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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轩望着落微所住的阁苑已经漆黑一片,才急切对溪薇说:“本王知晓,本王想与贵妃说几句话儿。”
“溪薇。”织锦喊道,当她迈出殿内看见弘轩时,心中陡然一颤,像是落了块石头,忙四下张望后紧张说:“王爷一向沉着冷静,今日怎么如此糊涂?”
“姑姑甚知本王心意,难道就不怕耽误了贵妃的病情?”
织锦迟疑:“主子是个倔性子,王爷不是不知道。”
“还请姑姑给通传一声,本王还是想试试。否则于心不安。”弘轩执着的双手抱拳。
织锦犹豫了下,让弘轩站在不显眼的树底,便跟着溪薇回了殿内,只见静娴闭眼梳着长发,端庄娴静的仿若待嫁少女。织锦有些不忍打破,但还是开了口:“主子,荣亲王……来了。”
静娴像触电般腾地站起,双眼虽是睁的溜圆,但目光却直直的盯着一处,她的心瞬时间“噗通,噗通”跳到了嗓子眼,像是做了亏心事般遮掩不住,“织锦,你快让他走,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主子,有些事情,需要你与王爷说清楚,王爷的倔脾气不必主子的少。”织锦沉静的开口后,只觉得空气凝滞在唇边。
静娴沉思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去说。
弘轩看着从殿内缓缓走出的静娴,强忍住澎湃的思绪。溪薇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便悄悄退了下去。弘轩想从她的眼中寻找一丝光芒,但看到的只是深不见底木讷空洞的死水,他心疼的一握拳,温柔说:“眼睛怎样了?”
静娴寻声只模糊看清了一道身影,她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实在不愿意让他将自己潦倒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现下这样,你的心意我领了,这眼睛不是一天半天了,若是每日都要麻烦你,终究有一天事情会败露,到时候只怕有口也说不清了。”
弘轩有些生气她的自甘堕落,口气参杂了几分霸道:“就因为你这眼睛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才要抓紧时间治疗,一拖再拖只会延误病情,你对你自己不上心,难道也不让别人对你上心?”
静娴一着急,转了身子背对着弘轩说:“我这辈子有眼无珠,好与不好不过如此了。”
弘轩一激动,上前一步,板过静娴的身子,声音大了几分:“你厌恶了这些俗世丑态,难道你便不想看看江南细雨如丝,残红掩门的美景?你答应过孝敬宪皇后的话呢?”
静娴怯怯收紧了肩膀,只能感觉到他手心暖暖的温度,她情不自禁的触碰到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只是一点点的接触,便给了她强大的力量,她看不清弘轩此刻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的到,他的目光一定紧紧锁着她的眼睛,她忙挣脱开了他的双手,将头偏向了右侧。
“你……弘轩,我这一辈子便只能这样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不知道秋娘是不是个好女子,但我知道,凡是一个负了女子的男子,都不会是一个好男子。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不要再让第二个人体会这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了。”
弘轩的伤口再次被拉扯开,他痴痴的望着她光亮的额头,他的唇离她这样近,仿若一低头,便可以印上一枚思念的吻,他反驳道:“凡是一个见异思迁的男子,也不会是一个好男子,娴儿,你该懂我。你说过‘他若负我,便休想我回头’,我贪心的想,这样是不是就会有一点点机会?可我宁愿你可以回过头去,那便不会过着这样的日子。你不会知晓,有一个人比你自己还要心疼你,只要你好,我便心安。”
