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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1 / 2)

>  我一愣。

帕希雅就在我怀里,难道他没看见?

“怎么了?怎么没有反应。”米加清澄的蓝瞳望向我,眼神却没有聚焦。

“米加……你的眼睛……”

他没有反应。

我忽然明白了一切,深深的悔意、愧疚还有绝望瞬间把我淹没。

我抱着帕希雅的双手在颤抖。

“玛斯罗尔?到底怎么了?”

我清楚地记得帕希雅出生的时候他还是能听见的,还说“神答应我了”。

我一直以为神答应他的是把视觉与听力还给我,却怎么也没料到,神答应他的其实是让他与我交换。

用他的光明为代价消除我的黑暗,以他的声音为筹码驱散我的沉寂,而他自己却代替我去受了惩罚。

神只给他一天的时间去看他的女儿,然后就剥夺了他的世界。

我用左手揽住帕希雅,伸出右臂颤抖着拉起他的手,抚平掌心,然后用最最舒适的力度把一切写给他听。

就像这十三年来他所为我做的那样。

柔声慢语,轻言细诉。

“米加,对不起。”我用食指在他手心里慢慢划着,一滴泪水砸在正中央,如浓墨挥洒,淡入万水千山。

“玛斯罗尔……你发现了。”

“我……”我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只好缓缓地握住他。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怎么也擦不干。

我还记得他曾

经对我说,等我恢复了之后要一起去看红海清晨的日光。

我告诉他,现在是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米加笑着点头,于是我们带着帕希雅和尤尼尔,外加尤尼尔的女朋友——就是梅丹佐的女儿,在他们订婚的第二天出发去了红海。

尤尼尔他们在远处卿卿我我,帕希雅乖乖地坐在我怀里看海。水天一色,都是深邃的海蓝,玫瑰紫色的云霞恣意舒展,东方地平线上泛起一道浅金色的光线。

“米加,你猜猜看,现在的天空是什么样的?”

“我猜,是深蓝色的,有玫瑰紫的暗纹,那一定是轻纱一般飘渺的云彩,地平线应该已经亮起来了吧。”

我知道他很久以前来过一次红海,可是米加不愧是米加,他对久远记忆的描述也这么清晰而优美。

“我们家宝贝真聪明,奖励玛斯罗尔之吻一个。”我在他手心里写道,然后顺势与他十指相扣,仰头吻上他柔软的双唇。

永世荣光不断,怎敌片刻唇齿温存。

这让我想起许多年前耶路撒冷宅邸中那等待了六十三年零七个月的相拥而吻,还有第四天柔婉暧昧的黄昏。

米加。米加。米加。

他是我的哥哥,我的爱人,我的守护天使,我的全世界。

这一次,让我来守护他。

☆、一枕黄粱

【命运的眷顾】

有人说,当我们在人世间颠沛流离,当记忆都如轻风过往不留痕迹,当昔日繁华全部化为尘泥,爱,是我们唯一能够随身携带的东西,它使死亡变得如此从容,使我们在一切劫难面前不离不弃。

耶路撒冷的琉璃风月,光耀殿的紫幔重帘,一切都没有改变,正如我在天国的第三百七十四年。

午后一点的日光倾泻。

米加静静地坐在靠椅上,一只手搭在左腿,另一只手一寸一寸地触摸着书页上的凹凸字迹。厚重的魔界史摊在他腿上,翻页的时候,阳光将纸张映成透明,在另一面留下他手指修长优雅的剪影。

他失去视力,但眼睛没有损坏。双瞳似乎比从前更加明澈湛蓝。

明天尤尼尔会回来照顾他,我想着,而我自己则需要去一次魔都图书馆。

我不相信父亲和天神的事情会那么简单。天神对父亲恨之入骨,甚至恨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合理的谜底。

记得在米加刚刚和我交换视力的第二年,我曾经去求天神收回成命,求神让我继续领受黑暗的惩罚,但他却说——

“不,玛斯罗尔。这十三年来你应该体会得到,照顾一个废人比当一个废人更痛苦百倍,这样的痛苦,不仅来自忙碌与不耐,更来自你内心深处的愧疚。”

