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娴得知皇上要为自己办生辰宴时,便立即推却了,虽说贵妃办理生辰宴以节俭为先,但也耗费了些国库的银两,适逢又遇多地灾情,她是不想再如此铺张浪费。更何况她与皇后的生辰只相差两天,宫内总不能办完一场又办一场,索性还是以皇后为先吧。弘历拗不过她,也只好允了。
乾隆二年二月初十,静娴本以为这一天依旧会如往昔般平凡的度过,织锦早早便命人煮了两个鸡蛋,待为静娴梳洗着装后,才端到她面前。
“一大清早的,落微跑哪儿去了?”
“落微姑娘一大早便去采集露水了。主子今儿芳诞,该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织锦提醒着静娴。
静娴刚要出门时,正巧赶上落微回来,“奴婢刚刚碰到了吴公公,公公正巧来禀告主子,莫要去养心殿了,皇上在长春宫等着主子呢。”
静娴走近长春宫殿内时,见弘历正喜笑颜开的与皇后闲谈。弘历免了静娴的礼,对她说:“今儿是你的生辰,虽说朕允你不举办宴会,但朕特意为你备下了一份贺礼。”弘历起身,笑着说:“咱们这便去看看。”
几人走出时,刚巧遇到正要走进来的嘉贵人和海贵人,弘历忙说:“你们一同来吧。”
沁秀园在御花园的东南角,平日里少有人去那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几人还未至此地,便闻丝竹管弦之声悠然飘来,静娴喜上眉梢的看了一眼弘历,弘历左手拉着静娴,右手拉着皇后,加紧几步走进了沁秀园。
满园粉白的杏花艳态娇姿,繁华丽色。初生的朝阳温柔的投下一抹绚丽普照着满园的杏花,沁雪坐在石桌前抚弄古琴,弘轩站在杏花投下的倒影里悠然吹箫,静娴看着看着,眼睛便模糊了,这般情景让她想起了空灵寺屋外的桃花园,又让她想起了山后的那片梅园,这样闲散的意境,好似沁雪与师父奢求的那般生活,也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日子,可弘历却在庄严的紫禁城中为她上演了这样一个梦境,她怎能不感动。
“朕知道只有赦免了贵妃才能让你真正开怀。”弘历看着从静娴眼角缓缓流下的那抹晶莹,伸手轻轻抹去。
“臣妾谢皇上……臣妾……”在这样感动的瞬间,若是提起柔儿是否有些扫兴,她小小的手被弘历握在手心里,感觉温馨的甜蜜。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此情此景,当真惬意。”庆贵人在后不禁感叹道。
弘历一笑,向远处的沁雪和弘轩摆了摆手,转头对静娴说:“这片杏花园是朕亲自让人移植此处,你甚喜爱百花,朕便将沁秀园赏赐给你,春季可看桃花芬芳,夏季可看栀子白如霜,秋季便看菊花出彩,冬季便闻青梅漫天香。”
嘉贵人愣了愣,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此时想起永和宫院中那几株红梅,像是招摇的显摆着她的不堪,那明艳艳的红便是她此时心头滴下的鲜血,让人痛惜又忍不住深陷在那份帝王吝啬的爱情中。
一阵清凉的寒风拂过静娴的额鬓,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百感交集,那娇嫩的红唇轻颤了下刚欲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千丝万缕的情在她心头萦绕,她一遍遍问着自己,弘历这是将自己放在了心头吗?
