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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问,沈从薏立即脸上无光,而且无言可对,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说道,“云儿,你也见着了,昨晚这里起了场大火,烧的东厢房没了一面墙。平日里这里不是这般的,不过不知为何,你都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景云瑶倒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倒是开始实行她的第一个计划,“那么二娘,你能不能帮我把这里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呢?我也想要一个和二娘那里一样漂亮的别院。”
“这……”沈从薏顿时一头冷汗,想不到景云瑶居然这般狮子大张口。这松柏苑自打十八年前那场大火后,只是随便填了些砖瓦补墙,后再没有修葺过。这么大的院子,如果要大加整修的话,那还真不是一笔小数目。沈从薏心里这般算着的时候,忽然对上景云瑶那双纯真的大眼,再三思虑过后,不得已,她只好点了头。如今情势不同,见着昨晚景天佑的模样,似乎对景云瑶也上了心,自己在这时候帮忙修葺一下松柏苑,可也算是对了景天佑的心事。权衡利弊过后,沈从薏摸着景云瑶的头,笑的一脸慈爱,“既然云儿要求,那二娘一定应允。只是这会儿二娘该去给云儿抓药,不能陪云儿多待了。”
“那二娘送云儿回屋,云儿候着二娘便是。”景云瑶立即作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顺势抱住沈从薏的手臂不松开,一脸“天上地下我只信二娘”的坚定表情。沈从薏无法,只得点头,随她往正房走。
黄婆婆见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提到自己,便默默去了东厢房。窗子都烧没了,好在沈从薏刚刚答应重修松柏苑,倒是不用她花银子大修东厢房了。谁知景云瑶余光瞥到黄婆婆身子刚从窗子进去,立即大惊小怪怒吼道,“你这奴才,怎可随意进了主子的房间!”
这一吼出声,不止黄婆婆吓得整个身子卡在窗棂上,就连沈从薏的心都跟着大跳起来。景云瑶却依旧以一副极天真的脸望着沈从薏,挠头道,“二娘说的,奴婢们的房间在后院嘛。”
“话是这样没错,不过黄婆婆……黄婆婆一直要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所以可以住在厢房里。”沈从薏这般解释着的时候,黄婆婆的上身才从窗子里缩了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为自己争取着“居住权”,“没错啊大姑娘,从大夫人还在世的时候起,奴婢一直住在这里伺候着。”
“难道我们院儿里的奴婢与二娘院里的奴婢有什么不同吗?”景云瑶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深思状。沈从薏却越来越看不清面前这个景云瑶,她究竟是在装天真还是真的忘记一切了?昨晚发生的事又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沈从薏此人做事非常谨慎,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的可能性,听闻景云瑶这般质疑,立即以景府主母的口气对黄婆婆道,“云儿说得对,若再让你这婆子住在前院,未免对所有家奴有失公平。从今日起,你与一般丫头一齐,住在松柏苑后院!”
“是,二夫人。”黄婆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低垂着头,像个斗败的大公鸡一般,灰溜溜的上了游廊。
景云瑶心中冷笑,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婆子,先便这样收拾着,日后可有他们受的!
8、受宠若惊
从清晨时候上朝、一直到从令皇贵妃那里回来,景天佑一直精神恍惚的。昨个儿夜里的事儿一直萦绕心头,如何都除不去。景云瑶的确是痴儿,这十八年来从未闹过如此大的动静。但听昨晚所说之言,句句条理清晰,更曾讲出他与沈从嫣的点点滴滴。难不成真是沈从嫣看不过一双儿女呆呆傻傻、又备受冷落,所以回魂了?
一有了这种想法,景天佑就更加头痛。他已过不惑之年,四十年间从未相信鬼神之说,但昨晚的事,却让他心生愧意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其父景祥隆负手走在前面,余光瞥着心不在焉的景天佑,出了神武门之后却忽的停了脚步。景天佑见其父停步不前,便将药箱向后一背,上前尊敬问道,“爹,为何不走了?可是想到有关皇贵妃娘娘心疾的药方?”
