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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贵人挑眉冷笑,一双杏眼流露出不服的神情, “娴妃莫要冤枉臣妾,臣妾只是信口一说罢了,皇后娘娘在此,自是会妥善处理。”
皇后秉心凝神的坐在石凳上,悠悠开口:“秀答应便住到临近冷宫的冷凝轩,无本宫的懿旨,旁人不可探望,按照答应的衣食俸禄照旧,这便着人去办吧,众人都散了,贵妃随本宫去给皇上复命。”
沁雪应了一句,她别开旁人的眼色,冲静娴眨了下眼睛,而后跟着皇后后面走了出去。静娴看着众人慢慢从永和宫走出,才转头看着有些受惊的海贵人说道:“以后永和宫便只剩了贵人自个儿了。”
海贵人娇艳的红唇一开,甚是娇媚诱人,“臣妾的确有些不适应,昔日永和宫有两位姐姐伴在身侧也好从旁提点着些,未想到一个打入冷宫,一个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可想是造化不同,不过臣妾看着各位娘娘都是独居一宫,想必时间久了,便会习惯了吧。”
静娴宁愿认为海贵人城府极深也不愿将她看成单纯之人,她听了海贵人的话,虚伪一笑,“那海贵人若是闷了,可到永寿宫坐坐。”
海贵人含笑应了声。
因着出来走得太急,静娴并未让人备轿辇,现下却见天色有些昏暗,时不时的还传来几声雷鸣,静娴便与落微加快了步伐,可终究还是在半路上赶上了这场大雨。
落微双手遮在静娴头上,眯眼朝远处望去,“主子,前边有个亭子,咱们去那里躲躲雨吧。”
两人踩着满是雨水的青石板朝亭子奔去,透光细密的雨帘,静娴看见弘轩甩了甩衣角的雨水,她停住脚步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去亭中避雨,毕竟这是在宫中。
落微看静娴放慢了脚步,便说道:“这样的秋雨若是被淋透了,可是要生病的,主子现下竟还想着男女之礼,不都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吗?”
静娴一想,落微所言的确在理,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向亭中跑去。
弘轩见到静娴浑身湿嗒嗒,头上的雨滴顺着刘海流向了圆润的鼻尖,露出清丽脱俗的娇颜,他看着静娴拧着额前的刘海,便忍不住笑了,这倒让两人间的气氛轻松了些。
“本以为只我一个人倒霉赶上了这场雨,未想到你也有这等运气?”弘轩邪魅的脸庞露出一种闲散的神态。
静娴甚少让旁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她的确有几分难为情,她转头见弘轩额头上亦是挂着几滴晶莹的雨水,像是水晶的棱角般闪耀着光芒,她亦是捂唇浅笑,“不曾想到今日的雨竟下的这样急。”
弘轩得意的笑容挂在唇畔,眼睛虽是望着面前的雨帘,心中却甚是感谢这场及时雨,他自言自语嘟囔了句:“下的很好啊。”
“啊?”静娴,落微都疑惑望着弘轩面上难掩的喜色。
明俊在旁用小指推了下弘轩,亦是别过脸强忍住笑意,他倒是第一次看见王爷这般情不自禁,跟在王爷身旁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单单是先皇后提及的世家女子便是十指难数,更何况有些暗恋的痴女子。若说这娴妃,倒是生的一副倾城容颜,更何况这等女子还是德才兼备的主,怪不得王爷好上了这口,但毕竟这是皇上的人啊,反正亦是无缘分了,不如退而求其次,收了郦秋娘罢了。
弘轩面色一红,春光熠熠的星眸划过静娴若有所思的脸庞,故作淡然自若的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寒冬即来,便可掩去春日的病菌,这便减少了疫情的发病率。”
静娴染湿的睫毛被风一吹便轻而易举的翻卷起娇丽的妩媚,浓密的遮挡住眼中淡淡的哀愁,“不过百姓倒是要受冻了,可见无十全十美之事。”
弘轩负手打量着静娴,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之情,“我倒是少见后宫女子忧国忧民,不过你无须担忧,此事皇兄早已想到,这便派我去边境之地为灾民送些棉衣,并且已着人搭建被冲毁的房屋,定会赶在寒冬之前修缮完毕。”
静娴有些讶异,脱口而出:“边境多苦寒之地,你……王爷独自去吗?”静娴本有意问他是否将金简和和亲王其中的一个替掉,但若是直接问出口,未免让人知晓她竟然对朝政之事了如指掌,她无奈只能这样问出口。
弘轩愣了一下,心里溢出的甜蜜暖融融的膨胀着颤动的心脏,这竟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是去趟边境罢了,昔日征战沙场,不知比这环境恶劣多少倍,再说,五哥素有腿疾都以民为先,我怎能落人之后?”
