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是浮华,带走的是容华,舍得的是过眼云烟,舍不掉的是滚滚红尘,一切还未释然,一切便已结束。回京后,弘历亲自下了圣旨赐婚,婚期便定在明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皇上一路都派顺福护送主子,可见上次之事后皇上是心有余悸了。”织锦轻柔按着静娴的双肩说道。
静娴抿唇,皇上是心有余悸还是心生疑虑呢?他总觉得,皇上变得多疑了,虽然他口口声声说着坚信不疑,但她却感觉不到以往真挚的眼神了,不知是他变了,还是自己变了。
自打从行宫回来,宫中便张罗着太后寿宴一事,各位妃嫔也是绞尽脑汁准备贺礼,静娴早早便有了主意,她挽着沁雪走在御花园中,两人停了停脚步,却见魏常在迎上,面庞浮现一缕愁绪,“臣妾给二位娘娘请安。”
沁雪疑问:“魏常在请起,你为何愁眉不展呢?”
魏常在低头,恭敬说:“适逢太后寿宴,臣妾资历尚浅,不知备些什么贺礼,所以有些担忧,不知二位娘娘可否帮臣妾出出主意?”
静娴看着魏常在字字婉转动听,又想罢她常去长春宫侍奉皇后,便说道:“太后娘娘平和宽厚,礼轻情意重,你我只要尽了心意便好。更何况最知太后心意的莫过于皇后娘娘了,常在可让皇后提点一二。”
“臣妾本打算如此,可皇后忙于布置寿宴大典,臣妾哪里好平白给娘娘再添烦忧呢?”
沁雪微笑,悠悠开口:“太后见多识广,常在投其所好最好不过。”
魏常在灵光一闪,喜上眉梢,毫不遮掩说:“臣妾去慈宁宫请安时,曾见太后殿内挂着一幅沁兰图,想必太后是喜爱兰花吧。”
沁雪含笑说:“曾听皇上说魏常在的画惟妙惟肖,本宫只等寿宴那日大开眼界了。”
魏常在面色一红,羞涩低头,“臣妾拙手,只能尽力一试了。”她福了福身,“那臣妾便先回去准备着了。”
静娴见魏常在走后,假山石后一角旗服隐隐露出,她心生一计,便故意对沁雪说:“姐姐可知,太后甚喜兰花与寿石相伴的画卷?”
沁雪看静娴直冲她眨眼,便挑高了嗓音:“妹妹小声些,莫要让旁人听去,占了风头。”
静娴见假山石后没了人影,才对沁雪一笑,“不知是何人偷窥,只等那日便知晓了。”
十一月丙戌,太后五旬圣寿节,诸王大臣至慈宁宫行庆贺礼,礼毕后,便设宴款待朝臣。太后一袭绛紫色的五凤朝珠宽袖襦衫,外罩浅紫紫霞披,容光焕发的娇颜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凤仪万千的姿态震慑全场。
皇上最是孝顺,他早早备下盛宴,又亲自选择了琳琅满目的贺礼不下二十件,皇后起身,率众妃跪拜后,一一呈上贺礼,皇上的贺礼为一柄明目静心的玉枕,彰显其孝敬有加,沁雪与静娴深知太后礼佛,便着人以上好的璞玉雕琢了一座的观音玉像投其所好,嘉妃为求平稳呈上了一幅百寿刺绣图,而纯妃、愉嫔、庆贵人无非为求稳妥选些上好的珊瑚,玛瑙等物件儿,太后倒是十分看重魏常在的一副“青兰幽幽”画卷。
沁雪仔细瞧了一番,笔墨劲秀,简练疏淡,妙笔精工,不亏皇上啧啧称赞,她抬眸时,刚好看见太后忽而变色的面颊,便随着她的目光望去,但见吴书来展开了另一幅画卷,倒也笔简意足,清旷俏丽,只是那清雅的兰花旁有寿石相伴。
太后的怒色转瞬即逝,她沉沉开口问道:“这是何人为哀家备下的贺礼?”
只听一声娇滴滴带着欣喜的声音传出:“是臣妾为太后娘娘准备的。”
静娴与沁雪相视一笑,暗笑林贵人愚钝,因朝臣众多,太后不便大肆声张,只牵强瞥了一眼林贵人:“你倒是有心了。”
皇上面色微怒,懒得睁眼看林贵人,便岔开话题让人传花鼓舞。
林贵人一头雾水,环顾四周,见嘉妃冲她使了个眼神,便老老实实的按耐住性子,坐在座位上,低头思虑。
静娴不自觉的抬眸望着那个空空的座位,弘轩一向是有宴必迟的,每次都是这样,这次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花招?胡思乱想间,见太监匆匆来传:“禀皇上,荣亲王旧伤未愈,又感染风寒,不能来给太后娘娘庆寿了。这是荣亲王为太后备下的贺礼。”
太监将一旁半人高大的物件解开,一座檀木雕琢的菩提树精致逼真,还隐隐散发着浓郁的檀香味。
太后凤眸含笑,“着人给荣亲王送些补品,让他好好调养身子,哀家等着主持他的婚宴呢!”
静娴默默低头,勉强一笑,像是害怕被人看出端倪,但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笑意是这么虚假,她四处躲避的眼神刚好撞到裕太妃凌厉的目光,说实话,与太后相比,她有些怕这个女人,她总觉得她不威而怒的凤眼能看穿人心,她抬眸,心里一横,便死死盯住她的目光,微微眯眼笑意深沉。
只见裕太妃咳嗽了一声,庆贵人便慌忙端起酒杯险些呛到,原来她是在警告庆贵人,还好众位只顾及场上热闹的花鼓舞,而无心留意这个小插曲。
翌日,林贵人收到染秋亲自退还的画卷,“太后说了,这副画卷还是给林贵人留着做个好彩头吧!”
林贵人急忙上前一步,拉住转身的染秋,狐疑问道:“姑姑,可是臣妾做错事惹恼了太后,还请姑姑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她接过泉香手里的银两,硬往染秋手中塞去。
染秋退后一步,面不改色说:“兰花、王者之香,其与寿石相伴,宜男宜寿,娘娘不知吗?”
林贵人忽而扭头,面含怒色的盯着泉香。
染秋趁机麻利的一俯身,“奴婢先告退了。”她走到门前,将银子塞给了一位小太监,“给泉香姑娘抓药吧。”
兰花与寿石相伴的画卷好是好,只是寓意为宜男宜寿,即多子多福,先帝早已殡天,林贵人献此画给太后,真是自找苦吃。
林贵人想起贵妃和娴妃两人故意让她难看,便恨得牙痒痒,她撕烂画卷,扔出了殿外。
荣亲王府内,弘轩倚栏望月,长叹“明月寄相思”。
“相思相望不相亲”。子乔步履轻盈的靠近。
“这句适合你,我只是单相思罢了。”弘轩右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抚了下头,“明天我便去莫府下聘礼了。”
子乔点了点头,“你比我想象中要陷的深。”
弘轩挑眉咧嘴一笑,转动的黑眸在夜间如星光般闪烁,“你说如果一切可以从来,你会让她进宫吗?”
“你怎么不说,如果一切可以从来,你便当个帝王,坐拥三千佳丽。”子乔无奈笑着打了一下弘轩的肩。
弘轩瘪嘴笑着,那俊逸的玉面有些扭曲,掩埋在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紧,他知道他不能,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做出遗臭万年的事情。他伸展了下僵硬的身体,站起身后对子乔说:“回房睡觉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他是念着这样的诗句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入梦的。
人世间的情有太多种,最苦的莫过于守护一场自认为值得的感情。
从行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