“皇贵妃娘娘的心疾,??幸┛梢剑?缤砘嵯氤龇阶印5?壹?阍缟媳闼?弁ê欤?乃疾2辉谡饫铮?墒怯惺裁词拢俊本跋槁《宰约赫飧龆?涌伤闶橇巳缰刚疲?蛲淼亩?玻??难邮僭匪涮旄呋实墼叮??裨绲紫卵就菲抛用谴?拍切┥窈跗浼嫉幕岸蔡?烁龃蟾拧?p》 “唉,”景天佑自知何事都瞒不过这个精明的爹,也只得实话实说道,“爹可记得,二十几年前我不顾所有人反对,娶了沈伯伯家的女儿沈从嫣?”
“嗯。”景祥隆颔首,这件事情他可是永世不忘。当年沈氏一脉因为沈纳瑞被贬抄家而日渐衰落,但这个沈氏的私生女沈从嫣却以舞姿赢得了景天佑的全心全意,当时景祥隆已经帮景天佑物色好了正妻人选,还是与令妃沾一点亲戚的八旗子弟,只可惜景天佑红了心的要娶沈从嫣,谁都劝不听,更曾经闹绝食、出走这一套小家子事,景祥隆过度宠爱景天佑,最后只得从了他的意,让他娶了个罪臣之女。不想沈从嫣可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她通晓的药理甚至不输于已经考入太医院的景天佑,也成了他得力的左右手。因为这点,景祥隆才慢慢接纳了沈从嫣,只是不想,她诞下一双痴儿之后,自己居然长眠于大火之中,真是让人唏嘘。
“昨晚,云儿忽然清醒了,还说自己……便是从嫣……”景天佑说着,眼神又迷离起来,景云瑶和沈从嫣的样子逐渐重合在一起,他看着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喃喃着,“夫君,当年一曲霓裳羽衣舞,你我二人从此结好;可从嫣命薄,只余下这一对儿女,还望夫君念在昔日之情,善待他们,莫要让他人……欺负了他们,从嫣死也瞑目。”
“云儿向来痴傻,此事你我都清楚,昨晚不过是犯了痴,才说出这种话吧。”景祥隆这般规劝着,终于抬步继续向前行,步辇已经到了,几个轿夫正候着。
“爹,并非如此,”景天佑将情况一一转述给景祥隆听,后来又痴痴的加了几句道,“我自然知道,对于一个御医来说,绝对谈不得鬼神之事。但昨晚情况便是如此,几乎半个景府都知道了这茬子事……”
“不必多言,”景祥隆打断了景天佑的话,“丫头婆子们嘴碎,这件事情如何封口,便是你那二夫人的事情。至于云儿……既然你说她有还童之状,待你我回去,探探她便知。”
“是。”景天佑听话的闭了口,与景祥隆各自上了步辇,一颠一颠的回了景府。
景祥隆和景天佑进了景府后,倒是没有去其他地方,直接过了前院垂花门,打游廊经过延寿苑、无双苑和水亭小榭,直奔松柏苑而去。这时候沈从薏才将抓来的药材放在放在松柏苑不久,寒烟在后厨帮忙煎药,而景云瑶就静静躺在床上。她算计着,景天佑下朝后一定会急着赶来瞧她。景天佑推门而入的时候,景云瑶赶紧闭上双眼,嘴角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只是待她睁开眼睛后,看到景祥隆居然也跟着来了,倒是有点受宠若惊。
“爹?”景云瑶试着唤了一声,接着怯生生的望了望景天佑身后的景祥隆,聪明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云儿!”景天佑的眼睛都在闪闪发亮,他亲自扶着景云瑶起身,又帮她把把脉,后眉头又蹙起,低低道,“可是还没吃药?身子还这般虚弱着。”
听景云瑶小小的“嗯”了一声,景祥隆又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方才开口问道,“云儿,可用了早膳?”
“用过了,二娘亲自送来的五彩桂花糕。”景云瑶答着,特意将点心的名号都说了出来。
景祥隆见景云瑶对答如流,的确不像从前那般痴傻,心里倒也是一惊,继续问着,“那云儿可知,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