“皇上竟这样费心,臣妾竟不知说些什么了。”她缓缓开口看着弘历俊朗的面庞,看着走近的沁雪,忙亲切的挽起她的手,沁雪安慰似的拍了拍静娴的手,指了指奴才抬上来的物品。
“呵呵,朕还让荣亲王备下了另外一份贺礼。”
弘轩轻巧的解开蒙着画框的红布,一幅由数万多花瓣拼成的花开富贵壁画展现在众人眼前,此画中包含了春夏秋冬各个季节的花,饶是最珍贵的昙花,火红郁金香与淡烟色郁金香都迎附在纸上。
“臣妾初看还以为是荣亲王亲手所画,但不想竟是用沁干的花瓣拼出了这幅壁画,当真是别出心裁,真真是煞费苦心了。”嘉贵人上前细细一观,语气微带些酸涩。
“本王奉皇兄之命备贺礼,哪里敢不上心呢?”弘轩拱手对嘉贵人说道。
这幅乍眼的壁画搅动着静娴的心绪,那日在亭中避雨,她只不过有感而发,未想到弘轩竟是上心了,能做这样一幅壁画当真会费些功夫,且不说搜集春夏秋冬各季花瓣,便是沁干做图也要费上几月的心神。她总感觉自己与弘轩之间有些说不清讲不明的感觉,但她已倾心相许弘历,这辈子是断断不会再倾心第二个男子的。
静娴果断错开弘轩的目光,颔首说道:“谢王爷费心,谢皇上为臣妾备下的贺礼,臣妾不胜欣喜。”
弘轩将箫插在腰间,一丝失落在眼中划过,在皇上面前他便连她的一个眼神都求不来,他心里明明坠入深谷,可唇角还要硬生生的扯出一丝笑意,反正此时此刻亦是不会有人看他的神情。
弘历缓缓开口:“后日便是皇后的生辰,皇后亦是不允朕大肆铺张,但朕会与皇后去念安寺吃斋祈福,后宫的事务便交由贵妃与娴妃处理。”
静娴冲沁雪一笑,两人颇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滋味。
第51章 (五十)螳螂捕蝉陷圈套
“这些日子皇上与皇后不在,说好听了是去念安寺祈福,不好听便是陪皇后娘娘过些平常夫妻晨起晚归的日子,饶是他们逍遥了,倒将宫中的琐事推给了本宫与雪姐姐。”静娴边慢慢梳理着秀发,边对一旁的织锦说。
“娘娘芳诞,皇上亲自赏赐沁秀园,单单是这份心意,便是旁人不可比及的。”落微急忙在一旁插了句话。
静娴勉强笑了下,那双被牵动的黑眸如子夜般铺满了雾色,“本宫总认为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知是否是本宫多心,本宫在想,皇上可能是怕旁人嚼口舌,才为本宫备下这份贺礼,陪皇后去祈福才是真正的用意。”
“奴婢看是主子多心了,那主子如何看荣亲王的这份贺礼?”织锦将水盆递给子衿,冲着静娴和落微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倒让静娴哑口无言,是啊,若说弘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弘轩该是何等实打实的费心?她表情有些僵住,还是落微的一句话拉回了她的神思,“姑姑不可信口开河啊?荣亲王乃是受了皇命备下这份贺礼,他又怎敢不费心思?”落微神色紧张对织锦说道。
织锦掩唇,毫无紧张的感觉,她缓缓开口对落微说:“姑娘何须如此慌张,织锦不过随口一言,怕是主子又多心了,可见在宫中久了,主子便习惯事事都多留一份心,可……有时……这难免会误了皇上的心意,也让主子心里不好过。”
静娴缓缓一点头,见外头小信子通传海贵人来了,便理了下衣着,向外殿走去。
“臣妾给娘娘请安,娘娘今日妆容清爽,倒似四月里的桃花般醉人。”海贵人娇滴滴的开口。
静娴虚抬了下手,轻笑了一声,“‘女为悦己者容’,如今皇上不在宫内,饶是本宫再如花般醉人,可也寻不得赏花之人啊!”
海贵人面不改色,笑容拘谨的说道:“饶是皇上不在宫中,娘娘的玉体康健,神清气爽,臣妾们才能得娘娘与贵妃福荫庇佑。”
生涩的笑意在静娴唇角荡开,“咱们都是得太后娘娘福荫庇佑,贵人得了空也不必老远的来本宫这里请安,本宫素来喜欢清雅,尽管现下本宫奉皇命与贵妃同理六宫之事,但太后娘娘的凤体才是皇上牵挂之事,海贵人得了空可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也算是替皇上尽尽孝心。”
海贵人听着静娴句句话针锋相对,便有些委屈,她不敢正视静娴的眼睛,只能颔首轻声说:“娘娘可还为秀答应一事恼怒臣妾?臣妾亦是实话实说,不想竟让纯……贵人受了这样重的责罚,臣妾笨嘴拙舌的,若是无意中触犯了娘娘,还请娘娘大人大量,不与臣妾计较。”
静娴看着海贵人突如其来的神色,倒有些措手不及,“海贵人哪里的话,那日情非得已,更何况……铁证如山,海贵人亦是无辜之人,本宫怎会迁怒于你?”
海贵人颔首间,眼中竟然闪现了几滴泪花,她忙端起桌上的茶盏欲喝,却一个失手将其打翻,滚荡的茶水全部倾泻在她裸露的玉腕上,她紧紧蹙眉,吃痛的咬着娇嫩的红唇。
“快去,快去请太医。”静娴忙喊道。
“不必劳烦娘娘了,永和宫较永寿宫离太医院近些,臣妾这便回永和宫,言碧去通传太医便可。”说罢,她一俯身,忙用丝帕掩住伤口,急步走出。
静娴本想让织锦去取凝脂膏给海贵人送去,但灵光一闪,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谁知道海贵人是否又会借此药物故弄玄虚,索性还是免去了这遭麻烦吧。
次日,静娴本想趁着皇上不在宫中,偷偷去钟粹宫看看柔儿,可还未出门,便看见小信子蹙眉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大清早的,你便这副模样,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