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1 / 2)

>仇老爷子就这麽个从小宠到大的儿子,心里的悲伤自是不用多说,甚至於,荒唐的打算让仇青生前最爱的男宠千瑶作陪葬。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又是满城皆知,成了人们茶余饭後的闲扯。周容知道这个消息要比其他人早了那麽一天,其实也就是仇老爷子找千瑶下了死令後的那一晚,他就第一时间从暗影的口中得知了。

他敲著桌面的手指头有规律得嗒嗒作响,似乎是考虑了很久,久到眉间都皱起了深深的横沟,才开口吩咐道,“收网。”

所谓收网,就是将这一口线扎紧套牢,连网带人一并拖回,然後致之於死地,没得半分留存的机会。只是,网才刚撒就收,这一点却有违初衷,显然让众人觉得疑虑。

可是,若不收网就得眼睁睁看著千瑶给仇青做陪葬,一个大活人给个死人陪葬,周容怎麽想都觉得这笔帐划不来。

况且,他答应过千瑶的,不管怎样,都是要接他回来的。

千瑶就是他捏在手心的泥娃娃,他要他是圆的,他就得是圆的,他要他扁了他就得变成扁的,所以,他要他活,他就决不能死。

周容又怎麽会容许千瑶在这个时候就死了呢?

想到初遇这人儿时,他眼里的那片倔强和淳朴,周容不自禁微微笑出了声,大笔一挥笔下栩栩是千瑶的身影,跃然於宣纸上成形。

“少爷,人接回来了。”进房说话的是周允。

周容点了点头,搁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去玲珑苑看看千瑶去。”

“爷,还是晚点去吧。”周允的话里有些吞吐,显然话没有禀全,却又欲言又止。

“怎麽了?”周允跟著周容好多年,周容又怎会不了解他的性格?於是忍不住再问,“你到底要说什麽?”

“查抄仇府的去晚了点,所以。。。”周允抬头看了看周容,深吸了口气继续,“千瑶被灌下小半瓶的情花,大夫已给他服了甘草解毒,救是救下了,恐怕一时半会还醒不来。”

“情花并不难解,怎麽会醒不来?”周容敛容肃眉,双眼移向桌面纸张上的人儿,可嘴上却问向了跪於地上的周允。

“因为公子身上还有牵魂的余毒未清,所以。。。”

“走吧。”周容忽然哗啦起了身,无视一地被自己扫落在地的纸张砚台,随手从一边的红木箱子里取出一罐白瓷瓶来道“随我走趟玲珑苑。送药。”

“大夫说今日不能给公子服牵魂的解药。”周允跪在地上垂著头,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为何?”

“说是公子这一个月服了过量的某种春药,那药里含有麻痹神智的作用,对公子身体影响很大。加上原本就沈淀在身体里的牵魂,和後来情花的冲撞,使得公子的身体完全垮了。所以,若解药下的杂了猛了,反倒适得其反,到时候轻则昏迷不醒,重了保不准是会要命的。”

周容捏著解药瓶子的手指渐渐泛起青白,直到解药在手心里转了几圈,他才放下瓶子重新坐回了桌前,“派人守在玲珑苑,一旦醒了,立刻通知我。”

一笑一尘缘 第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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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千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被人捏得生疼,仿佛是连著心的紧著贴著。

他侧过脸,正瞧见周容落在他眼底的一片黑幽幽的眸光,怕是就这麽落进心坎里似的,胶著放不开。

“醒了?”周容的声音有些低沈沙哑,“这都睡了三天了,快变小猪了。”

“三天?”千瑶慢慢回想起昏死过去前的景象,一幕幕几近绝望,却在最後一线生机前听到吵杂的脚步声,千钧一发得被救了下来,“爷接我回来了?”千瑶坐起身,一双眼略过周遭环境,直到确认过屋中熟悉的摆设,这才轻声叹了口气。

“恩,回来了。”周容应声答道,“是在玲珑苑里头呢。”

“谢谢爷。”千瑶悄悄回握住周容的手掌,却不想在下一秒就被周容不著痕迹得脱开了。千瑶咬著唇,将手重新塞回被窝里攥成拳。

“我让下头熬了些人参枸杞粥,等会你先吃了再睡。”

“好。”千瑶轻点颔首,却又侧过脸颊面朝墙壁,开口道,“爷成亲那日,千瑶听闻爷答应了夫人要散了家里的女妾男宠,可是当真?”

“哪儿听来的胡话?锦如若是一般人家善妒的女子,我又怎会娶她进门?只不过是我怕妾室太多委屈了她,所以就遣散了几房,只留了雅阁居和这儿。”

“原来爷也是知道疼人的主。”千瑶看著被烛光映在墙壁上的人影儿,自己的和周容的身影正叠在一块儿,不觉出神,只想得心口闷疼,这才移开眼来。

“怎麽了?醒了就这麽不愿见爷?”周容伸出手扳过千瑶的脸,待看著他一双荧荧深眸如秋水朦朦,心里也是著实觉得愧疚,“这口气,到象爷从没疼著你宠著你似的。我知道你在仇青那受了苦,可这不也接了你回来麽?仇青已经死了,仇家满门也被抄了,过去的一切,你就当做了场梦,恩?”