让我照顾失去视觉和听力的米加,是天神对我的新的惩罚。

“玛斯罗尔?完成了吗?”忽然,我听到米加的声音。

我从神游中回到现实。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本来在给米加雕一尊大理石塑像,看他认真读书的样子却入了神,这一开小差就不知又过了多久。

我学画不成,转而练习了雕刻,在耗费了许多的时间、经历和材料之后,终于可以跻身雕塑艺术家的行列,因此决定利用今天一天的闲暇为他完成一件正式的坐像。

“好了好了。你可以动了,米加。”

纯白的大理石温润如玉,一个六翼的天使安静地端坐,线条优美的双腿搭在一起,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身体略微前倾,表情认真而柔和,带着波浪的长发随意搭在肩背、垂在耳侧,在清秀的眉眼之间流动无限风情。

米加伸手抚摸那座雕像。我清理着满地的石料碎屑,拢成一堆,然后拉起他的手用手帕一点一点仔细地擦。

“刚刚做完你就这样摸,我还没清理呢,摸得满手都是石灰。”我嘟囔着,却知道米加听不见。

“我是故意的,小玛斯罗尔。”他突然说。

我全身一滞。给他擦手的动作

也停下来。

“什……什么?”我喃喃着问出口。

“我说,我是故意的。”米加又说道。

我的手指不自主地开始颤抖。这似乎是我的习惯性动作,标志着我的惊讶、悲伤或是愤怒。

以及狂喜。

“米加。”

“嗯?”

我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米加的眼睛。

“很惊讶吗?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米加笑了,“你的手怎么抖得这么利害?”

我还是说不出话。

“我刚才的意思是,我是故意摸了满手石灰,这样你才能给我擦啊。怎么不擦了,这里还有呢。”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手,“还有这里、这里——”

我一把抱住他,眼泪像洪水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流。他不再跟我表演,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然后柔声告诉我,“我恢复了,小玛斯罗尔。我现在能看见也能听见了。”

“恢复了怎么不早告诉我!你真是!”

“呵呵呵……”他在我耳边笑起来,“我想要吓吓你而已。”

“什么时候的事?”我抽泣着,心里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就在……就在你刚开始做雕像的时候。那个时候就突然恢复了,眼前一点一点亮起来……然后就看见你站在一大块白色大理石前面。”

我不悦地质问,“这么长时间你一直没说?”

“是啊,我——哎!”

我使劲掐他的后背。

“我错了,我错了玛斯罗尔……哎呀,饶了我吧。”他不停地乱扭,却仍然紧紧地拥住我不放手。

于是我再次趴在他身上哭。四十七年。四十七年,我想。我无时无刻不在祈祷,希望天神能宽恕无辜的我们。那本不是我们的错。

而今天,我的愿望终于实现。

神把世界还给了米加,把米加还给了我。

“别哭了。”他说。“我恢复了不就是最好的事情么。要是你再哭下去,我就会认为你看到我恢复不高兴。”

“我当然不高兴。你看不见的时候我会照顾你,但你要是恢复了,那我在你心里不就又和帕希雅一样了。”

“和帕希雅一样?”

“像你的孩子一样。而且还是女儿。”

我以为他又要笑,可是他没有。米加只是轻轻把我拉到他面前,望着我的眼睛,然后缓缓地把脸凑过来。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温存而稠暖,在我的身边耳畔缓缓涌动,让我有些难以呼吸。午后的光影如金色轻纱绵延迤逦,连指尖的颤动都变得小心翼翼。

“啊呀

——”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

“咿~~~”一个暧昧不明的男声。

我们都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对方,一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走走走,我们不看了,不看了。”尤尼尔拽起帕希雅就往回走,然后却被帕希雅拉住。

“哥哥,那不是重点!”

“重点?”尤尼尔停住脚步。

“你没发现父亲有什么变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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