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掉头驶向霞飞路,阿四向荣初报告生意上的事。荣初要听不听的探着头看路边。及至一家百年老店,他叫了停车。溜溜达达的走下车,他买了条头糕和薄荷糕,见海棠糕做得漂亮也买了不少。点心用透明玻璃纸包在个小竹篮里,是一篮精美的小玩意,正适合带回去哄阿次。
荣初心满意足的坐在车上吃薄荷膏,吃的一嘴绿色粉末。薄荷很凉,吃的他心都熨帖了。撕开玻璃纸,他往司机和阿四嘴里一人添了一个。两名爱将受了这样的恩惠,并没有感激涕零。因为不吃甜食,是统一的愁眉苦脸。
阿四一仰脖子,吞药似的把点心咽了。见他心情好的令人诧异。笑道:“先生今天心情这么好是玩牌赚了个大头?”
荣初得意一点头,没接话。惬意的往后坐上一靠,他长舒口气,实实在在的放松了。
荣初进卧室的时候阿次还没醒,他喝的中药里有几味凝神静气的补药,所以一个下午觉尤其睡的漫长。
写字台上摊了一桌的账本,荣初翻了翻。阿次看的还挺细,上面用指甲掐出几条印痕做记号。荣初拿起阿次手掌来看,果然是指甲长出老长。他拿了个剪子给阿次剪指甲,窗口有两颗法国梧桐,树荫森森。窗外小风吹过来,荣初觉的很清静很凉快。
他将两人手掌对着作了一番比较,还是阿次的手更大,关节也比他粗一些。
手掌食指上生满老茧,是常年用枪的痕迹。肩膀上有个方形的格,是整天穿军装系斜皮带留下的印子。上身有三处放射状的弹孔,是茶室之战的纪念。肚皮上靠近胃部有条寸长的疤痕,痕迹很淡,总有三两年了。其他林林总总的小伤疤小印子满身都是。
往常两人亲热,都是黑天半夜。这身疤痕他是从未见过。荣初默默拂过阿次这一身勋章,捏紧了手,他心里不由替阿次害疼。
阿次睡的挺香,完全没有醒的迹象。荣初给他剪了指甲没事做,见他只穿了条贴身的短裤。便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拿起钢笔想了想,他给阿次胸口画了只狼头,画着画着起了歹心。他俯下身贴近了阿次。阿次微微张着嘴,睡的浑然不觉。荣初舔了舔嘴唇,忽然很想咬他一口。他笑眯眯的亲了阿次一下,没反应。又伸舌描绘了他的嘴唇。阿次终于动了动。
荣初吓一跳,直起身正襟危坐了。偷眼看他,却还是个昏昏未醒的模样。
荣初拍他一把,“你是猪啊!睡到太阳下山。”
阿次顶着一头乱发,神魂出窍的打了个哈欠,哈欠打的太大,差点撕了嘴。他自己也觉得最近好吃懒做,有点不好意思。辩解道:“大哥,这药吃了犯瞌睡。能不能不吃?”将醒未醒间,不像往日说起话来硬邦邦的掷地有声。还带了点软绵绵的腔调,听着和撒娇似地。直接把荣初听乐了。
荣初心里非常受用,拍了他屁股一巴掌。“赶紧给我起来,晚上还有事。带你去见杨氏药业的厂长许文东。”
等阿次进浴室洗脸,一照镜子,立即发现了荣初的杰作。狼头画的好,栩栩如生的望月而啸。底下弯弯曲曲的写了几个英文字母。阿次虽然不怎么认识洋文,这几个单词还是知道的。他忍不住和狼一起仰天长啸的喷出声大叫:“大哥,你太讨人厌了!”
等阿次洗刷更衣完毕,已是夜幕降临之时。两兄弟坐了汽车前往豫园路,豫园附近有许多的饭馆商铺。此时都点了洋灯与霓虹灯,照的四野雪亮。饭馆内传来阵阵乐曲声,两兄弟相对一笑,都默默听着这靡靡之音。
荣初知道他饭量大,把一篮子点心递给他:“待会饭还不一定能吃上,你先用点心哄哄肚皮。”
阿次点头,剥开包装吃薄荷糕。百忙之中冲他一笑,“味道不错!大哥怎么知道我喜欢爱吃这个?”
荣初不爱吃甜食,唯独能吃一味薄荷糕。嗯了一声他继续说:“这姓许的不是好鸟,早架空了杨羽桦,想把药厂当做自己的产业。哼,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得?待会见了姓许的,可是有场硬仗要打。你做好准备,看我脸色见机行事。”
阿次皱眉:“大哥是想要他的命?”
荣初恨铁不成钢的翻了个白眼,“你除了打打杀杀脑子里还有什么?我是要他知道我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一步步铲除他在药厂的爪牙!”