“皇上同时派王爷与和亲王同去,这便有个照应了。”
弘轩一笑,看着渐小的雨势,忙说:“五哥与金大人刚好与我去的是反方向,我们去的不是一座城。”
明俊两手抱在胸前,撇了下嘴,心想王爷怎么还得寸进尺了,这等招摇的告诉娴妃你一人去孤城,难不曾还想让人家心疼你?
静娴听罢,便忙想避开此话题,她总感觉弘轩的眼中参杂了一丝不一样的神色,她颔首紧了下袖口,却看见被两片叶子花遮盖的茎叶上有一对蝴蝶相互依偎,弘轩看着静娴眼中的好奇,便顺她的眼光望去,原本探究的黑眸满是波光潋滟的感动,“昔日曾听山伯英台化为彩蝶不离不弃,今日看此一幕,颇有感触。”
“这等情谊当真不是人人都能寻得的。”静娴看着天空已渐露亮色,便小心翼翼的合上了叶子,两叶相碰见,双碟轻展翅膀,划过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后缠绵远飞。
静娴叹道:“自然界之神奇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正如众人只会观百花齐放之壮丽,但那零落成泥碾做尘的情形终是被人无视,若众人皆将此物沁干做成壁画,倒也可成全了惜花之情了。”
弘轩看着她迷雾般的双眼,如罂粟花般让人沉迷一笑。
“天已晴了,静娴先行告辞了。”说完她便如翩然远去的彩蝶小步奔跑在新雨冲刷后的青石路上。
刚刚相遇时分明是笑意融融,可竟然以这等凄凉的感叹结束了今日的偶遇。
凄凉的秋季便在这样一场场清雨中渐渐远去,院内还挂着零星绿叶的树枝渐渐只剩了孤零零的树干,呼呼而刮的寒风替代了清爽的凉风,那样的多事之秋便这样被人遗忘在回忆里。
满天飞扬的大雪迎来了乾隆二年,静娴靠在床榻上蹙眉咳嗽,暖烘烘的火炉便放在榻旁,落微推门掀起了厚重的帘子,沁雪怀抱手炉踏入,“要我说皇上倒是偏心妹妹,但看妹妹宫里大大小小的火盆,我都快无落脚之地了。”
静娴抬头张望了下,看见沁雪走来,才抿唇一笑,“姐姐倒是吃味了。若不是之前染了风寒,皇上怕我再着了凉,哪里用浪费这么多东西。”
沁雪面和缓和,从容说道:“你这里这般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当真是两番世界,怪不得皇上这几日都巴巴跑来,饶是我,也不愿踏出半分呢。”
静娴颔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也不知柔儿那里怎样了,我曾有意与皇上提起,奈何他都转向旁的话题,唉,这样寒风凛凛的,三阿哥又是那样小,想起我便心酸。”
“妹妹不是让黄安偷偷照应着嘛,想必日子不如以前,倒也不至于食不饱穿不暖。待皇上怒气平淡些,再从长计议吧。不过我倒是从未见过皇上如此恼怒。”
“是啊,不过……曾听姑母说,皇上小时候也是磕磕绊绊才走到今日,若不是命大,早已命丧九泉。想必昔日他亦是受过这样的苦,所以才格外厌恶伤及小孩子这档事。”
两人正闲谈之际,却见织锦鼻尖通红,从外头急步走来,“主子,不好了,三阿哥高烧不退,皇上听闻后硬是要将三阿哥送到阿哥所,贵人正闹着呢。”
静娴心中一颤,自王进保提过此事后,她便日日忐忑,饶是这几个月平安过去了,她以为弘历改变了主意,可该来的总是来了。
沁雪知晓拦不住静娴,便让织锦取了一件厚貂裘为她披上,“姐姐先行去养心殿找人探下口风。我先去钟粹宫看看。”
两人匆匆分离,分头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