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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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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会有个犹大之裔找上他们,我跟你打赌。”西纳从容不迫地补充。“他们不会容忍有人跟风模仿。”他在空中画了三个大十字。“你还要吃面包吗?”

“要啊,当然。”在对方把面包拿走前,他迅速塞进嘴里。“我祖母说他们以前就存在了。”戈朗将一块木柴丢进火里,让火旺起来。他发觉,平时会跟火堆保持距离的羊,丝毫没有意思要进入急速扩散的幽暗中。动物出现与他雷同的反应。然而他归之于羊和他同样烧酒喝得不够多,才会害怕黑暗,不像西纳。他希望能待在安全牢固的小屋,在那里可拉下百叶窗,将门用粗厚的木头闩上。

西纳大笑出声。“是啊,每个祖母都会讲这类故事,对我来说大同小异。”他站起来,走离营火几步路,羊儿咩咩叫道让路,他走到马车后面。“我要去解个手,戈朗。【www。87book。com】你要注意别让巫皮恶跳上我的屁股。”说完,西纳便消失在另一边。

有条狗倏地抬起头,上唇后缩龇牙,耳朵竖起,又宽又长的嘴指向森林。一头羊咩咩叫得厉害,想挤进羊群中间。它不断地挤,使得其他羊儿也加入缓慢的出走潮,离开火堆,逃向空旷平地。

“别走,停下啊,你们!”戈朗跳起来,拿起牧杖,吹口哨要狗儿过来帮他控制羊群。“西纳,快来!羊群跑啦。”不等回答,他便跑开去追羊。

羊群四散的速度加快,一下左、一下右,狗儿疯狂地吠叫,四处奔跑拦截。

戈朗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跑,他从未看顾超过十只以上的动物。数量如此多,对于这年轻人来说有些苛求。他离马车越来越远,西纳就在车后面。

年纪较长的牧羊人解决完生理需求,看见那没经验的年轻人跑来跑去,听着他又咒骂又哀求。羊群当然不买他的账。它们快步跟随着太阳,远离森林。“真是个笨蛋。”西纳大笑。

有道阴影忽然落在他身上,他抬头一望。一个人影蹲坐在马车顶上,手抓住车缘,好似要将木板扯掉。

西纳看见红发在星光下闪耀,至于叫人害怕的来访者是男是女,他只能猜测。不过,他有预感自己会遭到袭击。

“不要啊。”他一边低声哀求,一边手画十字。“耶稣与玛利亚,请帮助我!”

席拉瞪着眼前的男人。他温热刺鼻的味道冲入她脑门,使她眩醉,那味道预示着血。喉头的干渴令她快要发狂。她听见他心脏的跳动,每跳一下,便召唤她攻击,吸干血取其性命,以齿撕裂他的肉。

然而,她无法动弹。

那张异常熟悉的男人脸庞,唤醒她体内的记忆。

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一幕又一幕。磨坊、装着标本的大玻璃罐、被解剖的尸体、父亲的脸——他眼中突然喷出血!

席拉看见他被村民们攻击至死,听见火焰延烧开来的哗剥声、被他出于自卫而杀害的男人的尖叫声——须臾间,她在攻击者中看见西纳的面孔。

“你是其中一人。”她被自己粗嘎的声音吓一跳,那句话听起来不过是粗声叹息。将近一年后,她第一次使用声带。

回忆的重重冲力让席拉措手不及,必须紧抓住车顶边缘才不会摔下去。她想起一切:母亲、父亲来接她,少女时代,与吉悟瑞的恋爱,以及她怎么失去磨坊与家……

席拉努力挺住,拿匕首指向西纳,手抖个不停。“你把我……”

“耶稣基督,救救我!”牧羊人大声喊叫,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转身逃跑。

席拉腿一软瘫倒在车顶上,匕首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地面。理智不断展现被遗忘的回忆,给她一击又一击。

她无法控制景象的洪潮,反而为其淹没缠绕。

随着画面闪过,兽性逐渐消失,减损体内生物本能对她理智的控制。痛苦中,思考能力回来了。

眼泪夺眶而出,她双手掩面,全身蜷缩成一团,大声渴求宽恕赦免。但什么都不管用,反倒是回忆持续让她看见存活村民的脸。体内有种阴郁的声音勃然大怒,充满仇恨,要她为她的死亡复仇。