静娴真的想说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也许早该抽身,轻轻说声“谢谢你一路相伴”,可每个女人都会心软,他深情的话语像是迷药般灌在她的心里,她真的想问声“若回头,那样的她,他还会爱吗?”可她知道,她只能想想。
孤月照着树下的两个身影,清风为之谱出了一曲“相见恨晚”,静娴缄默后倔强的说:“你的药我是不能要了,我明儿会让溪薇将病情禀明皇上。”
弘轩只弱弱应了声:“这样也好。”
“那……你便回去吧,这样太危险了。”静娴紧张说道。
“把你送过去,我便走。”他低头望了眼静娴缩在袖摆里的手,抬起自己的袖摆,伸到静娴手指前:“拽着它,我送你到殿前。”
地上的影子一前一后,微风将她的长发卷起,缠绵的搭在了他的发尾,不舍的像是要系上一个同心结。弘轩一直望着静娴的房间漆黑一片,才恋恋不舍的轻盈翻墙而走,而屋内,静娴站在窗底,直至感觉着那熟悉的味道消散不见,才安慰着自己回榻入眠。
第101章 (一百)虎落平阳被犬欺
染秋扶着太后漫步在庭院后的花丛中,见太后愁眉不展,也不敢言语,只是静静听她说:“这茬儿花开过便要败了,来的快去的也快。”
“也许明年开的花会比今年更艳丽。”染秋慢条斯理的开口。
“这便是世事无常。”
“主子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奴婢知晓所为何事,在旁人眼里主子是颐养天年,可奴婢知晓,主子为大清,为皇上宵衣旰食,没有一天真正的歇息过。”
松石绿的花盆底敲打着青石砖,太后长长舒了口气:“哀家也在想,有时候是不是管的太多了,只是静娴那个孩子,哀家看着她放佛看到了昔日倔强的自己,事到如今,她触犯的是大清的底线,哀家也无能为力了。”
“真未想到,那尔布大人会做出这等事。”染秋想了想,还是悄声说道:“奴婢看着嘉贵妃总不是个管理后宫的正主儿。”
太后正色道:“新进宫的白贵人深得圣宠,哀家瞧着她就想起了昔日的林嫔,这样的女人还要嘉贵妃这样的主儿去震着些。”
“昨日,白贵人宫里的奴婢瞧着落败的花说了句‘残花败柳’,便被她杖责了二十大板,奴婢瞧着她这等辛辣的狠劲儿,指不定谁震着谁一些。”
太后驻足望着前方,流动的云层在天空划下的痕迹宛如连绵的高山,浩瀚广阔,“她阿玛随军去大金川打了胜仗,他自是眼里不容人。近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哀家知晓皇上心里难过,可他总不该沉迷女色来麻痹自己。”
“主子不要担忧,皇上是有分寸的人。”
“这自是最好。”太后一时间失了兴致,只摆摆手掉转了方向,朝慈宁宫的方向走了回去。
白贵人是个不安份的主儿,比起嘉贵妃的狐媚她更是妖娆多姿,比起林嫔的嚣张她更是心狠手辣,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让弘历天天沉浸在温香软玉中,也不免让这个女人更加专横霸道。
香案几上的古书被风吹的“哗哗”响,日子快的便如翻书,静娴靠在贵妃榻上,一口气喝完药后,将碗递给了溪薇,“可是打听到阿玛怎么样了?”
“现下还是被关在宗人府。”
“可有遭受刑罚?”
溪薇顿了顿,马上回道:“没有。主子现下只需要好好养病。”
静娴虽然看不清溪薇的神态,但依旧可以感觉到她话语中真假的份量,“本宫都说了,饶是让太医来,他也束手无策。医术好一些的太医,谁又肯上这儿来呢!”
溪薇蹲到静娴面前,心疼的说:“主子这是急火攻心,一定会好的。奴婢扶主子去院中晒晒太阳。”
阳光似一条彩虹般绕在白贵人闪闪发亮的云锦外罩衫上,五彩斑斓的光线如彩霞般夺人,她高耸的迷雾髻插着大小各异的挖耳簪子,细如红线的金流苏便铺洒在额前,脖间带的翡翠碧云石与耳坠是出自同一块翡翠石精心雕琢,就连腰间的环佩也是垂着十几个金铃铛。远远望去,就是一位金雕玉琢的精贵人儿。
她抬头看了眼鎏金的匾额“永寿宫”,刚欲抬脚迈进,一旁的奴才便伸手拦住:“主子,这……可是皇上禁足皇贵妃的地方。”
白贵人怒眉一横:“本宫自然知晓,用你多嘴。”她伸手打开了奴才的手臂,径直向里走去。
静娴正在闭目眼神,只听见环佩声声,由远及近,她警醒着坐起,用手挡在额前,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睑的是一位女子模糊的身影,虽是看不清,但轮廓依旧窈窕如柳。
“你……你是谁?竟敢闯入永寿宫?”溪薇急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