在豫园路86号下车,他们走入一家本帮菜馆。许文东带着一群亲信,早早到了专为迎接他们二人。眼见两兄弟下了车,一溜烟的走了过来。他一把拉住了杨慕次的手猛摇,又分心二用的对荣初点头致意。“老板今天能赏脸,小人真是感激不尽。老板里面请,少爷里面请。”
阿次认识许文东,知道他是杨羽桦面前的红人。可他明显是认错了人,纳闷荣初怎么不纠正。见荣初给自己递了个眼神,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索性按兵不动。两人被一群经理、秘书、账房、管事围绕,浩浩荡荡众星捧月般拱向包间。
攀谈几句他明白了,许文东今天宴无好宴,是专程示威来的。今天许文东带的都是药厂顶梁柱,他怕荣初一上任就收拾了他,于是威逼利诱带着一帮人来虚晃一枪。表示药厂都是他的人,谁敢动他药厂非散架不可。
荣初坐着不言语,笑微微的撩了他一眼,意思是看你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第一个长评,今天双更!!撒花!!
直接用了点心店的地名。顺便一说豆沙团子和薄荷膏都很好吃!!》0《
第21章 上海探戈……18酒疯
24。
原来这商场上的事也是硝烟弥漫,丝毫不让战场。
阿次略一沉吟,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现在不是算总账的时候,安抚人心最重要。只要弄走了许文东,这些人都不算问题,可以各个击破。
他端起酒杯一笑,“家兄爱开玩笑。”他举杯冲荣初一指,“这位才是正牌老板,在下杨慕次。在家父那里,见过各位叔伯长辈。也算是老相识了。今天再见是缘分,我先敬大家一杯。”他放低了身段,果然说的众人同时微笑,气氛缓和下来。
荣初斜了眼睛瞪他,家父?谁是你家父。叔伯长辈?缘分?阿次你以为是相亲呢?
咳了一声,荣初给阿次面子,也共同举杯。“杨氏药业自从卖给了我,我还没来得及看管。以后大家同舟共济,都是好朋友。来来来,我先干为敬啊!”
阿次腹诽他哥,同舟共济?朋友?大哥你真不愧是帮会大佬。说话越来越江湖了。他接话道:“不错,各位为了杨氏发展居功至伟,我在这里代表杨氏敬大家。”
酒过三巡,包间里的气氛便没有那么剑拔弩张。许文东认错了人,尴尬之余满腹的疑惑。尤其怀疑荣初是专门戏耍他。小心的带了点笑容,他发动部下为荣初敬酒。
荣初是个油盐不进的样子,“接风就不必了。我这个人不讲虚礼只求实际。谁把活干的好,背后骂我都行。鸠占鹊巢居心叵测的奴才。我也绝不对他客气,我让他包袱都收拾不了,直接给我滚蛋!”
众人听了他这席话,一时间包厢都静了。人人是面面相窥不敢说话。
许文东被这话说的脸上火辣辣的,这几年他权势日大,几曾受过这样的抢白。可他知道荣初是商场新贵,和各方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和上海滩大佬们勾勾搭搭的十分亲近。日本人他都敢斗,是个十足的亡命之徒。背上让荣初看的起了一身白毛汗,他战战兢兢的调动了脸皮。“荣老板说笑了!”
“不是荣老板,而是杨老板。本人已改回原名杨慕初,这杨家的产业本来就是我的!在座诸位若有对杨羽桦忠心耿耿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荣初话风一转,“愿意留下的我照样重用,以前的事我也绝不追究。”
底下经理管事们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都嗡嗡的炸了锅。荣初把手一挥,“至于药厂的琐事,我都交给舍弟杨慕次处理。以后有事,你们一概找他!”
经理管事们见荣初是个阎王样,衬托的杨慕次是如此和蔼可亲。立时一窝蜂的倒向阿次,许厂长恨得心里滴血,还不得不笑脸迎人。几个管事将阿次团团围住,左一杯右一杯的灌他,理由成百上千谁都推却不得。阿次仗着自己酒量大,来者不拒的推杯换盏。喝的几个管事笑成了春风,拍着胸脯打包票。
及至出了饭馆门,阿次一路往后巷走。荣初一把拽住他,“唉?往哪去?”见他木呆呆的盯住了自己,拿手在他眼前一晃。才知道他是喝醉了。原来阿次喝醉酒不叫不闹,还挺乖。荣初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喝醉也应该是这样。
拉着阿次往车上走,荣初边走边笑。因为阿次赖着不肯挪动步子,荣初觉着自己像牵着头活毛驴。一把扶住他的腰,把阿次顶上车,荣初在温热的夏夜里挣出一头汗。
阿次笑的有点傻,是个全然放松的状态。一通酒喝下来,他脸色没变。眉梢眼角却都带了红晕,好像上了妆。在家里闷久了,他偶尔出个门作点事,心里竟带了雀跃。晕陶陶的飘着,他感觉飘上了云端。
荣初见了自家弟弟那个傻样,恨不能按住亲他两口。不,两口不够。亲死他才行。转头看着窗外,他默默地撰出两手细汗。
刘阿四和荣初合力架住了不断往下溜的阿次,把他扶上床。阿次扑腾了两下坐了起来,严肃的审视着荣初和刘阿四。荣初和阿四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试探的叫道:“阿次,咱们到家了。”
阿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