“不行。”她抽噎,试着站起来,却又失去重心从车上摔落,躺在地面啜泣。她痛彻心扉,受到过去的痛苦折磨。然而,具有疗效的痛苦也冲掉长久以来活得像动物的疯狂错乱。

席拉躺在黑暗中痛哭悲叹了好几个小时,直到野蛮狂乱彻底被驱出脑中。

太阳升起前不久,她找到匕首,四脚着地爬回森林,躲进空心的树干里,度过白天。

【二○○七年十二月二十日】

【德国萨克森州莱比锡,二十一点零一分】

那一晚,我的生命步上新轨道。不但理智复活,且赋予我更强烈的理性。

我接受了父亲是巫皮恶、是吸血鬼、是犹大之子的事实,也接受自己遗传到他不死的特性。我渐渐了解自己的新技巧,学会操控自如,不再像个动物盲目使用。这让我有别于只为欲望而生存的吸血鬼,那些没头脑的野兽——至少我如此认为。

我认为自己更为出色,超越所有人类与吸血鬼。我是夜之女神。

然而,有些谜团尚未有答案:例如,我这个吸血鬼能活多久?我想起书中读到的知识与父亲的教导,发现说法不尽相同,在不死人永远消逝前——或者,有时候又变回真正的人之前——有活一周,也有一个月、一年的。

但我不希望如此。我崭新的存在形态具备众多优点,克服了人类的缺陷。我打算追究谋杀我的人的责任。这件事不能草率进行,可是我也不想警告他们。不能让人怀疑我逃过他们的攻击。因此,必须确定没有东西能杀死我。

我唯一要屈服的是太阳,阴暗处、荒废的殉教者墓穴、老旧房舍的拱顶地窖等地皆暂可栖身。

我灵光一现,想到夜之女神有权享有一栋宅邸。

【一六七九年七月九日】

【鄂图曼特里布兰】

阳光明媚的一天,基督徒佃户举办了一场狩猎,最后捕获的猎物不少:三只鹿、两头野猪、七只小鹿与一头熊。人类这边的损伤很少:两个围猎者受伤,分别被野公猪和熊弄伤。

狩猎在土耳其政府代表的监督下举行,并在结束后收回围猎者全数武器。佃户付出相应金额后,才能换来保留自己刀剑的权利。有钱能使鬼推磨。

一群人傍晚在雅各布斯·史特拉齐的庄园碰面,在大厅聊打猎,吹嘘自己的射击技术。侍者在四周飞快穿梭,送上酒与食物。乐手演奏轻快的旋律,但无人用心聆听。大伙儿高声喧哗,白天的活动在叙述者的语言与姿势中重现。

特别为这场聚会雇用的临时女工里,出现了席拉的身影。她穿着偷来的女仆亚麻洋装,将红发藏在帽子底下,否则在一群黑发女子中会太引人注目。

这次现身,她做足了准备,从佃户中挑出受当地伊斯兰法官与鄂图曼地方政府中意的人,也就是雅各布斯·史特拉齐。

史特拉齐强壮结实,一头深发,约四十五岁,是位颇具影响力的佃户,享有占领者给予的各项特权。他当然也是花了点银两打点事情。

席拉不认为他长相好看,不过那并非重点。方便,才是她要的。他虽成了亲,但对她并无妨碍,何况他妻子今晚也没出席。他套了件类似束腰外衣的袍子,外面罩上染色的丝质薄大衣,那是总督送的礼物,他总是爱将这事挂在嘴上。

席拉先别人一步拿起装酒的大玻璃罐,往桌子那边去,走到史特拉齐身边。“还要点酒吗,阁下?”她用从前唱歌时的圆润声音问道,那通常很快能引起注意。

史特拉齐确实将脸转向她,打量了一下后,举高杯子。席拉笑着为他斟酒——他却又转回头加入聊天的行列!她错估他了?或者他宁愿要个同性伴侣?他的冷淡并未让她不安,反而燃起心中的愤怒。有一会儿她只想给他致命一击,打掉他的厚颜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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