“那以後呢?”千瑶蓦然里苦笑,垂下眼摇头道,“爷当千瑶是什麽,千瑶心里头明白。千瑶比不得雅阁居的那位能让爷紧张,更比不得夫人让爷知道珍惜。不过千瑶认了,谁让当初是自愿跟了爷的呢?”“你。。。”周容一时语涩,竟不知如何回答,也许是习惯了当初张牙舞爪的千瑶,如今忽然变得如此温顺,到真让他无法应对如常。

“二少爷,夫人差丫鬟来问要等您一起用晚膳麽?”外头周允的声音传进了屋。

“这就去。”周容站起身,替千瑶拉了拉锦被,才道,“你好生养著,回头有时间了我会再来看你。”

“好。”千瑶点了点头,直到看到周容走到门口,拉开门就要离开,慌忙又喊了声,“爷。”

“恩?”周容回过头朝千瑶看去,但见床榻上的人一手揪著心口的被子,微微朝前倾著身,一袭来不及打理的青丝顺著脸庞的轮廓散於两侧,细细柔柔的,仿佛连著这人一眨眼就能吹散了般。

“爷,夫人真的不会赶我走麽?”千瑶睁得大大的一双眼里尽是挥不去的不安和惶恐。

周容心里咯!一下,放柔声音安抚道,“既然我都接了你回来,就没人能赶得了你。你是我的人,我不放人,就算牛鬼蛇神也要不去你。知道麽?”

“爷的话千瑶记住了。”千瑶点了点头,“爷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

看著周容的身影终於消失在门的那一端,千瑶散了气般倒回床榻上,而先前还楚楚惹人心疼的一双眼清明冷冽,已见不著一丝水气。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顺著手腕上玉镯的弧度摩挲著把玩,到那冰凉也擦成了温热,他才停了手,抬起手掌遮住了双眼。

记忆犹如潮水涌进脑海,千瑶想起了还在宫里的日子,他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每次对镜梳妆,一身漂漂亮亮,可等到最後也不过是残颜痴泪,一切空想都是枉然。然後,娘亲学会了阴谋算计,学会了利用一切可以掌握的东西,包括他这个唯一的儿子。可她也不想想一个小小麻雀又怎能与高高在上的凤凰斗?

想到这,千瑶只觉得一股寒气由心口直往上冒,他撩起被子慌忙奔下床,将一块铜镜牢牢抓在手中。

透过模糊的镜面他端详起自己的脸,或哭或笑或愁或喜或悲或乐,他扯过一张脸皮却见不到自己的真,这又哪是曾经那冲出牢笼妄想自由於天地的月千瑶呢?

扣上镜面,千瑶仅著了单衣赤足向屋外走去,立冬的阴冷透进骨髓得冰凉,他却浑然不知,只晓得一步步朝前头走去,直到来到荷花池边,看著一片清荡荡的池面才停下脚步。

这一惊一乍里自然引起了下人的注意,胆小的只怕会要出事,赶紧朝南院主屋里通报,其余人纷纷朝荷花池靠拢,却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拉千瑶。

千瑶环视四周,耳里听得风吹草动心里更是连翻冷笑,他索性坐下身,一双裸足荡进水池中撩起涟涟圈漪。只闻这哗哗水声在黑夜里鬼魅得漾响著,一层粘著一层,如覆盖在心里的尘土。

他记得,他的心就是在这里被埋上的,他更记得,就是在这里,他见识到了周容的狠,领会到了周容的绝。

而今,他随著周容的意愿被捏扁搓圆,可接下来的路呢?又该按著谁的方向去走?

他月千瑶对自己发过的誓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一字未拉,就算是步上娘亲後尘,他也都不能回头了。

心已动,便是绝命,他懒得再去理那些所谓的值得或不值得,更懒得再去思量曾经的那个自己。

便在这时,千瑶听见急急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然後是周容依然冷静低沈却略带急促的声音,“这麽冷的天,你在池边做什麽?”

“我想看荷花,可忘了这才刚入冬呢。”千瑶叹了口气,又道,“我记得爷说过,这一池荷花香起来,是连爷住的南院都能闻到的。”

“荷花要夏日才盛开,好端端的,这鬼天气哪来的荷花给你看?胡闹也要看个场合分寸,非要搞得人仰马翻才乐意麽?”周容嘴上严厉,可动作却是轻柔,只见他蹲下身一把捞起千瑶塞进自己怀里,未了,又加了句,“看把你冻的,浑身都跟冰块似的,这才刚醒就想著法子折腾自己身子,真是离开你片刻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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