李鸿章,要求与之决斗。曾纪泽无法确定威利知道此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总之他不希望他的常胜军有不必要的麻烦发生。
不过威利似乎也并不关心他们怎么处置降卒,他指着一垒说:“在这样的炮火下轰击下,这个太平军的守将还能继续坚守,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不过,一垒的地势最为险要,即使我们一直炮击下去,我看这位勇士也不会选择投降,曾,你有没有想过更为机活的作战方式。”
常胜军的武器虽然先进,但每一发子弹,每一枚炮弹都依赖于进口,尤其是这阿姆斯特朗前装炮的炮弹,一发的价格大概价值四十两银子,炮营这几天打出去的炮弹,已经将近耗资五六千两之多。在没有稳定而充足的饷源保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