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混乱,洁丝的大蜘蛛陷在一个巨坑里,少了半个身子,剩下的部分还有诡异的火焰在上面熊熊燃烧。她本人正站在离飞行器不远的地方,一脸担忧地抚着胸前的水晶,接受一个警察模样男性的问话。卡尼尔随手抓过一个在外围晃荡的护卫队成员,揉着额角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年轻的护卫很激动地朝他行了一个礼:“竟然是大人……”
我竖起耳朵,原来这家伙很有地位吗?
他冷淡地挥了挥手:“说重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光芒,站直了身体回答道:“是,大人!刚才洁丝大人的飞行器突然失去控制,横冲直撞,被击断前肢倒下的时候刚好砸到从里面出来的人。啧,大人你不知道,那个倒霉的家伙还来不及动就被压成了肉酱,血溅得足足有好几米远!刚刚医疗队在这里刮了半天才把那些残肢碎片收集完整,带回去进行缝合。”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碎成那样,也不知要缝多久才能缝回去——”
卡尼尔打断这个话有点多的家伙,冷脸道:“行了,你回去吧。”
护卫讷讷地闭上嘴,朝我们行了一个礼,飞快地跑开了。
卡尼尔这才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摸着下巴嘀咕道:“那个变成肉酱的倒霉蛋,听起来很像是刚刚被你揍成猪头的斑角嘛。”
我下意识地反驳道:“怎么可能!”
他纳闷地看了我一眼,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我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诅咒应验什么的,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解释?
华灯初上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据说一万多年前那场灭世洪水的开始,也像今晚一样平静。在那之后,亚特兰蒂斯便沉入了海底,每年都会旅行到不同的海域。这里的人们活跃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人类的童话书,还是最高级别的宗教信仰里,都有他们存在的痕迹。
跟那场奢华的晚宴隔了几条街,是一家亮着橘色灯光的小酒馆,已经开始掉漆的木门悠悠地大敞着,等待雨夜中到来的客人。我歪歪斜斜地坐在一张高脚木头椅上,面前摆着一杯不停冒泡的果酒,脖子上的领结随意扯松了,左手的手套也甩在老旧的吧台上。卡尼尔单穿一件白衬衫,领口大开,姿态慵懒地喝下琥珀色的酒液,目光清明地盯着街上觅食的野猫。我抓了抓脑后的头发,指着那只跳上墙头蹲坐的猫问:“这里也有猫?”
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觉得我问了一个傻问题,垂眼抿唇道:“当然有。”
我眯着眼睛看那只猫:“不是人?”
他嗤了一声,把酒杯放回桌上,说道:“这里没有那种生物。”
我听了这话,只能默默地伸手去拿酒,到底还是没能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当了十七年的普通人,对自己原来的生活还是很有感情的,一时间听到这样全盘否定的话,总忍不住生出反驳的冲动。我是所谓的evolve…key,但首先是作为一个人类存在的,不管这个物种有多么弱小多么蒙昧,我都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他抬眼看我,“比起这个,我还是比较想听一下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我摆摆手:“不,你还是告诉我斑角会不会死先,我才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你这种事。”
他眯起漆黑的眼睛,露出奇异的笑容:“你就在担心这个?”
我懒得吐槽这个把人命当草芥的家伙,只是强调了一句:“这是很严肃的事情。”
风把门上的铜铃吹得叮叮作响,他轻笑一声,摇摇头:“放心,那家伙好歹也是个O族种,死不了的。”
我控制不住地嘴角抽搐:“可他被压成了肉酱——话说你其实有没有这个概念?”
虽然他点头表示自己有,但那一脸淡漠的表情实在让人觉得很不可靠。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决定摊牌:“事实上,我当时有诅咒他被洁丝的飞行器碾成肉酱——”瞥见他的表情,连忙补充,“可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诅咒会这么灵验,包括刚刚你被蜘蛛腿砸到也是一样。”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危险的线,沉声道:“你诅咒我?”
喂喂,谈话的重点不是这个啊混账!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
他打断我激动的脑内小剧场,命令道,“不管你觉得那是什么,现在再做一次。”
我缓缓地跟他确认道:“现在,再做一次,对你?”
居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我淡定地揉脸,“好吧,那就给我去shi吧。”
小酒馆里除了我们,就只剩一个喝醉了酒趴在吧台上睡觉的大叔,所以我对他最细微的变化都看得一清二楚。没过两秒,他镇定的表面就被打破,霍地从椅子上起身,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捂着肚子冲向了洗手间。
我简直笑趴在吧台上,声音颤抖:“喂——”
没人回答。过了一会儿,那个趴在我隔壁的大叔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朝我露出一个睡眼惺忪却难掩兴致勃勃的笑容,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小朋友,言咒什么的,很不错哟?。”
21、叔魂
窗外雨声渐息,积水顺着管道流进地下的声音清晰可辨。
坐在破旧的吧台前,我一点也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接这个男人的话。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来判断,在卧虎藏龙的亚特兰蒂斯大陆,随便一个扫大街的都很可能是凶悍残暴的物种,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什么的,绝对会死得很惨。
所以现在是到底要怎么样啊岂可修!卡尼尔你去shi一下怎么要那么久的啊啊啊!
见我戒备地看着他不肯说话,大叔拨拉一下他面前的杯子,把杯底剩下的酒都倒进了嘴里,满足地眯起藏在油腻的刘海下的眼睛。他陶醉了半天以后又睁开眼,发现我还在盯着他的脸看,于是放下酒杯呵呵地笑:“小朋友你在害怕吗?放心吧,我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不,我只是觉得大叔你的毛发略显浓密。”因为有大丛的纠结胡子遮掩了整个面部轮廓,所以他讲起话来的时候我只能看到一团黑色物体在嘴唇附近动来动去,却完全找不到这人的嘴唇在哪里,囧。
……好吧,于是大叔你吃饭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把食物准确地绕过那团生长旺盛的障碍物给送进去而不吃到胡子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办得到吧。
他拍着桌子发出爽朗的笑声,而看到这一幕的我脑海中一瞬间奔腾出万千匹咆哮马,一边跑还一边大吼“你丫的发声器官到底在哪里啊在哪里”,太罪过了。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带着点期待地看他:“大叔,你认得我这个技能?”
他的周身忽然飘荡起发黄旧照式的氛围,整个人陷入遥远的回忆里,嘴里喃喃道:“认得,当然认得——”我下意识地倾身上前,听到他后面低沉得像在自言自语的话,“这么奇怪的东西,几千年也出不了一个,除了那家伙也就只有你了……”
下一秒,他周身的氛围一改,那些朦胧的色泽顿时从空气里褪去。我立刻闪回自己的椅子上,缓缓地伸手,把卡尼尔叫的那瓶酒推过去:“那么,我们边喝边聊怎么样?”
酒鬼样的男人露出一个连胡子都遮挡不住的笑容,用发黄的指甲敲了敲杯沿,说道:“这个提议真是深得我心,于是我们就从你的技能特点说起怎么样?”
好是好,不过大叔你可不可以别笑成这样?这会让我有种被狠狠地坑了的感觉啊喂。
一瓶酒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